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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短篇小说(第十六辑)-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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瘾。紧吃几口竟令上下两片嘴唇麻木地发胀失去了知觉。我真希望这种麻木的感觉
持续下去。

    这种麻酥酥的感觉就像第一次接吻的感觉。真的如此?这种念头一出现,我立
刻对自己脑中所下的论断产生了怀疑。我的初吻是在何时被我弄丢的?大概是在小
学二年级的时候吧。现在我只记得,当时我拉了一个小姑娘,在我家kiss了。究竟
这个小姑娘是谁,现在我也实在是想不起来了。可能是小学班里的同学吧?小朋友。
天哪,我的初吻竟丢在一个埋在我大脑皮层深处,一个令我回忆不起来的姑娘的脸
蛋上。

    小学二年级的我还不会用“妖艳”、“清纯”等审美标准去想入非非,所以,
我认定那个脸蛋上印有我初吻印痕的小妮儿特可爱,她一定长得特可爱,不然我怎
么会“香”了她一口呢?

    我从幼儿园到高中到底谈过多少个女朋友,我已经记不清了。但可以肯定上了
高中谈的第一个女友是我所接触的女孩中最“正点儿”的,是留给我印象最深的。
当然,她是距离现在时间最近的一个。在上一个星期的时候,我们却分手了,是她
提出来的,具体为什么,我也说不清楚,在这之前是没有先兆的。那一天,我在她
家。她爹妈都不在家,这是个极好的机会。我们先打开电视机和VCD 影碟机,看的
是香港导演王家卫的《重庆森林》。这个片子我已经看了五遍,但没有一遍是从头
到尾正儿八经地看完了的。所以这一遍我也不打算看完。我俩坐在软软的真皮沙发
上,我的左手撑着身体,手掌深深地陷进沙发里。我的右手轻轻地浮在柔软似水的
沙发的真皮面上,皮子很滑,我的右手向一旁滑去。突然,我感到有一股凉意从我
的右手的中指窜入,血液在瞬间冷却了。

    我的右手的中指触到了她的左手的中指。

    电视里正播放着影碟机传输过来的画面。梁朝伟对王菲说:“这张登机证,你
让我去哪?”

    王菲说:“好吧,再给你画一张。去哪?”

    梁朝伟:“你说吧,你说去哪,就去哪。”

    我的右手一翻,将她的左手抓住。她左手的手心有汗渗出,我的右手也有汗渗
出。两股汗液交合在一起,我俩的手攥得更紧了。

    我开始注视她。

    此时,电视荧屏已经开始走字幕了,传出了王菲动情的歌声。窗外有一缕云掠
过,遮住了午后温柔的太阳光彩。

    不觉中,她的嘴将我的嘴堵住,她闭上了眼睛,陶醉其中,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这时我有一种缓慢轻柔的感觉,还有一种吃这“歌乐山辣子鸡”刺激感官的麻酥酥
的感觉。这种感觉真让我舒服,让我竟然忘记了过一会儿她爸就会回来,整个世界
只有我们存在。我的身子前倾,她自觉地仰下身子,渐渐地我俩倒在了沙发上。我
的右手抓着她的左手,我的左手的五根手指变成了一队轻骑兵,穿过平原,向着神
秘的山丘前进。我脑中开始想验证王小波在《黄金时代》里对女人乳房的描写。可
就在我的轻骑兵触到她的内衣边缘,正想探入时,我的整个身子竟被她推开了,我
的轻骑兵灰溜溜地从她的内衣中逃了出来。

    这会儿我很尴尬:“嘿,你这是怎么了?”

    她显得很镇静,冷冷地说:“我们分手吧,我对你没感觉了。”

    我没有说话,当时只是在想,进行下去,你就会有感觉了。这时看到她家沙发
前的茶几上有一盒“中华”烟,我伸手去够它,想抽一根烟来镇静一下情绪,却被
她制止了。她说那盒“中华”是她爸的,少一根烟她爸会看出来的。我没有说什么,
只是有点无奈。我只好站起身来,说了声“再见”便离开了她家。

    就这样,我被甩掉了,我感到有点失落。回想着,我又吃了一口“歌乐山辣子
鸡”,想再一次寻找那麻酥酥的感觉。

    “哎,陈达,你怎么老发呆呢,想什么呢?”我又被爸爸问道。

    “噢,一道生物题。”我喝了一口茶,补充回答,“今天课上讲的,我没太听
懂,这会儿想想,有点门道了。”

    “噢,先吃饭,吃完饭再想题。”对面的爸爸用筷子指了指桌上的菜。

    我看着他对我在吃饭时还不时地想着学业的用功态度,投过来赞许的眼神。想
到若是他知道了刚才我正在偷偷地回忆与一个小妞的情感经历,他准会气炸了肺的,
一定会大骂我没出息,骂我给他陈家祖宗丢尽了人!可他十七岁时又在干些什么?
这事只有他自己知道。

    我抬起头,看了看挂在柜台上方的钟,现在是8 点15分28秒。服务小姐将一盘
刚出锅的炒腊肉端上来,说:“你们的菜齐了。”便下去了。

    这次没有等到爸爸开口让我先吃,我便先尝了一口这炒腊肉,腊肉的咸味远远
地盖过了青椒的清辣味。我喝了一口茶。爸爸也夹起一块腊肉,将其放进嘴里,随
后他又喝了一口啤酒,说:“这腊肉咸点了,啊?”

    “有点。”我点点头。

    “就这样的。”他又自己说道。

    坐在我对面的爸爸再次夹起一筷子腊肉,送进嘴里;他的下颚上下左右地摇动
着,像是做着脸部肌肉操,上下嘴唇在这一系列的咀嚼过程中始终粘在一起,没有
分开过,他的嘴角还沾着白色的啤酒沫。他拿起酒杯,喝了一口,说了声“不错。”
接着又挑了一块“歌乐山辣子鸡”肉送进嘴里。

    我也跟着吃了几口,便又向窗外看去。天黑得很彻底,马路上只剩下人造的路
灯的光辉,这光辉就像是刚出锅的油条的颜色焦黄焦黄的。自行车道上已经不再像
刚才那样车水如流,此时已经几乎没有了行驶的自行车。这时却有一位老者从远处
的黑夜与焦黄的路灯光影交接的地方骑车向这边独行。他行的是逆行道,仿佛冲我
迎面而来,他蹬车很轻快,似乎有一股风在背后推着他。这大概是一个犟脾气老头,
或是一个跟儿女关系闹得挺糟糕的“邪驴”,不然这么晚了谁家儿女能够放心得下
让他一个人骑单车瞎溜呢?

    他离我越来越近了,我透过玻璃窗看见他。他行驶着透过玻璃窗户也看见了我。
他在冲我微笑。我感到有一种他要将我穿过去的怪怪的感觉。他已临近窗户了,我
看清楚他骑的是一辆老式二六型自行车,噢,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先前骑车过去的
那个老头么。他仍在冲我微笑着,骑得很轻快。虽然有许多人与他相对而行,但他
总是能轻巧地绕过,向我驶来。

    现在,我被他穿过了,我与他——这位老者——隔着一层玻璃窗户擦肩而过。
透过玻璃窗我看到他留下的是一对白色翅膀似的光影。瞬间,白色的光影消失了,
街道依旧是被焦黄的灯光统治着。

    “你在看什么?你怎么老是发愣,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爸爸把手中的
筷子放在托着茶碗的小瓷碟上。

    我又被问道,而且这次我被问得手足无措,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近我的
确没什么错事,可是经他这么一问,我好像是真的犯了错。

    “没有。”回答了一句后,我夹起一口“夫妻肺片”塞进嘴里。片刻,那“肺
片”就到了我的胃里。

    “我只是刚才看见一个老头骑着自行车过去,从这边到那边。”我用手比划着,
极力想证明我刚才看见的情景。

    “哪有什么老人骑自行车过去,你真是见鬼了,快点吃,别磨磨蹭蹭的,吃完
饭赶紧回家学习去。”

    这时有一辆120 急救车闪着蓝色的警笛灯呼啸而过,这声音似乎在不远处的什
么地方静了下来。现在是8 点29分15秒,我往嘴里扒着饭,不时地还往嘴里送一口
腊肉,鸡块,肺片什么的。咸味,腊味,麻味,还有一丝甜味,夹杂着浓茶苦涩的
味道在我的嘴里咀嚼着,在胃里搅拌着。

    坐在我对面的爸爸在8 点25分30秒左右时让我快点吃饭,吃完回家学习去。现
在他正用右手的无名指、小指与大拇指端起酒杯,而右手的食指与中指夹着一根香
烟。他先喝了一口啤酒,“啊——”了一声,那样子显得很过瘾;然后吸了一口烟。
几秒钟,烟从他的鼻孔与口中随意地飘出,混成一团,时浓时稀,他的面孔变成了
一幅不清晰的影象。

    我与坐在我对面的这个至今为止唯一的一个自称是我“爸爸”的男人是在今天
晚上7 点30分来到这家酒馆的,现在是8 点29分59秒,红色的秒针奋力地颤抖了一
下。好了,现在8 点30分了,我这辈子又与这个男人处了一个小时。


               村长的原则

                                孙志鸣

    村长上午去塔镇开了一个会。去开会的村长很多,镇政府无法安排午饭,村长
们只好自行解决。

    下午村长回来了,对老婆说:“上一次开会我是跟双庙村的王大牙一起吃的饭。

    他作东,烫了一壶酒,要了一盘花生米,炒了个白菜肉丝,又炒了个土豆丝,
一人一碗鸡蛋面,花了他十四块五。这一次我作东,烫了一壶酒,炒了个土豆肉丝,
又炒了个辣丝猪肝,一人一碗清水面,共花了我十六块八。下一次开会打驴蹄张家
村的张秀山要作东,要请我和王大牙,假设他也能花十六块八,再下一次王大牙花
六块九买六碗鸡蛋面作东,他就跟我扯平了,但我们都没跟张秀山扯平……“

    老婆糊涂了:“我糊涂了。”

    “女人么。”村长接着说,“我们三个分开算,可是也不能光我们在一起自行
解决,还有十里铺村的裘爱竹,也要请。”

    老婆说:“我真糊涂了。怎么还有女村长要请?”

    村长说:“啥女村长!裘爱竹是爷们儿,鸡巴不比张秀山的短。”

    老婆就吃吃地笑:“我看这帐难算明白。”

    村长说:“算不明白也得算!这里面学问可大呢。”

    “我那大学问村长,这样下去什么时候能扯平呢?”

    “不管到什么时候都得扯平,这叫原则!”

    正说着就听见院子里有人嚷嚷:

    “村长!村长!”

    村长走出屋,见是村里的牛素彪。村长板着脸说:“你为谁嚎丧呢?你是怕天
塌不下来么?”

    牛素彪声音才小一些,掰着指头说:“村长,是这样的。刘二大叔——咱在说
死人嘛,咱可不是在咒他。刘二大叔在世时,要给他的瘫巴儿子刘福采说媳妇,借
遍了全村也没借着钱,就借到了我头上。我想我也不急着娶亲,心里又可怜刘福采
兄弟,就一出手,五千哩!这不,刘福采媳妇也娶来了,他刘二大叔却一蹬腿,去
了!我现在又急着用钱,你知道,我的好日子都定下了,就在这个腊月里。我要花
钱,那借出去的钱就没地方要了么?”

    “父债子还,这是原则。”村长不加思索地说。

    牛素彪说:“可刘福采兄弟比他爹更穷,家里除了媳妇值钱,就没个能卖出钱
的东西。”


    村长说:“借债还钱是天理王法。你回去,我去说。他是娶媳妇你也是娶媳妇
嘛。可你记住,以后再不要这样大呼小叫的了。有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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