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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百年记忆:中国百年历史的民间读本-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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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垅,对于侯红鹅的证词,你有什么质问吗?”法官向阿垅问着。这时,我显得有些紧张了,我想阿垅一定会向法庭争辩的,因为事先王处长就对我说过,阿垅有申辩的可能,而且他们还告诉我,如果阿垅申辩,你不必直接回答,法庭会有办法让你出来的。    
    “没有。”阿垅只说了两个字,就再也不说话了。    
    前前后后只用了5分钟的时间,我完成了自己“证人”的表演,法官宣布我可以退出法庭,法警又带着我从法庭走了出来。    
    回到休息室里,我心中总想着刚才阿垅凝望我的目光,我知道那目光中有千言百语,如果允许我们相互说话,我想阿垅一定会对我说许多话。想着阿垅的目光,我更想自己刚才的“证词”会不会在阿垅心里留下什么疑惑,但想着阿垅最后简短的回答,我相信阿垅理解了一切。    
    我是最先出庭的一个,只做一次证,回到休息室,再没有我的事了,其它的证人要出庭四、五次,法庭规定,开庭之后,休息室里不允许交谈,看着别的证人出来之后,我也不能询问法庭里面的情形,我在休息室里呆坐了两个多小时。    
    大院里许多人从法庭出来休息,看得出来法庭的审问结束了,这时,一位看着像是大人物的干部披着大衣走进了证人休息室,那位在我面前威严无比的王处长走在这位大人物的身边毕恭毕敬,王处长也没有向证人们介绍这是一位什么要人,这位干部举目向证人们看了看,然后拉着长声说道:“今天很顺利,几位证人很好,阿垅的态度也好,这对大家有好处,对阿垅更有好处。”说罢,他笑了笑,也没有再和任何人说话,就被众人簇拥着走出去了。    
    休息之后,重新宣布开庭。这时王处长来了,他对我们几个说:“本来证人是不能够出席宣判的,但是大家一定想知道宣判的情况,请大家随着我到法庭去,一定不能让阿垅看出来。”说着,我们几个就随着他走到法庭里面来了,王处长让我们坐到最后一排,这时阿垅又被引了进来,法官开始宣判。    
    阿垅再次走进法庭,没有让他坐下,只让他面对法官站着,法官和陪审员们也站了起来,站在中间的首席法官一字一字地读着宣判书,宣判书自然是概述了阿垅的“罪行”,然后又做了根据法律条文的种种说明,最后,宣判对于阿垅判处有期徒刑12年。    
    此时的阿垅已经被关押了11年半。    
    人们自然能够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性质的判决,一个被关押11年半的“犯人”,被宣布判刑12年,那就是说,再有半年时间,阿垅就可以恢复自由了,因为总不能让刑期少于关押期吧?再长于12年,又有什么理由呢?    
    宣布判决书之后,人们坐下,这时法官向阿垅说道:“被告如有不服,3日内可以提出上诉。”    
    这时,法庭里一片死寂,人们在等着阿垅最后的申述,当即,阿垅就回答法官说:“我放弃上诉。”阿垅的声音很镇定,却又让人感到压抑着巨大的愤怒,他选择了自我牺牲的道路。最后他对法官说:“一切事情都由我负责,与任何人无关。”说罢,他站起了身来。    
    4名法警“押”着阿垅走出法庭时,他从法庭两廊座位中间走过,他的身子挺得笔直笔直,头微微地昂着,目光平视,步子迈得极是镇定。就像我第一次见到阿垅老师时那样,他在众人的目光中走上讲台,走得那样镇定,带着几分严肃。    
    我几乎站起身来,我们几个证人,几个他旧日的朋友都微微地站了起来,希望他走过我们身边的时候,大家再相互注视一下。但他没有看任何人,他更不知道刚才的几个证人现在坐在什么地方,他就那样镇定地走出法庭去了,从容地走出去了,默默地走出了人们的视线,再也没有回来。


第五部分十八、革命又起(1)

    从1965年开始,批判毒草电影《早春二月》、《林家铺子》,我已经感觉到了强烈的火药味。电影《早春二月》,我看过,以我一个老牌阶级敌人的嗅觉,我绝对没有嗅出影片中有什么毒素。但铺天盖地而来的围攻,却将一部电影变成了可能颠覆一个政权的危险信号。可怜的中国人理喻不到大批判背后的阳谋,但我们这些经历过阳谋的人却不能不开始惴测这场风暴到底预示着什么动荡。    
    文艺界大批判愈演愈烈,从“毒草”电影,到文艺黑线,文艺界已经是洪洞县里没好人了。再到姚文元的《评新编历史剧〈海瑞罢官〉》出笼,就是政治嗅觉再迟钝的后知后觉,也预感到中国要出事了。    
    1966年《516通知》,很快传达到基层,工厂开全体职工大会传达最高指示。听着传达,毛骨悚然,血雨腥风,一场来势凶狠的运动开始了。每次政治运动都是上层的政治较量,这次运动,领袖一定有伟大预谋,老百姓虽然不知道这次运动会使中国发生怎样的变化,但有一点老百姓知道,无论怎样变化,老百姓都得不到一点好处。    
    《516通知》下达不久,学校停课闹革命,学生们闹革命,就是斗老师。在天津第一个闹起革命来的是耀华中学,耀华中学是天津的名牌中学,教育质量高,学校的设备更好,解放前是天津的一所贵族中学。这样的一所学校,肯定就是封资修的大本营,学校成了革命对象了。我的一个表弟,当时正在中学读书,一天晚上他没有按时回家。全家人紧张地一直等到夜半,最后当他回来时,人们发现他面色苍白,吓得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全家人向他询问,他只是哆哆嗦嗦地乱比划,好不容易说出了几个字,家里人还以为他是说胡话。    
    “老师,老师,跪在地上,打打,拿木棍打……”    
    全家人顾不得再向表弟询问,只得先安抚他不要害怕,第二天,,各个学校都把老师拉到大街上,给每一个老师戴上一顶高高的纸帽子,让他们排成长队,还自己敲着破锣,学生们扮作战士,穿着军装,用大木棍押着他们的老师游街了。    
    人们不能理解文化大革命何以把老师当成敌人,但学生们的革命激情却燃烧起来了,整个一个天津市,每条马路上,每时每刻都有学生押着他们的老师游街,被革命唤发起来的智慧是可爱的,学生们想出了一切办法丑化老师,我看见过学生们在老师的身上糊旧报纸,旧报纸上写着教师的名字,再用红墨水在教师的名字上画个大大的叉子。我还看见学生们押着教师游街,让老师每人拿一只破铜盆,教师们一面走着,一面敲着破铜盆,敲一下,自己喊一声:“我是修正主义分子谁谁谁,我是王八蛋!”学生们非常得意,但在一旁观望的市民,却都是一副冷漠的面孔。    
    史无前例的伟大革命开始了。    
    看着社会上发生的一切,我最担心的就是哥哥的境况,哥哥在一所中学教书,多年来兢兢业业,任劳任怨,为培养学生鞠躬尽瘁,哥哥胆小怕事,谨小慎微,从来不多说少道,更不像我这样对什么事情总要问个为什么。哥哥相信马列主义,相信领导告知他的一切,从来没有怀疑过任何一家报纸的社论,工作上更有好表现,无论上面号召什么,他都积极投入。1958年大炼钢铁,他在学校自己筑起了一座土“高炉”,日日夜夜守在他的土“高炉”旁边,吃在炉边,睡在炉边,“钢”没有炼出来,人倒先病倒了,得了病他还不肯离开前线,后来发展为严重的心脏病,最后不到60岁,他就去世了。    
    忠心耿耿的哥哥当然不会犯任何错误,但在史无前例的运动中,他肯定不会幸免于难。匆匆跑到哥哥家里,果然哥哥早就被打成牛鬼蛇神了。    
    也真是对于人类文明的一大贡献了,怎么就发明了一个“牛鬼蛇神”的词儿了呢?曾经有过地主、富农、还有反革命分子,胡风分子,好歹也有个指向。地主有土地,富农的日子过得比一般农民好,反革命分子要参加过国民党军队,或者杀人放火,右派说过反党的话,胡风分子,认识一个名字叫胡风的人,等等等等。那么,牛鬼蛇神又是一些什么人呢?说不清楚,也不需要说清楚,说你是牛鬼蛇神,你就是牛鬼蛇神,比历史上的莫须有还不讲理,把牛鬼蛇神通通打倒,再踩上千万只臭脚。    
    谨小慎微的哥哥何以也被打成牛鬼蛇神了呢?什么原因也没有,就是因为他是一个教师。跑到哥哥家里,已经是入夜时分了,哥哥还没有回来。祖父和哥哥住在一起,疼爱大孙子的祖父告诉我说,哥哥一连多少天吃不下饭,晚上一听见街上有什么声音,吓得整夜不能入睡,祖父怕他出意外,只要他一回家,就寸步不离地跟着他。祖父担心哥哥经受不住学生对他的侮辱,更经受不住精神和肉体的折磨。    
    很晚很晚,才听见有人上楼的声音,脚步声是那样的沉重,祖父立即迎了过去,几乎是祖父搀扶着哥哥走上了楼来。    
    哥哥看见我向他迎过去,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狠命地咬紧嘴唇,他怕哭出声音。    
    我怎么安慰哥哥呢?只能是扶他坐下,再给他送过一杯水,看他似是平静下来了,我才对他说:“坚强起来,你什么问题也没有,不要怕。”    
    哥哥还是咬着嘴唇向我点了点头,深深地叹息了一声,又微微地闭上了眼睛。    
    哥哥内心的痛苦我是理解的,他忠心耿耿地在学校工作了几十年,全心全意相信共产党,从来没有过一丝离心离德的念头;今天,突然他也成了革命的敌人,他无法接受。我也能够想到,这样的人都非常脆弱,他们很可能选择极端的道路,他们只能在阳光下生活,他们没有能力经历劫难。    
    无论祖父和我怎样劝解,哥哥仍然不能平静,我对哥哥说:“你不是没做坏事吗?你没做过坏事,你好好地教了这许多年的书,光明磊落,他们把你当作牛鬼蛇神,这是他们的耻辱,越是这样越是要活得理直气壮。”心胸狭窄的哥哥不会接受我的劝解,他只是叹息着,疲惫不堪地坐在椅子上,微微地闭着眼睛。    
    直到很晚很晚,我们才劝哥哥吃了一点东西,最后我又陪他回到他的房里,回到房里,突然哥哥放声地痛哭了起来,一面哭着,还一面对我说:“如果我有了什么意外,你一定把你的侄子侄女抚养成人,教育他们热爱毛主席,教育他们听党的话……”    
    一直到入夜,哥哥才安静了一些,他看着天时已经不早,就劝我也应该回家去了。我是下班后直接到哥哥这里来的,家里一定担心我会出什么事情,妻子早就预感到我逃不过这一场劫难,当然,妻子也知道我不会有任何意外。    
    从哥哥家里出来,大街上还挤着成千上万的人,电车已经不能行驶,每一条大街都是灯火辉煌,中国就像是过重大节日一般,每一个人、每一条马路、每一个窗口,都燃烧着烈火一般的躁动。成千只高音喇叭在放送着歌唱伟大领袖万岁万岁万万岁的疯狂歌曲,一队一队游行队伍,高声地喊着“打倒这个打倒那个”的革命口号,在一队队游行人群中间,走着形形色色的牛鬼蛇神,这些人被涂着黑脸,穿着纸糊的衣服,扛着中国传统祭祀死人的纸幡,游行的人们把一切可以敲击的响器拿了出来,大鼓,铜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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