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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台湾作家研究丛书]第一卷台湾新文学之父--赖和 作者:刘红林-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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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暇由台北徒步归家,途中计费五日,初由三角涌(三峡)沿近山村落到头份,乃折向中港,遵海而行,山岚海气,殊可追念。 
   
  思向风尘试筋力,故乡遥远自徒行。 
  吃苦本来愚者少,追随难得是聪明。 
   
  最后一句是双关语,“聪明”即指杜聪明。这次旅行,在医学界、文学界传为佳话,黄得时在《台湾新文学播种者——赖和》一文中,提到他从杨云萍处也曾得知,因为赖、杜二人于途中拜访过杨的父亲杨敦谟——医学校第6期毕业生。杜聪明已确知是复元会、同盟会的成员,所以赖、杜的这次旅行,除了请教医术经验外,很有可能是向这些比较有经济基础的校友募集复元会的经费。 
  1941年12月8日,珍珠港事件的当天,赖和被捕入狱。根据他的《狱中日记》所载,当局一直不明示抓他的原因,关在牢里也不大理睬,只在一次很难得的审讯中,“问我和翁俊明的关系,这一层似不甚重要。要我提出灵魂相示,这使我哑口无言。要我说向来抱的不平不满,我也一句说不出”。翁俊明于1941年4月2日奉重庆国民党政府的命令,在香港建立了中国国民党台湾省党部,与港澳总支部咨办对台事务及各项布置。当局在翁俊明那么多的医学校的同学中,单单拘捕了赖和,应非偶然,仅为了向来所抱的不平不满被关那么久也不大可能。以日本军警无孔不入的调查能力,想必不会无风起浪,否则当时何以为查明翁俊明对台工作情形,单单逮捕赖和呢?“退一步而言,即使赖和战时果真未和翁俊明有所联络,但他遭军警逮捕,依然是由于台湾总督府医学校时代的关系,翁俊明的同学中赖和特别受到注意,那么年轻时赖和曾涉及复元会或同盟会的活动,更是提供了一则例证” 
          。(林瑞明:《台湾文学与时代精神——赖和研究论集》,(台北)允晨文化实业股份有限公司1993年出版,第21页。) 
  再者,从赖和的经历看。1918年2月,赖和渡海去厦门博爱医院工作。博爱医院隶属于台湾总督府资助设立的财团法人厦门博爱会,是总督府“对岸经营”政策的产物。 
  日据初期,风起云涌的抗日烽火,使总督府疲于应付,陷于相当的“苦境”(后藤新平语),并给日本财政带来了沉重的负担。为了迅速平定台湾,总督府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他们的情报网发觉,台湾的武装抗日力量与对岸的福建省有着密切的联系,这种联系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抗日武装斗争的兴衰成败。福建是台湾抗日斗争的资金和武器的来源地,又是台湾抗日分子的理想庇护所,当斗争失利时,抗日首领潜逃对岸,既能躲藏,又方便与岛内联络、对斗争加以指导。台湾抗日武装力量还得到来自福建的人力支持,数以百计的不明身份者托词打工渡台,忽然晦其形迹,有潜入“匪群”的迹象。同时,福建与台湾两地人民均有家族关系、亲子兄弟,隔海相依。日方认为:“台湾本作为福建省之一部分而存在,岛地之人大抵皆由福建移民而来,所谓土匪者,亦明为逃入岛地的福建人。由是之故,台湾当政者不可独将台湾放在眼里,若欲平定土匪,必须多少慑服对岸的厦门人。”(《厦门事件与台湾》,《台湾协会会报》3卷12号(明治30年9月),转引自陈小冲《日据初期台湾抗日运动与总督府的“对岸经营”》,《台湾研究集刊》,1999年第4期,第103页。)“对岸的安危与台岛休戚相关,故对岸形势不可一日等闲视之。”(《台湾银行的过去、现在、将来》,《台湾协会会报》2卷9号(明治32年6月),转引自同上。)有鉴于此,总督府实施“对岸经营”政策,从收揽福建民心、缓和反日情绪的手段出发到达到影响台湾民心趋归的目的。他们在福建开办学校、医院;利用不平等条约赋予的特权,给获得日本籍并居住在大陆或海外的台湾本岛人(台湾籍民)和“归化取得帝国国籍”的大陆人(归化籍民)以保护;设立日本佛教的传教所,对皈依者许以种种利益;拉拢地方上层人士,控制舆论工具,等等。 
  厦门博爱医院正是这种背景。其医生名义上是总督府的“技手”,享受高等文官待遇,在给台湾籍民和当地民众治病的同时,研究华南各种传染病的防疫,提供给台湾本岛作参考,还负有日华亲善的任务。这种总督府医官的身份,与赖和一生所坚持的民族立场相冲突。赖和有一首旧体诗《归去来》,其中有这么几句: 
   
  雄心郁勃日无聊,坐羡交交莺出谷。 
  十年愿望一朝偿,塞翁所得原非福。 
  渡海声名忆去年,春风美酒满离筵。 
  此行未是平生志,误惹旁人艳羡仙。 
   
  大陆之行是他的“十年愿望”,可这“一朝偿”,又是“塞翁所得原非福”,似乎厦门任职,并非他自愿——“此行未是平生志”,而是否被殖民当局征派没见记载。有人猜测,当时,大陆正是五四新文化运动开始发动的时候,反日气氛益见浓厚,赖和很可能是由于反日而离开台湾,以医官身份作掩护,方便观察中国政情,并从事其他活动。翁俊明自1915年噍吧哖事件后举家迁往厦门,于1919年在厦门开设俊明诊所。据今人考证,赖和到厦门后,显然没能与翁俊明碰面,因为这段时间,翁氏在上海发展事业,开设俊明医院,但他的家在厦门,不排斥相互间的联系。赖和的厦门之行,是复元会或同盟会的安排,也是有可能的。 
  无论赖和是不是复元会或同盟会的成员,赖和的思想和作为与两会的宗旨都是一致的。不可否认,他的爱国主义思想在医学校时代大大地垒实了,发展了,并且终生不变。 
第三节 “彰化妈祖”——人格修养与魅力的深刻体现  
  据考证,1914年4月,赖和从医学校毕业后,留在台北实习,1915年由学校推荐,始到嘉义医院工作。报到的当天,赖和的自尊心就受到严重的打击。医院竟然不承认台湾籍的毕业生有完全的医生资格,只让他们担任笔生(笔录病历的见习医生)和翻译的职务,薪水不及同时到任的日本人的一半,且不配给宿舍,得自己去租房住,津贴也比日本人少得多。他感到侮辱,想提出抗议,见其他人都表示十分的满足,只好认了。 
  同年11月,二十二岁的赖和回到家乡,与西势仔庄王浦先生的四女儿王氏草结婚,婚后,仍返嘉义。干了差不多有一年,赖和见自己毫无半点升迁的希望,忍无可忍,就向院长和主任陈述自己的要求,结果不仅没有得到什么改善,反而不见容于院方,遭到更冷酷的对待。他终于明白,自己理想的事业是不会变成现实了,在殖民地的医院里,不可能给他这个被殖民的台湾人提供进行医学研究、救死扶伤的机会。于是,他愤然辞去医院的职务,回到自己的家乡。 
  赖和本想要求家人再给自己提供几年学费,打算出去留学,但周围的人都劝他自己开业,说一年至少也有几千块钱赚。他看继续求学是不可能了,便顺从了家人的意愿,在家乡彰化开了家诊所。他原以为,自己开业,自己给自己打工,一定比给日本人干自由得多,谁知道诊所开起来才发现更加不自由。殖民政府给台湾籍的开业医生制定了一系列不平等不合理的法律、法规,“什么医师法、药品取缔规则、传染病法规、阿片(即鸦片。)取缔规则、度量衡规则。处处都有法律的干涉,时时要和警吏周旋。他觉得他的身边不时有法律的眼睛在注视他,有法律的绳索要捕获他。他不平极了” 
          。(赖和自传体小说:《阿四》,《赖和全集》第1卷,(台北)前卫出版社2000年6月版,第268页。)这种不平,也是他日后从事文化抗日斗争的动力之一。 
  此后,赖和基本上都在家乡彰化行医,只有三四次短暂的离开。第一次是1918年2月,他渡海去厦门,于设在鼓浪屿的博爱医院任职,1919年7月返台。第二次是1923年12月,因治警事件入狱,初囚台中银水殿,后送台北监狱,次年1月获释。第三次是1939年3月,因有病人感染伤寒初期症状;未依法定传染病规则向有关当局申报,竟遭重罚,被迫停业半年。其实这是表面的理由,真相正如赖和之孙赖恒颜在《我的祖父懒云先生》一文中所说:“他的文章和作为相当为当时的有关单位头痛,被停止行医半年,两次入狱。”利用停业的空闲,赖和赴日本,转东北,到北平游历。最后一次是1941年12月8日(珍珠港事件次日),殖民者以“莫须有”罪名,再次将他投入囹圄。此时他已身染沉疴,但仍气贯长虹,力拒逼写“反省录”。狱外盛传他将凶多吉少,家人们忧心如焚,其弟赖通尧多方奔走。次年1月病重,终获保释就医,入狱约五十天。出狱后数日,于1943年1月31日病逝。 
赖和虽然活了还不到五十岁,可他崇高的人格修养与魅力,深为时人与后世所感佩: 
  一、悬壶济世——仁医本色 
  赖和行医,真正做到了悬壶济世。他仁医的声名,在他的家乡彰化是数一数二的,最孚人望。他医术精湛,医德很高,四邻八乡的人都来找他看病。他每天看的病人都在百余名以上,忙得不可开交,但收入却比每天看五十名病人的医生还少。原因是他伤民疾苦,收费低廉,而贫苦百姓来就医,他常常是分文不取,“有些病人请赖医师赊下药钱。但对于看来根本不可能还钱的病人,是连账都不记下的” 
          。(杨逵:《忆赖和先生》,《台湾文学》3卷2号,1943年4月28日。)有些穷苦的病家不过意,送来鸡鸭等农副产品,赖和也婉言谢绝。所以,台湾一般的医生都能成为当地的富户,而赖和的身后,不但没有什么遗产,还留下一大笔债务。 
  赖和对病人可以说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自己无论怎么身体不适,哪怕是身染重病,只要有人来请,他总是一概出诊。直到最后,他病得都不能起床了,心里还念念不忘病人。 
  赖和生前,人们送他一个尊称“和仔先”,当地的民众还称他为“彰化妈祖”,可见他在百姓心目中至高无上的地位。他去世的时候,家人并没有到处发讣闻,但“参加葬礼的人众,多达五百多人” 
          。(杨云萍:《追忆赖和》,《民俗台湾》3卷2号,1943年4月5日。)出殡的场面相当感人,杨逵在《忆赖和先生》一文中有如下记载: 
   
  送葬的行列开始通过街巷的时候,我首次看见了路祭。在送葬的行列所要通过的道两边,摆着致祭的香果,插着香火。 
  一般的路祭,是为了藉此从豪富的丧家取得一点赏钱的。但对于先生的路祭,却全然不同。 
  我看见有些老太太,躲在街角,一边拭泪,一边对丧葬的行列揖拜。 
  是没有足够的钱摆出路祭呢?或者以为惯俗的路祭,无从表达自己的心意呢? 
  但不论如何,我却看见那珍贵的眼泪。 
  那并不是要让别人看见的眼泪, 
  那涌自永不涸干的心泉的眼泪…… 
   
  赖和虽然死了,却活在人民心里,常有人到他的墓地去祭扫。这是人们感谢他、怀念他的行为,本不足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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