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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1平步青云-第1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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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走?”妙珍愕然,急急问道:“走到哪里去?”

    “我想先搬出去住。”妙珠以从容而坚决的语气答道:“这碗饭,吃到现在为止了!”

    这一说,大家才算明白,虽未从良,愿先“脱籍”。这也是好事,但总得有个着落,才是办法。

    “至于住的地方,我也想过了。”妙珠说道,“多的是庵堂,让我带发修行,修修来世,总也是办得到的。”

    “这,怎么可以?”刘不才大摇其头,“年纪轻轻,说出这种话来,岂不叫你的姐姐伤心?”

    “我想,”妙珍慢条斯理他说,“果然有志气不吃这碗饭,我倒也赞成。

    先搬出去住也可以,住庵堂就不必了。“她又加了一句:”胡老爷,你说是不是?“

    胡雪岩心想,妙珠似乎胸无城府,花样倒真不少,且“将”他一“军”,看她怎么说?

    “我不相信妙珠年纪轻轻,会看破红尘,要修什么来世?如果,”前一句话倒没有什么毛病,坏就坏在“如果”,他说:“如果真的要修行,我替妙珠造一座家庵。”

    这真是语惊四座,珍珠姐妹无不变色,刘不才和古应春也深为不安,觉得他这句话太重了。

    在妙珠,不但气,更多的是恨,心里在想:真看不出他,好狠的心肠,一死回不了他的意,现在还要逼自己出家。然而她也是好强的性格,说了不算,叫人笑话。于是她又想:好!我就跟你赌这口气!

    冲动之下,不假细思,“胡老爷一言为定。”她站起身来福了福:“我先谢谢你!”

    “说笑话的!”刘不才先喊了起来,“妙珠,你怎么当真?”

    “决不是说笑话。”妙珠的脸色煞白,“我懂胡老爷的心思,最好我在这时候就一剪刀拿头发剪了起来。这可对不起了,修行在心,不在乎做不做尼姑!”

    越是这种不进理的诬指,越见得她一片深心都在胡雪岩身上。但局面越来越僵,僵得有无法收场之势,胡雪岩当然自悔轻率,尴尬万分。妙珍和刘不才也只有从中打岔,乱以他语,倒是古应春,忽有妙语,通前彻后,略想一想,作了个“大胆”的决定。

    “妙珠!”他起身招招手说,“你来,我有句话问你。”

    “古老爷!”妙珠率直拒绝,“有话,你在这里说好了。”

    “喔唷!”古应春故意抚摸着前额,“这个钉子碰得好厉害。”

    虽是玩笑,含有指责之意,勾栏人家以不得罪客人为第一要诀,所以妙珍代为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古老爷!她年纪轻,不懂事,一切包涵。”

    接着,便正色向妙珠训斥:“你怎么连好歹都不懂!古老爷有话问你,自然是好意。‘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还不跟古老爷赔罪。”

    妙珠也觉得自己不对,但要她赔罪,却又一时变不出那样的脸色来,幸好古应春体恤,连声说道:“赔什么罪,赔什么罪。来,来,我们到这面来谈。”

    一面说,一面拉,妙珠也就顺势收篷,跟到一边,悄悄说道:“古老爷,真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的。”

    “我知道,我知道,这不必去谈了。我问你,”古应春停了一下,用很郑重的语气问道:“你是不是下定决心,非姓胡不可?”

    妙珠抬起一双大大的眼睛,很快地看了他一眼,接着便垂下头去,然后,微微颔首。

    “好的!不过事情一时不会成功,一年半载,说不定三年两年,你等得及吗?”

    “没有啥等不及!”妙珠用极轻的声音回答。

    “那就让胡老爷替你造一座家庵,反正带发修行,不要说带发修行,就真的做了尼姑,也可以留起头发来还俗的。”古应春又说:“你想想,你住的是姓胡的替你造的房子,还不算是胡家的人?”

    这不但是一句话指点了迷津,也因为古应春站在自己这边,越发增加了信心,因而妙珠眉开眼笑地不断低声称谢:“古老爷,谢谢你,谢谢你!”

    “我的话,你摆在心里。”

    “是的。我晓得。”

    话虽如此,妙珠到底不是那种老于世故,深于城府的九尾狐,开朗的心情,不知不觉地摆在脸上。妙珍和刘不才看她神情舒坦,自然都感到快慰,只有胡雪岩的心情矛盾,一方面觉得妙珠是宜喜宜嗔春风面,一扫愁苦之容,格外显得明艳照人,看在眼里,爱在心头,一方面又怕古应春擅作主张,投其所好,如果所许的愿心是自己办不到的,则又何以善其后?

    心里六上八下半天,终于趁刘不才大谈赌经时悄悄问妙珠:“古老爷跟你说点啥?”

    她眼波闪耀,斜着从他脸上飘过,故意洋洋不睬地答了句:“不好跟第三个人说的。”

    她装假,他便有意逗她:“想来是他看中了你了?你可当心!古才爷有个‘女张飞’管着。”

    “女张飞?”妙珠触发了好奇心,“怎么叫出这么个名字来。你倒说给我听听。”

    “来!”胡雪岩趋势将她一拉,两人走到屏风背后,在一张杨妃榻上,

    并排坐了下来,“女张飞”自然不谈了,但却别无话说,一个拉着她的手凝视,一个低头不语。

    “胡老爷!”是妙珠先开口,“ 你说要给我造一座家庵,这话算不算数。”

    “我跟你说说笑话的。”胡雪岩正好改口,“莫非我真的作孽?年纪轻轻的,送你进庵堂去过那种日子?”

    “哼?”妙珠微微冷笑,“造一座庵,也要几百两银子,自然舍不得了!”

    胡雪岩再精也想不到这是激将之计,当即答道:“几百两银子小事。不要说你我有过交情,哪怕初见面,送你几百两银子,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

    “既然你这样说,我先谢谢你,明天等家庵造好了,我供你一个‘长生禄位’。”

    “不行,不行!‘家庵’两字,再不用提起。”

    妙珠也不是真的看破红尘,要去带发修行,就这片刻之间,她照古应春的指点,另外打定了主意,“你不用管,你总归给我几百两银子,让我造间新房子住就是了。”她又加了一句:“你肯不肯?”

    “谈不到什么肯不肯。你如果不相信,我马上给你银子好了。”

    “那倒不必。说过算数,”

    接着,她伸出春葱样的一只小指,一钩新月似地弯着,胡雪岩也伸出小指来跟她勾了勾。接着,便一手揽住了她的腰,说了句真心话:“妙珠,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怎么回事?又舍不得你,又怕你。”

    “怕我什么,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

    “老虎倒不是,是一条……”

    “一条什么?”

    胡雪岩想说:是一条会缠人的蛇。但因已领教过妙珠的脾气,不敢造次,所以话到口边,又缩了回去,等她再追问时,自然也不肯出口,笑笑而已。

    “我知道你怕我。”妙珠有些悔恨不胜似地,“我也知道我的脾气,就是改不掉。”

    一个人能有自知之明,便容易相处了,胡雪岩心想,不管将来如何,能劝得她稍敛那种刚烈性情,总是好事,“妙珠,”他先恭维她一顿,“说良心话,我从杭州看到上海,上海看到苏州,象你这佯的人品,真是顶儿尖儿,再没有话好说……”

    “好了,好了!不要替我乱戴高帽子。捧得高,跌得重,下面就要说到我的坏处了。”

    一说破,胡雪岩倒又不便再出口了,仍然只能付之一笑。

    “闲话少说。”妙珠忽然问道,“你住房子喜欢怎样一种格局?”

    这话问得太突兀。胡雪岩想了一下,方始明白,但也不愿说破,只反问一句:“你呢?你喜欢怎样的格局?”

    “我喜欢高大凉爽,前后空地要多。”

    “那么,你就照你的意思去盖好了。如果要修怎么样一座亭台楼阁的大花园,我力量不够,普通一所住宅,我还送得起。”胡雪岩又说,“房子是你住,不是我住,良然是你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

    最后一句话,是有意这样说的,暗中拒人于千里以外,这,妙珠也懂,不过她受了古应春的教,已打字一个“磨”字的主意,所以并不觉得失望,神态自若地问道:“你们杭州的房子是怎样的格局?”

    “普通人家前后厢房,中间是正屋,有个名堂,叫做‘四盘一汤’。”

    妙珠觉得这个说法很新奇,闭上眼想一想,若是临空下望,前后厢房,分布四角,中间一座厅,果然是这样一种形状,于是笑道:“好的!我们也来个四盆一汤。”

    这近乎一厢情愿的想法,胡雪岩自然也懂,认为不宜再说下去了,话越来越多,也越描越黑。因而又是笑笑不响。

    “你倒真会笑!一笑、两笑、三笑了!”

    是不明用意的废话,但出之于她的口中,另有一种味道,胡雪岩斗口也是很在行的,随即笑道:“你倒是胜过秋香,可惜没有一个唐伯虎!”

    这又有暗中见拒之意,妙珠心中自语:总有一天叫你脱不得身。这样想着,脸上便露了诡黠的笑容。

    这让胡雪岩又起警惕,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凝神细看,妙珠忽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越使胡雪岩困惑,不过有一点倒是很清楚的:前嫌尽释!既然如此,就不必再瞎费什么工夫了,且丢开了再说。

    回到席间,重又闹酒,一顿午饭,吃到下午四点才罢。妙珠道声“得罪”

    退了出去。接着便有个替妙珍收拾房间的心腹娘姨,进来使个眼色,将妙珍调到外面。这一去好久不见进来,冷落客人是娼门大忌,而况是这几位特客?

    所以胡雪岩等人,虽在海阔天空地闲谈,暗地里却都抱着一个疑团。

    天快黑下来时,来了一班押客,嘈杂的人声中有一句话听得很清楚,是她们那里的相帮在说:“二小姐收房间了。”

    “二小姐”就是妙珠,“收房间”等于上海长三堂子里的“卸牌子”,是从良的表示。问津有心的那班狎客,一看名花有主,无不惘叹,少不得有人打听,是何豪客,量珠来换去了这一粒“妙珠”?相帮以“弄不清楚”作答。

    别人不清楚,妙珍屋里的三个人,心中雪亮,古应春笑笑说道,“小爷叔!艳福不浅,到处有人留情。”

    胡雪岩却笑不出来,“我不是假道学,用不着口是心非。人呢,当然有可取之处,不过我现在实在没有工夫来享这份艳福。”

    他看着刘不才说,“三爷,你来接收了去吧!”

    “说笑话了!我怎么能做这种事?”刘不才大摇其头,“退一万步说,妙珠一片心在你身上,九牛拔不转,就算我可以接收也接收下到。”

    “麻烦!”胡雪岩有些怨恨,“老古,一定是你替她做了狗头军师!你说实话,你替她出了什么馊主意?”

    古应春想了一下,这样答道:“小爷叔,我劝你最好置之不理,听其自然,那就不会有麻烦,更不会有烦恼了。”

    “这话倒说得有道理。”胡雪岩深深点头,“我就照你的话做。”

    “只怕不容易做到。”

    听他的话又翻覆,自然诧异,而且不满:“这话,我弄不明白!”

    “很容易明白!小爷叔,有道是:”未免有情,谁能遣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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