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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短篇小说(第十六辑)-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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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小冯是考勤员,说:“你迟到了。”机关有考核条例,迟到扣奖金。小卫没
说话,虽然他也就是晚了一点泡茶和聊足球,但要扣就扣,他也无所谓。

    大华拉开抽屉,拿出昨天没做完的统计报表,继续昨天的事业。他将下边工程
队报上来的各类数字、汇总填进报表的各个栏目:工程成本降低率、工时利用率、
工程合格率、工程优良率……等等。报表上密密麻麻,仿佛一大群蚂蚁趴在那里。
大华的日常工作就是侍弄这些“蚂蚁”。那些数字都不赖,就是说这些蚂蚁都不赖,
都是漂亮蚂蚁,可就是中看不中用。实际是如今房子的成本超老鼻子了,工期超老
鼻子了,而房子的质量差老鼻子的了,住户搬进去不久就跑来扯皮。大华实在不明
白自己侍弄这些蚂蚁的意义、目的究竟在哪里?可不侍弄又不行。公司向他要,局
里向公司要,自然部里要向局里要。所以,大华虽然不明白事情的实际意义,却还
得做它。所以,真没劲。

    大华晚上没有再梦见过那个高颧骨、白净脸,有几粒淡淡雀斑的陌生女人了。
所以,一连几天他没和梅芳做那事。他睡觉时想,今天梦见别的陌生女人也行。可
没有梦见。只是梦见他认识的一个小伙子骑摩托车翻了斤斗,人摔得血浆飞溅。弄
得他醒来好一阵不舒服。

    
    但该做的事总还得要做。这天晚上他想,对妻子总得要尽丈夫的义务,就像做
妻子的对丈夫总得尽义务一样。他搂住梅芳,决定要做那件事。

    像在山坡上爬着,他的目标是坡顶,并无意于沿途的风景。像在作腾空滑翔,
滑翔起来之后,他的目标是地面,并无意于滑翔本身的乐趣。

    他熟练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就像上班填那些统计数字一样,事情一样不少地
做完,但却很少感到真正的激动。

    梅芳的情绪也是淡淡的。她忽想起白天在单位上,主任交给她一大叠文件稿,
没说什么。当然,无须说什么,因为她是打字员,她每天都要打许多文件。她不知
道那么多文件有什么用,只知道自己的任务是把它们打出来。她的眼前只是一个个
单字单词,打完了她弄不清楚是什么。

    我们每天都要做许多事情是因为不能不做。但有几件是自己真正想做的?

    她不怪大华。自己也是这样。

    下午四点钟后,是办公室聊天的又一高峰。

    因为这时,那些不能不做的事,都做完了——当然是指今天的。明天的明天再
说——人很倦怠,想松口气。

    并非大华一个人觉得没劲。大家都觉得没劲。

    聊天往往是从一桩觉得有点劲的事情上开始的,比如某单位某个认得的人“提
了”或者“发了”,或者某个人和老婆“离了”,又找了个年轻的漂亮的,等等。

    大家津津有味地聊,发泄着对自己生活的不满,仿佛一个个都想跳槽,都想离
婚。其实,却谁也不会真的动。因为心里都明白,跳槽也许有一种新鲜感,但那是
一阵子,以后就又厌倦了,难道又再跳?其实哪个单位都差不多,而人逐渐进入中
年就需要一种安定感,可安定感也就伴随着倦怠。离婚更不是一件轻松事,涉及许
多附带的问题,所以也懒得离婚。人只是需要一种寻找什么的感觉,有寻找的感觉
比没有寻找的感觉要好。

    大家都知道小卫有个情人。那女的经常打电话来办公室找小卫。大家差不多都
接到过那女人的电话,嗓音清亮圆润的听着舒服,推想长相也会不错。谁接着电话
就叫小卫来接,并不问那女人是谁。但知道不是他老婆,他老婆来过单位,说话方
言很重,不是这电话里的标准普通话。小卫说,那是他大学时的同学。大家笑了。
大家都很理解,觉得这也许是小卫在夫妻倦怠与懒得离婚这两者夹缝间的第三种选
择。

    可今天小卫突然告诉大家他遇到了麻烦。他照实地说:他那个大学女同学的丈
夫闻到味儿了,声言要宰他,目前只是没有实实在在地捉住。老婆也在家里跟他闹
别扭,对他平日的行踪很怀疑。照说两头这么一夹,他只有干脆离婚了再去和女同
学结婚。但这个决心不是好下的,好下早就下了。因为他儿子还小,才五岁。无论
如何,他都不是一个完全不负责任的人,他不想因夫妻离婚给儿子的心灵造成永久
的创伤。他只是要在维持家庭的状态下保持自己和女同学的那么一份感情。现在看
来是很难这么做到了。

    “你和她感情很深?”小朱问小卫。

    “很深的感情。简直可以说是一种激情。”

    “激情总是暂时的。”小冯说,“时间长了你的感觉就会不一样了。”

    “不,我相信我对她是会永远充满着激情的。”小卫说。

    “既然这么深的感情,当初你们怎么没有结合呢?”小朱问。

    “这说来就话长了。简单点可以这样说吧——现阶段的社会,婚姻是由多种因
素决定的,由爱情单一因素来决定婚姻的社会还远远没有到来。”小卫说,“当下
的婚姻关系是很物质的,不可能给爱情太多的空间,而婚外关系倒不是很物质的,
爱情就占了很大的空间。”

    “嗬!还上升到理论了!”大家笑起来,心里却觉得确有道理。

    但小卫现在遇到了麻烦。大家似乎这时才意识到以往对小卫的理解,其实也是
对自己的一种宽慰——对自己心中想寻找什么的那种蠢蠢欲动的一种宽慰,甚而是
不是想到过小卫的今天就是自己的明天?现在小卫遇到麻烦,这种对自己的宽慰也
就不攻自破了。

    大华以往在电视里看到那些老外们冒着生命危险去作攀岩运动,或者躺在大木
桶里从尼亚加拉大瀑布上漂下悬崖,总觉得那是放着好日子不过,去找死,吃饱了
撑的。

    现在他再不这么认为了。他现在觉得那是人们在努力寻找一种激情,而且那是
一种最正当最本分的寻找方式——它不涉及旁人,危险、惊险都只是对于他自己。

    在单位上班也罢,下班回家也罢——弥漫在生活每个角落的倦怠真让人没劲。
大华觉得因为没有澎湃的激情来作为生活的后盾了,于是一切便变得可有可无。

    但总不能就这么下去!

    可生活中许多事并不是自己可以左右的。

    有没有一点儿自己可以左右的事情?

    大华吃过晚饭,打开电脑上因特网。先浏览了一阵国外的娱乐节目,接着进入
聊天室。里面天南地北地聊得正热闹。

    牛仔,最近的甲A 赛看了没有?

    米米,没看。

    怎么?失恋了?

    米米,你真不仗义,巴望我失恋。

    那么你是在热恋?所以忘了看球。

    不是忘了,是不想看。

    为什么?

    我总觉得中国足球只是在家里闹得水响,一出家门就输,连亚洲都冲不出去,
还有什么劲。

    要说……也是没劲。

    梅芳看完了中央台的新闻联播,走进来坐在大华旁边。“怎么聊天法?”她问
大华。

    大华一敲键盘,又回到聊天室门口,显屏上跳出一句话:“请先编号再入室。”

    “你先给自己取个网上的名字,输进去,就可以进聊天室了。”大华说,“用
真名也可以,另外取个名字也可以,一般都是另外取个名字。来,你试试。”大华
把电脑让给梅芳。

    梅芳重新坐下后,说:“我也另外用个名字。”她敲着键盘,显屏上跳出两个
字:珍珍。然后把“珍珍”输了进去。

    马上就有人过来打招呼:

    珍珍,晚上好!我是蓉蓉。

    您好!蓉蓉。——梅芳敲打键盘回答着。

    第一次来?

    梅芳正敲打着回话:“是的。”大华在一旁说:“你聊吧,我出去转转。”梅
芳点点头,把键敲打完。

    大华下楼走到街上。边走边沉思默想。街口的“丽红超市”灯光亮如白昼,人
群如飞蛾扑灯似地在那里涌进涌出。酒家、美容店、面包屋鳞次栉比地一路排过去。
大华慢慢地走。灯影下,散步、逛街的人流熙攘而过。

    走过一个漂亮的公厕,一间精致的网吧蹲在街边。大华瞥过一眼去,开着半扇
门内,几只电脑跟前有人,几只电脑是空着的。

    他继续向前走。仍在沉思默想。

    梅芳收拾碗筷上厨房去,大华说:“我来洗吧。”梅芳说:“我来洗,我手反
正油了。”大华说:“那我到同事家去一下。”梅芳说:“去吧。”

    梅芳在厨房收拾完,洗了脸洗了手,便打开电脑了。昨天在网上聊天,觉得很
高兴的。

    她输入“珍珍”,进入聊天室。

    珍珍,晚上好!我是田田。

    晚上好!田田。

    平时工作忙不忙?

    还可以。

    工作之余还忙些什么?

    忙家务,或者忙些别的琐碎事。你呢?

    没忙什么。家务事也做得少。

    你是?……——梅芳心里一疑。

    显屏上立即跳出一排字:

    田田,男,机关干部。

    梅芳一笑。

    明天是三。八节,向你致意。

    谢谢你,田田。

    大华下班时买了只肯德鸡回家。

    梅芳今天放半天假,已做好了饭。

    “节日好!”大华说。

    梅芳一笑。动手盛饭。

    大华说:“我来盛。”

    先盛一碗端给梅芳。

    饭后,大华收拾桌子,并说:“我来洗碗。”

    梅芳进房打开了电脑。

    珍珍,晚上好。我是蓉蓉。

    你好,蓉蓉。你昨天没来?

    我来了。见有人正和你聊,就没过来。

    蓉蓉,我是大山。你问的事我打听到了。

    那太好了,大山。——蓉蓉被大山拉过去聊起来。

    大华进房来对梅芳说:“我去走一走。”

    梅芳说:“好。”

    聊天室又进来几个人,但弄不清是男是女。梅芳没上前搭话。只是听着别人聊。
有点寂寞。

    忽地,田田进来了。

    梅芳心里很高兴。她发现自己也是在等着和田田聊。

    珍珍,你好。

    你好,田田。

    大华回到家的时候,梅芳正在洗漱。“热水烧好了。”梅芳对大华说,“我先
睡了。”

    梅芳知道明天上班会很紧张,要打的东西会很多。别的女的放半天假,工作是
让别人做了,而她放半天假,活仍在那里等她做。两天的活挤到一起来,能不紧张?

    不过她上床后却又一阵子没睡着,心绪似乎仍滞留在聊天室里。今天她聊得开
心,话题很随意,而田田的聊谈也很诚真、有趣。双方都是怎么想就怎么说,却又
感到很合辙。她很久没有这么与人交谈了,哪怕是和大华也没有这样过,不是有什
么隔阂,倒是因为太熟悉,反而失去了长时交谈的兴味。

    在猜想田田是个怎样的人?他说他是机关干部,是年轻人,中年人,或是老年
人?不过她觉得老年人的可能性不大。从谈话内容、方式、语气都可以感觉他有一
种向往,一种不满,一种努力,而这是内在活力的显露。

    她这么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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