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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歌德短篇小说选-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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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诺里欧此刻正通过望远镜往城市那边看,突然他叫喊起来:
  “看那儿!你们快往那边看!集市上起火了!”
  他们都朝那边望去,只看到淡淡的一缕青烟,白天光线太强,使大火不很显眼。
  “火势越来越大了!”他又喊道,并仍然举着望远镜继续观察。
  侯爵夫人视力极好,这时她凭着肉眼也看清了这场灾难。人们时不时地能看到冲起一股通红的火柱,火舌四窜,浓烟直冲云霄。侯爵的叔叔说:
  “咱们还是回去吧,我看情况不妙,我一直提心吊胆,生怕再第二次经历这样的灾祸。”
  他们一伙人下了山,朝着拴马的林子走去。侯爵夫人对老侯爵说:
  “请您先骑马回城,越快越好,不过您不能没有伕,您只需把霍诺里欧留给我,我们俩随后就来。”
  叔叔觉得这话很有道理,是的,必须得这么办。于是他跨上马,快马加鞭,尽可能迅速地奔驰下了乱石坡。
  侯爵夫人骑上马时,霍诺里欧提醒她说:
  “殿下,我请求您骑慢一点!城里和府上的消防设施都非常正常,再说人们大概还不至于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事故吓昏了头,而此处,在这山上,地面高低不平,净是碎石和低矮的杂草,很不好走,您骑快了不安全,反正等我们赶回城里说不定火已经扑灭了。”
  侯爵夫人不相信他的话。她远远望见烟雾还在继续升腾和扩散。她相信自己已经看到了大火,耳中听到了一声巨响,叔叔反复讲述过的那场火灾的种种可怕景象,一下子涌进她的脑海里,并似一幅幅图画在她的想象中闪过,唉,具有传奇色彩的叔叔在年集上亲身经历过的那些骇人听闻的场面给她留下的印象太深了。
  那一场火灾确实极为可怕,发生的如此突然,来势如此迅猛,使人们一辈子都心有余悸,他们总有一种预感,总想象这样的灾难会再次卷土重来。就在那天夜里,在店铺和摊点栉比鳞次的集市区,一场猝然燃起的大火扑向了一个又一个的店铺,此时,简易店棚内外熟睡的人们尚未从酣梦中被撼醒。老侯爵身为异乡客经过长途旅行已累得筋疲力竭,他刚刚入睡便被惊醒,立即跃到窗前,惊恐地发现,外面的大火已把一切照得通明。火焰追逐着火焰,左跳右窜地朝着他这个方向卷来。集市广场上所有的房屋被映得通红一片,似乎随时随刻都会燃烧起来,并在熊熊大火中化为灰烬。烈火在不停地到处蔓延;各种木板、木条被烧得不时发出噼噼啪啪喀喀嚓嚓的响声;篷布飞上了天,它那被熏得黑呼呼的大大小小的碎片尾部被烧得犬牙交错,拖着红红的火苗在空中游来荡去,就像是一个个改头换面的恶魔,得意忘形之际放浪不羁地狂欢乱舞,待体力消耗尽后再从这里或那里的余火中重新显露原形。紧接着每个人都开始抢救手边的财物,尖叫声、嚎啕声乱成一片;随从和仆人与他们的主人一起奋不顾身地拖走一包包一捆捆受到大火危及的货物,并拼命想从正在燃烧的货架上再抢下些什么塞进大木箱里,到头来连他们的箱子也在劫难逃,让迅猛扑来的大火夺去;有些人只不过是片刻犹豫,他们想寻找对策使滚滚而来的火龙能停止前进,结果连人带全部财产都被大火吞没;整座城市一边已经是一片火海,夜空被映得通红,另一边却是一片漆黑,夜幕沉沉。性情顽强的人、意志坚定的人,都在顽强地与凶猛的大火搏斗,他们不顾一切地想多抢救一些东西,他们的头发被烧了,眉毛被烧了,但都在所不惜。不幸的是,眼下,在侯爵夫人这位美神的面前,这种令人厌恶的混乱嘈杂的场面又再一次重演。于是,晨间还是那么明丽的大自然似乎已被雾霭所笼罩,她的双眼失去了往日的光泽而变得暗淡起来,森林、草地仿佛都不可思议地让人不寒而栗。
  下了山他们驱马进入一道宁静的山谷,却没有注意到这里的凉爽;附近流动着一条小溪,离小溪的源头几乎没有几步路了,突然,侯爵夫人发现,在下面的矮树丛中有一个庞然大物,她立即认出是一头老虎,与她早上在广告画上看到的一样,老虎正一跃一跃地对着他们走来,对比刚才她头脑里闪现的那些可怕的场面,这幅情景给她留下的印象极为奇特。
  “快躲开,夫人!”霍诺里欧大声呼喊,“快逃!”
  她勒转马头,朝着她刚刚下来的峻峭的山坡冲去。年轻人却面对着这头猛兽拔出手枪,在他认为距离已够近时开了一枪,可惜,没有击中,老虎猛地往旁边一跳,马吓得惊住了,于是发了狂的老虎追寻着马的踪迹紧紧跟住侯爵夫人,侯爵夫人拼命朝那段碎石路上奔,几乎顾不上担心那匹倍受她宠爱的生灵是否经受得住,要知道它可从来不习惯这般劳苦;处于险境的女骑手不断地驱马前进,那马已疲于奔命,却仍然硬撑着,踉踉跄跄地继续往山上行,一次又一次地碰到山坡的碎石上,尽管奋力挣扎,终于心力交瘁,一下子瘫倒在地上。美丽的夫人果断敏捷,倏地跳到地上,随后马又挣扎地站立起来,这时老虎已经逼近,虽说它追赶的速度并不十分迅速,山地坡陡,又布满尖利的石头,似乎使它无法发动猛烈的攻势。霍诺里欧骑在马上先是穷追不舍,迅疾如飞,接着,他赶上了老虎,与它并列前行,霍诺里欧的行动仿佛刺激了老虎,逼迫它又重新振奋起精神猛跑起来。霍诺里欧与老虎同时冲到立在马旁边的侯爵夫人站立之处。年轻的勇士立即弯下身子朝老虎开枪,第二枪正打中这只巨兽的脑袋。老虎当即倒在地上,当高大的虎身完全伸展开后,才真正让人看清楚,它是多么威武可怕,尽管躺在地上还仅仅是遗留下来的一具躯体。霍诺里欧纵身下马,立即扑跪到老虎身上,右手握着出鞘的猎刀,不让那畜牲作最后的挣扎。这个年轻人真英俊,他骑着骏马飞驰而来的样子侯爵夫人很熟悉;过去,当他手持长枪比武时,或者参加跑马跳圈竞技赛时,侯爵夫人常常见到他那矫健的身影,他的英姿也常常出现在驯马场上,当他驰骋在驯马场上举枪向木桩上的土耳其人头射击时,那子弹不歪不斜,正巧打在缠头下击中前额;同样,当他手执明晃晃的宝剑,坐在疾驰的马背上一闪而过时,刹那间就把地上的摩尔人头挑了起来。他精通所有这些本领,他动作敏捷、技艺娴熟,眼下在这里,这两样都刚好派上了用场。
  “再给它一枪,干掉它,”侯爵夫人说,“我怕它会用爪子伤着你。”
  “请原谅,”年轻人说,“它已经完全死了,再说我也不愿意把它的皮弄坏,等冬天来了时好让这张虎皮给您的雪橇增辉添彩。”
  “别亵渎了神灵!”侯爵夫人说。此时此刻,蕴藏在一个人内心深处的所有虔诚又都展现了出来。
  “我也这样想,”霍诺里欧高声说,“我从来没有比现在更加虔诚了,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想到那最令人高兴的情景,我只想看到这张虎皮怎样陪伴您,给您带来欢乐。”
  “我看它只会永远使我回忆起这个可怕的时刻,”侯爵夫人说。
  “比起那些抬到胜利者面前展览的被杀的敌人的武器来说,它可是一个没有被玷辱的胜利的标志。”霍诺里欧红着脸反驳说。
  “看到这张皮子我当然也会想起你的勇敢和机智,然而我不能添枝加叶地说,你终生都可以指望得到我的感谢和侯爵大人的恩宠。站起来吧,老虎已经魂归西天了,咱们还是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办,不过,先站起来!”
  “既然现在我已经在跪着,”年轻人回答说,“既然我已经处在这样一种姿势,一种我平时无论如何不可以采用的姿势,那么就让我这样请求您,请您在此刻答应给予我恩惠和仁慈。我曾经向您高贵的丈夫请求过不知多少次,请他恩准我休假,特许我作一次远游。当您举办宴会时,谁要是有此荣幸能够在您的宴席上就座,并得到您的礼遇,准许他以自己的侃侃的谈吐为您的宴会助兴,那么,他肯定是一个见过世面的人。现在,旅行者从四面八方涌到我们这里,当他们谈起某一个城市,谈起世界上某大洲的一个重要地方时,每次都会向您府上的人发问,是否同意他们的观点,除非亲眼见过他们所谈论的一切,否则别人就不会相信你的判断,好像是人们了解一切,获悉一切知识仅仅都是为了其他人似的。”
  “站起来!”侯爵夫人再次吩咐道,“我不喜欢违背我丈夫的信念去表示什么愿望和请求,仅就我个人的想法来看,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他之所以至今一直留住你的原因很快就会被排除了。他的意图是要亲眼看着你渐渐成熟起来,成为一个独立自主的高尚的人,以后在外面,也跟目前在府上一样,能够为你自己、为他争得荣誉;按我推想,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可以说已经为你自己取得了一个年轻人可以自豪地携带到世界各地的最值得推崇的旅行护照。”
  霍诺里欧脸上掠过的并不是青年人的喜悦,而是一丝不可名状的忧伤;不过,侯爵夫人没有时间注意这个,霍诺里欧本人也无暇任这种情感进一步发展,因为他们看到一名妇女,一只手牵着一个男孩,正急匆匆地径直朝着他们走来。正在沉思的霍诺里欧还没来得及立起身,那妇人便哭喊着扑倒在老虎的尸体上。从她的举动来看,以及从她那身虽说干净大方、颜色却嫌花哨、式样也有些奇特的服装来看,马上就能猜到,她准是这头已经蹬了腿儿的造物的驯养员和主人。那个男孩长着一双黑色的眼睛和一头卷曲的黑发,手里握着一支笛子,他跪在母亲身旁,也跟她一起啼哭,声音不大,却悲悲切切。
  可怜的妇人在撕心裂肺地尽情恸哭之后,又口若悬河地不停地诉说起来,她抽抽噎噎,话语时而中断,时而继续,恰如潮涌,又宛若被山岩截断的溪流,从一处山岩流泻到另一处山岩。她的言语朴实,简短,不连贯,却诚切,感人肺腑。如果要想把她说的话翻译成我们所说的语言,只能是白费气力。不过我们听懂了大概的意思,而且也不想隐瞒:
  “他们把你给打死了啊,可怜的畜生哇!他们干嘛非得这么干呢?你是这么听话,本来你喜欢安静地躺在笼子里等候我们回来,因为你的掌子痛得你不想动啊,你的爪子也没有力气啦!你太阳晒得太少,哪儿来的力气呢!你的同类里数你最好看,有谁见过你这样的老虎呢,伸直身子睡觉时有多气派啊,真像一个大王啊,就像你现在躺在这儿的这个样子!可是你死了,再也站不起来了。过去,每天早上天一亮你就醒了,张开大嘴,吐出红红的舌头,那样子真像在对着我们笑。还有,你从一个女人的双手中,从一个孩子的指头缝中叼取食物的时候,虽然又吼又叫,可却轻松得跟玩儿一样。多少年啦,我们陪伴着你一起走南闯北;多少年啦,我们跟你寸步不离,我们可少不了你啊!你让我们得到过多少实惠啊!全都是为我们啊!我们吃的、喝的那些美味,原本都是靠你们这些吃食儿的畜牲得来的啊,全是靠你们这勇猛的畜牲啊,这一切以后都再也不会有了,天哪!天啊!”
  那妇人还要没完没了地哭诉,这时一队人马从古堡那边翻山过来,从半山腰处奔驰下来,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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