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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百年记忆:中国百年历史的民间读本-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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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加速自己的思想改造,我开始用心计了。    
    在农场,十几个人编成一个班,领导学员们劳动和学习的人,由政府任命,上上下下一律称这种人为班长。当班长是一件极光荣的事,这说明这个人和政府靠得近,思想改造有“表现”,很可能有机会得到宽大,大家都愿意向班长学习,班长做什么,大家就一起跟着做什么。    
    用心观察班长的表现,我忽然发现,许多班长晚上在屋里就是坐不定,也不知是为了什么,时不时地,班长就要出去一会儿,也不到什么地方去,就是立在门外,不多时就进屋来了,再看他的表情,有时高兴,有时忧心忡忡,还有的时候表现得非常着急。那么,班长到底到门外做什么去了呢?就在我们班长走到门外的时候,我跟在他后面一起走出来,这时我才发现班长只是把手伸出去,远远地伸一会儿,然后或是高兴,或是着急地就回屋来了。学着他的样子,我也把手伸出去寻找一下感受;哦,明白了,我们的班长是在观察是不是在下雨,农场么,天时是最重要的事,该下雨的时候下雨,我们班长就高兴,该下雨的时候不下雨,改造上有长进的人们就着急。有道理,这就叫是感情上和工农兵靠到一起了,这就叫什么阶级说什么话,看的就是你是和什么人坐在一条板凳上了。    
    有了这样的发现,咱也就知道该如何办了,于是,一天黄昏收工时,看了看天空,正好天上有一片乌云,回到住处,不对任何人说,只一个人暗自用心,等到天黑,还没等班长出去观察,我就早早地跑到门外伸手去了,伸了一会儿手,没有任何感觉,我摇了摇头,又深深地叹息一声,然后心事沉重地走进屋来。我们班长当然猜出我为什么事犯愁,暗暗地记在心间,过了几天,开会时,班长就表扬了我:“你们看看人家林希,最近就有进步,知道地里旱了,晚上就出来观察气象,而你们这些人呢?就知道睡懒觉。你们这是努力改造自己的表现吗?”说得学员们一个个低头无语,说得我却好不得意。    
    光得到班长的表扬,我还不肯就此罢休,我还想得到政府的表扬,晚上观察气象,班长肯定不会向政府报告,要得到政府的表扬,那就必须做出点出类拔萃的事来,可是什么事才算是出类拔萃呢?想来想去,想不出个结果来。当然我也知道,这类事,那是只可即,而不可求的。    
    天公有灵,知我心诚,一天夜里,哗哗地下起了大雨,人们被大雨声吵醒,一个个全都为旱情的缓解而欢欣鼓舞,果然是全体学员一起关心农业生产的大好局面。但往大炕上一看,我们的班长没在,想一想,这几天正是他的假期,好了,表现的时机来到了。当即,抱起我唯一的一条被子,我就从屋里跑了出来。跑到院里,我想,在这样的大雨之中,什么地方最需要人们的关心?养猪场,猪圈里的小猪娃们现在一定正在冷得发抖呢,把自己唯一的一条被子送到猪场里给小猪娃们盖在上面,明天一定能受到政府的表扬。好了,就是这个主意,抱着被子我就往猪场跑,也是雨下得太大,我连头也抬不起来,又担心小猪娃们因为没有得到我的爱护正在挨冻,我也就跑得更加快了。谁料,正在我向猪场跑去的时候,猛然间,就觉得背后有一只手用力地抓住了我:“什么人?”一声大声的喝斥,我只能停住脚步,老老实实地站在了雨中。    
    “下这么大的雨,不老老实实地在屋里呆着,你跑出来想做什么呀?”一听这严厉的声音,我就知道坏事了,算我倒霉,被查夜的警士们碰上了。过去也发生过这样的事,大风夜,有人到饭堂去偷窝头,被查夜的捉住,一口咬定说是下工时发现饭堂的窗子坏了,夜里睡不着觉,才跑来修理。“不可能,来修理窗子,为什么口袋里揣着窝头?”一句话戳穿了阴谋再从口袋里掏出窝头来,铁证如山,就乖乖地跟着警士们走了。走到哪里去了呢?你想想,农场里还会有好地方吗?    
    赶紧说明原由,万一被对方先说出我是出来搞破坏,那就有口难辨了:“我是给猪场送被子的。”立即,我忙着向对方解释。    
    “谁让你来的?”人家的警惕性当然很高,不会轻易相信我一个人的话,把一只手电正正地照着我的脸,极是严厉地向我问着。    
    “是我自己自愿来的,我怕小猪娃们挨冻?……”我还想往下说,但是对方一挥手,打断了我的话:    
    “赶紧回去,不知道不许你们乱说乱动吗?下雨天,老老实实地在屋里呆着才是好表现,谁让你出来乱跑的?若不是看你留着分头,我一定要把你带到一个地方去的。”这里面局外人就不明白了,在这个农场里,右派虽然也是改造对象,但可以留分头,刑事犯罪分子,无论罪行轻重,送进来就剃光头,敌我矛盾敌我处理的,剃光头;内部处理,才有资格留分头。    
    谢天谢地,我总算没有惹出大祸,乖乖地抱着我的湿被子,老老实实地,我只有往回走了。


第四部分十四、右派人生的黑色幽默(6)

    农场4年最可笑的一次遭遇,我险些做了关门女婿,那才是最大的黑色幽默了。    
    到农场的第3年,我21岁,听说有新精神了,右派学员,可以离开农场,但是不许回城,只要有一个公社恳收留你,农场就给你办手续;从此,你就算是那个公社的人了,虽说还不能算是社员,以农业劳动力的身份参加劳动,享受社员同等待遇。    
    但是,人家公社为什么要收留你呢?农村劳动力本来就富余,而且又是在城市郊区,无论哪个公社也不肯收留人;惟一例外,就是娶进门来的媳妇,和迎进村来的倒插门女婿。    
    农场早对这些人感到头痛了,当初送进来的时候,说好是3年,谁料矛盾激化,城市再也不让这些人回去,总在农场里放着,人家农场也照顾不过来,倒不是在生活上谁有什么要求,是人家农场没有人看着这么多的“分子”,还要组织学习,连农场的人还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呢,你又让他如何给你脱胎换骨?快找个地方把这些人弄走吧,人家乐不得图个安静。    
    也不知是怎么一个途径,消息传到附近公社,说是有一批文化人,都是好年岁,还干过几年庄稼活,男的可以选来做女婿,女的可以迎进门来做媳妇,无论是男是女,一律不要彩礼;唉呀,这就等于是白捡了一个便宜人儿呀!    
    没多少时间,许多陌生人跑到农场来了,头一个被相中是一个40来岁的“分子”,来人是一对老夫妻,当然是两位老贫农;进得门来就和我们这位老“分子”拉嗑。哪里人士?多大年纪?家里还有什么人?离婚的妻子还有没有什么联系?似乎是一切都没什么可挑剔的了,最后才向我们这位“分子”问道:“女方带一个孩子,你同意不?”当即,我们这位“分子”就胡涂了,幸好我们这类人的智商都还不低,不假思索,我们这位“分子”就对这二位老贫农说道:“我是老病号,肺都快烂没了。”这一下还真管用,二话没说,两位老贫农走了。他们知道肺病的一种传染病,绝不能往家里招。    
    而到了有人来相我的时候,就闹出笑话了,我倒是没注意老贫农们是什么时候暗中就先相下了我,有关的情况,据说他们全都掌握到手了,我是单身一人,母亲早逝,父亲另娶,没有任何家庭牵连,真是再好不过的条件了;而且据他们估计,只要是他们愿意,我是一定求之不得的,离开农场了么,自由了,这些人不是“不自由毋宁死”的吗?世上还有比自由更可贵的东西吗?没问题,这就看咱们姑娘愿意不愿意了。    
    很可能,人家姑娘也同意了,我也不知道那位可爱的姑娘姓什名谁,更无缘一瞻芳容,反正人家是没有意见了,至于我这边呢?那就只差说一声,事情就算办成了。    
    大概也是村里的姑娘们过于高兴了,一天晚上,下工之后,我们几个小青年一起蹲在河边洗身子;洗着洗着就觉着有点不对劲,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就在岸边上围过来了一群姑娘,一面看着我们洗身子,一面还指指点点,后来我想,这大概是她们互相在眩耀哪个是自己选下的人儿。我们蒙在鼓里,只以为是碰巧河边上来了几个姑娘,看我们洗身子怪好玩,谁也不在意。    
    那几个姑娘也是过于自信了,她们居然向我们凑了过来,一定要把我们看个仔细,这一下我们有点警觉了,倒不是我们要来个什么男女受授不亲,只因为我们实在是太怕再给自己惹事了,下工之后和村里姑娘在一条河里洗身子,扣你个居心不良,跳到黄河里也是洗不清的。    
    情况不好,赴紧逃跑,我们几个小“分子”们当即就匆匆站起身来,想往农场跑,只是为时太晚,我们已经被这十几位姑娘包围了,这十几位姑娘倒也胆大,她们中间的一位冲着我就问:“你是姓林的那个吧?”    
    我当然不会回答,已经有那位老“分子”的事端在先,我知道这是被人家相上了,不能激怒好心人的感情,还是自己早早跑开的好。    
    谁料,就在我要逃跑的时候,又有一位更小的女孩向我靠了过来,冷不防,这个小女孩子就在我身上掐了一下:“哟!真白!”她还喊了一声,随后,她们就一起大声地笑了。    
    …………    
    后来呢?后来就没有消息了,说是又下来了一个文件,说绝不能把这些人放到农村去做农民,要把他们永远留在农场里,这些人是七、八年就要闹一次的,放到农村里,真到了闹的时候,你就抓不到他了。从此之后,相亲的人一律不让进农场了,我呢,也就永远地失去了做倒插门女婿的机遇。直到今天,每每想起这件事来,我还为之扼腕,真是太可惜了呀!    
    嗟夫!


第五部分十五、饥饿(1)

    1960年的秋天终于来到了。    
    传达降低粮食定量的大会,是在农场大院里召开的,讲话的自然又是马场长,他以极其高昂的声调向学员们报告各条战线的大好形势,更向学员们报告了连年农业大丰收的喜人消息;随后,不记得他是怎样说了一个“但是”,然后就宣布壮劳力的粮食定量标准降到每个月24斤。而且这还是农场对于学员们的特殊照顾,24斤本来应该是“毛粮”,农场对学员们供应的则是纯粮,如果按照毛粮折算,每个月的定量只有18斤,每天的定量也就只有6两了。    
    虽然我们离开了社会生活,但是人们已经感觉到生活中发生的可怕变化,在农场外面,当我们在农田劳动的时候,常常看见成群的农村孩子在农田地里走着,没有任何目的,也不像是要到什么地方去,就是在农田里漫游,一会儿,几个孩子从草棵上掳下一把草籽,搓一搓,放进嘴里吃了,一会儿又看见另外的几个孩子从地里挖到一点什么东西,也塞到嘴里吃了。远远地看着这些孩子,一副饥饿的样子,见到什么就往嘴里塞什么,一路上谁也不说话,就是在寻找吃的东西。    
    到底公社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孩子们都跑到农田地里寻找吃的东西来了呢?如今的农田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吃的东西了,就是一片荒草,他们能找到什么可以充饥的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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