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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歌德短篇小说选-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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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过了他个人的力量。这次旅行在他看来也是相当突然的,但他马上想通了。他把计划修建,甚至已经动工的几项建筑工程停下来了,因为他从来不想动用储蓄。他是一个聪明的理财人,想的是另外的办法。最简单的办法是收取逾期贷款,特别是欠交的租金,他对债务人很宽容,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决不索债,这也是他的一个特点,名单总是交给管家,事情由管家全权处理。详细情况我们不大清楚。我只是偶然听说,我们庄园有一个佃农,我叔叔对他欠租宽容了很长时间,最后才把他赶走,扣了他的保证金作为这次损失的微不足道的赔偿,把这块田地转租给了别人。这个人属于‘田间劳动不慌不忙’那类人,而且不怎么精明能干,但由于虔诚、善良而受人爱戴,又由于有爱管闲事的弱点而被人辱骂。妻子死后,身边有一个女儿,大家管叫她褐姑娘。这姑娘虽然决心长成一个精力充沛的、坚强勇敢的女子,终归太年轻,难以成大气候。一句话,这个人是每况愈下,连叔叔的宽容态度也挽救不了他的命运。
  “我旅行的主意已定,必须赶紧采取措施。一切都要准备,有的要包起来,有的要拆开,动身的日子就要到了。一天傍晚,我又到花园散步,向熟悉的树木花草辞行,劈头遇上了瓦勒丽妮,这是姑娘的芳名,另一个名字则是绰号,那是人们根据她的淡褐脸色叫起来的。她堵住我的路。”
  列纳多若有所思地停顿了片刻。“我怎么认不出她是谁?”他说,“她不是叫瓦勒丽妮吗?是的,没错。”他接着说,“还是绰号叫起来顺口。总之,褐姑娘挡住了我的路,恳求我在叔叔面前为她和她父亲说情。因为我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而且清楚地看到当时为她说情很难,甚至可以说不可能,就把这一切跟她直说了,还把她父亲个人的过错数落了一通。
  “她回答的态度非常鲜明,同时又非常天真可爱,使我感到她完全把我当做知己,使我感到如果钱在我自己的银库里,我定会立刻答应她的请求,使她幸福。但这牵涉叔叔的收益,他已经采取措施,下了命令;根据他那种思想方式和他过去一贯的做法,是毫无希望的。自从知道他的这一个性以来,我再也没有答应过谁。因此,不论谁提出请求,我都会狼狈不堪。我已经养成一种习惯,拒绝一切求情,不管被拒绝的是什么。这一次也不例外。她的请求出于个性和感情,我的拒绝则是受义务和理智约束。不瞒您说,到了后来我自己都觉得这样做太残酷了。我们你来我往,都说服不了对方,她被逼上了绝路,眼泪禁不住夺眶而出。她仍然镇定自若,但她说话时很兴奋,而且很激动,我却一直装成冷若冰霜,无动于衷,她的情绪便一股脑儿发泄了出来。我正想结束这个局面,她突然跪倒在我脚下,抓住我的手吻起来,抬起头来用可爱和感人的眼神望着我,弄得我不知所措。我赶快把她扶起来,说:‘你尽管放心,孩子,我会尽可能办!’说完便拐入一条小路。‘请您尽一切可能办!’她在后面大声对我说。我不知说什么好,但还是说了声‘我打算’,底下的就说不下去了。‘请您办成!’她突然快活地喊了一声,对我的话充满无限的希望。我向她点了点头,就匆匆走开了。
  “我不想马上去找叔叔,因为我知道得非常清楚,他只要投身于大事,就不会分心管小事。我只有找管家,但他骑马出去了。晚上来了客人,都是给我送行的朋友。我们吃喝玩乐,直到深夜。第二天他们没有走,由于精力不集中,那个苦苦恳求者的形象从我的脑海里抹掉了。管家回来后,忙得不可开交。每个人都找他问事,他没有时间听我说话。但我还是试着把他拦住了,我刚提到那个忠厚的佃户的名字,他就斩钉截铁地驳回我的话:‘上帝保佑,您千万别向您叔叔谈这件事,免得自寻烦恼。’我动身的日子已定,需要写信,会客,拜访左邻右舍,手下的人虽然花费了不少力气,但手脚都不大灵活,不能减轻准备工作的负担,什么事都得我亲自动手。当管家终于在夜里拿出一个钟头来安排我的财务时,我又一次壮着胆子为瓦勒丽妮的父亲求了一次情。
  “‘亲爱的男爵,’机智的管家说,‘这么点小事,您怎么老挂在心上?今天我在您叔父面前好难堪的,您这次出行所需要的费用远远超过了我们的估计。尽管这是很自然的事,但是办起来难得很。事情看来已成定局,再要下去就会后患无穷,老主人特别不高兴。这种事常常有,后果肯定是由我们这些人承担。为收回拖欠债务而采取的严厉措施,是他自己制定的法规,他自己也得遵守,很难劝他让步。请您不要干这种事了,我求您了!那完全是白费力气。’
  “我想收回我求情的念头,但并没有完全死心。我只催促他,因为事情都是他办理的。我要他办事温和些,公道些,他都答应照办,这种人的特点是,先答应下来,求得眼前的安静。答应后他就走了,我的时间越来越紧迫,思想越来越不集中!我坐在车里,便把我在家中管的一切都抛到脑后去了。
  “一个生动的印象,就像一道伤痕。受伤时没有感觉,后来才疼痛,化脓。我觉得花园里发生的事跟这一样。每当我空闲下来,孤身一人的时候,那个求情姑娘的身影、整个环境、每一棵树、每一棵草、她下跪的地点、我进去和离开她时走的路,汇合成一个整体,出现在我的灵魂面前。
  “这是一个不可磨灭的印象,它可能被别的形象和事物蒙上阴影,完全遮住,但决不会消失。一到寂静的时刻,它就重现,时间越久,我用原则和惯例换来的罪过使我越痛苦。虽然当时态度暧昧,吞吞吐吐,而且是第一次陷入狼狈境地。
  “在头几封信里,我就没少向管家询问这件事的情况。他的答复总是很迟。后来,他回避答复这个要点,再后来他的信写得含混不清,最后干脆不吭声了。我离家乡越来越远,我与家乡的隔阂越来越大。我有很多东西要观察,有很多活动要参加。那个姑娘的形象就消失了,她的名字也给忘记了。想起她的时候越来越少。我跟家里人联系不是通过信,而是通过一些标记。这些怪癖促使我把早年的处境及其一切条件几乎忘光。现在,我离家很近了,想以此补偿家里在此期间的损失,这种莫名其妙的懊悔(我只能说这懊悔是莫名其妙的),才又猛烈地向我袭来。那少女的形象连同家里人的形象,都在我心中复活了。我害怕听到,她在被我推入的不幸中被毁灭。我总觉得,我的疏忽加速了她的毁灭,导致了她的悲惨命运。我千百次对自己说,这种感情,说到底,是一个弱点。我过去坚持的决不答应帮忙的原则,完全是出于怕万一造成悔恨,而不是出于高尚的感情。现在看来,对我进行报复的恰恰是我想避免的这种悔恨,它偏要利用这个万一的机会折磨我一次,而不是折磨一千次。说起来奇怪,那种形象,那种使我感到痛苦的回忆,总是给我以一种舒服感、迷恋感,使我乐意留在它们之中。而且我一想到那个情景,她在我手上留下的那个亲吻,就使我热血沸腾。”
  列纳多说完了,威廉赶忙高高兴兴地说:“原来我以为,除了补充我的汇报以外,我是不能为您更多地效劳了,补充汇报有如又及,其中往往包含信的最有意思的内容。我对瓦勒丽妮的情况虽然知之不多,因为关于她的情况都是道听途说。但她肯定是一个富有的地主的夫人,日子过得很美满,这是您的姑妈在我辞行时向我保证了的。”
  “好极了,”列纳多说,“现在没有障碍了。您使我知道我是无罪的,我们马上回家去,家里人已经等得太久了。”威廉答道:“可惜我不能陪您了,因为有一条特殊的规定,我必须遵守,那就是我在任何地方不得停留三天以上,我离开的地方在一年内不准再去。我无权向您说明这个特殊规定的原因,请您原谅。”
  “太遗憾了,”列纳多说,“我们这么快就要失去您,我又不能和您一起做点事情。您反而开始为我做好事了。您去看看瓦勒丽妮,详细了解一下她的真实情况,然后书面或口头把详细情况告诉我,我会十分愉快的。如果是口述,就要到第三个地点会面。”
  他们进一步讨论了这个建议。瓦勒丽妮的住址威廉已知道。他同意去探望她;第三地点也定下来了,男爵到那儿去时,要带着费利克斯,这孩子此刻还留在两位女子的身边。
  列纳多和威廉并排骑马继续赶路,时而说说话,在舒服的卓地上走了一段路程,快要上了大路的时候,才追上男爵的马车,这辆马车要载着它的主人重返家园了。两个朋友要在这里分手。威廉告辞时亲切地说了几句话,再次答应很快向男爵报告瓦勒丽妮的消息。
  “我想,”列纳多说,“假如我陪您去,也只要绕一小段弯路。为什么我不亲自去探望瓦勒丽妮呢?不亲眼看一看她幸福的生活呢?您既然愿做好事,充当信使,那为什么不当我的陪同呢?您知道,我必须有一个陪同,一种道义上的支持,正如人们在法庭上不相信自己的能力,需要律师帮助一样。”
  威廉说,家里人正在盼望久别的亲人回来,要是回来的是辆空车,会给人留下可怕的印象,还可能产生别的想法。列纳多对这些反对意见不以为然,最后威廉只好决定充当列纳多的陪同,尽管他担心这次拜访会产生不良后果,并不很情愿。
  他向仆人作了些交代,告诉仆人到家时说什么话,之后,两个朋友便踏上通往瓦勒丽妮住地的那条路,这个地区看来很富,土地肥沃,是耕田的好地方。瓦勒丽妮丈夫所在的地区也富,农田全部是精耕细作。威廉有时间仔细观赏周围风光,列纳多始终一言不发地与他并行。列纳多终于开口说:“别人处在我的地位,恐怕接近瓦勒丽妮也要装出不相识的样子,因为站在被自己伤害过的人跟前,总会感到很痛苦。但我愿负荆请罪,我担心她的第一束目光就是责备,但我决不为了保全面子而伪装和说谎。谎言和真话一样,都会使我们不安。如果我们权衡一下哪一种的益处持续的时间长些,那么我们会看到,永远讲真话总是好些。我们放心朝前走吧,我可以自我介绍,就说您是我的朋友和旅伴。”
  庄园到了,他们在园内下车。一个仪表堂堂、衣着朴素的男人出来迎接。他们都把他当成佃户,他却自称是这家的主人。列纳多作了自我介绍,庄园主看来特别高兴见到他和结识他。他大声说:“我妻子又要见到她恩人的侄儿了,她会说什么呢!她和她父亲欠男爵叔父的情,她会说个没完的。”
  有多少奇特的想法在列纳多的头脑里盘旋。“这个人看来能说会道,是不是把自己的苦衷隐藏在笑脸和好话背后呢?他能给他的怨言披上好看的外衣吗?难道叔叔没有给这个家庭造成不幸?要么,”他怀着急切弄个水落石出的心情想,“事情真的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糟?你从来就没得到过准信。”这些思虑在列纳多心中翻来复去,主人则忙着派人去接夫人回来,夫人到邻近的庄园作客去了。
  “夫人回来以前,如果允许我按照我的方式接待您,同时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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