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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短篇小说(第二十七辑)-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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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回一到约定见面的日子,凤翔总是醒得特别早。因为路途遥远,路况又不好,耕阳一
向是天亮便早早起身出城,待骑至凤翔乡下老村时,多半也近午了。凤翔觉得唯有也跟着起
早,才不会对不起耕阳。到了晌午时分,凤翔便到村子路上远远地等着,因为老宅里养了许

多猎犬,他怕狗见到陌生人的吠声会惊动屋里的人。

    好几回凤翔不忍耕阳来回地长途奔波,囔囔着要提早搬回城去,但耕阳不肯,凤翔家里
的情形他从来没问,但早也猜到了。他知道凤翔是没有理由没有藉口搬回城去的,怕他这一
任性会把事儿全抖出来,以后反而难再见了。凤翔便说:“那你以后还是不要来看我吧,等
我回城里我们再见面。”这话说得恋恋不舍,但他想他宁可忍。然而耕阳笑着说:“不碍事
的,你还是让我来吧。”凤翔望着耕阳阳光般笑脸,心里一阵抽搐悸动,因为无能为力,也
只得耐着性子熬日子,看着耕阳来来去去这番辛苦与情深,只有心疼。

    不能相见的日子里,相思磨人心肠,凤翔养成了写信给耕阳的习惯。每回想念耕阳时,
便在纸上一字一句密密麻麻地写了一张又一张,这样仿佛就像对着耕阳说着话儿似的。写完
了的信纸积得厚厚一大叠,无处寄,也不想寄,耕阳来了也不想拿给他看,自个儿钉了一本
又一本地收着。

    一回,凤翔怀了颗新上的羊角蜜,在路边等着。两人照例往人稀的田间跑,并肩坐在灌
溉用的田渠旁,赤着足踢水花玩儿。扳了瓜甩去瓜瓢,嘻嘻哈哈啃食起来,两人吃得满嘴蜜
汁,耕阳忽然凑近过来吻了他的唇,两人静静地吻了许久,痴痴对望,这是他们的初吻。后
来却忍不住都哈哈大笑起来,因为觉得这一吻真是香甜可口。

    定情的小山丘,是他们的圣地,那儿僻静之极,干燥暖热的风阵阵朝山顶拂来,两人肌
肤相触之处,却是温存凉意。耕阳的个头儿比凤翔大些,不过他喜欢懒懒地卧在凤翔怀里,
听凤翔天南地北瞎扯。耕阳问:“翔,你的名字怎来的?”凤翔悠悠地说:“我家这辈男子
行翔字。打我爹爹上头好几代来,我们家男丁一直单薄的很,因此我大伯和我爹爹最大的心
愿就是多生些个男孩来繁荣家族,可是终究还是只留我大哥和我两个。”他望着远方沉思了
会儿,不觉笑了:“我爹爹野心可大了,大哥唤龙翔,死去的二哥唤鹏翔,我爹爹本来还打
算雕啦鹤啦鹰地把一干奇珍异禽给生全,我看我家祖谱都可以当鸟谱了。”说得耕阳也朗声
大笑了起来。

    远方的火车铿锵铿锵地飞驰过来,长长一串,久久才消失在视野里。凤翔问:“你毕业
后什么打算?”

    耕阳沉默了一会儿:“我父亲希望我去德国继续念书,咱们的医术仍差西方一大截,德
国医学比我们先进太多了,他一直希望我能去学回来,救世济人。”

    凤翔默默无语,静静自背后伸手过来轻抚耕阳的脸,轻抚着他唇上微刺的胡髭。未来的
事不能想,也顶好不要想,他们的交会注定是命运错误的出轨,这刹那间的幸福究竟在何时
会被无情地腰斩,谁也无能预言。凤翔和耕阳心底都很明白,这样下去不过是在熬日子,时
间的问题罢了。

    “几时回城里?”耕阳问。

    “过了八月节,或许在八月下旬吧。”凤翔想起旧诗上的诗句“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
时”,心中不禁微怆。耕阳回头深深地吻他,两人手指紧紧地交缠,无声沉浸在对方的体味
中,仿佛想抓住什么似地。

    八月清秋,农宅上上下下也忙了起来,凤翔白日无事不念书时,有时便跟着帮忙,却是
笨手笨脚的,做不了什么大事,结果通常是抱着囡囡坐在庭院里,扯着长绳张着萝篱,洒把
稻米干等着贪食的雀儿。

    中秋那日,龙翔夫妻下乡来团聚,宅内上上下下忙碌地准备拜神祭月。夜里清朗无云,
深蓝色的夜空中一轮冰亮的明月,点缀着几颗稀疏的星子。龙翔命佣人在菜圃瓜架下摆了一
桌子的月饼瓜果,邀了佃户仆佣一道饮酒赏月,以答谢他们平日辛劳。

    席间闲聊,龙翔对凤翔提起他的决定,待回城后,要他跟着到铺子里学着管管生意。众
人皆连连点头附和:对对对,这想得周到,少年人家也该学着历链历链了。凤翔对这消息微
感惊讶,虽然此事对他来说是可有可无,但想到如此以后和耕阳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心底
不免微微沉重。

    秋夜清爽,秋虫唧唧,瓜棚下笑语晏晏。凤翔一向不习惯热闹,酒量也浅薄,喝了两杯
清酒之后,便醺红了起来,于是告退离席独自往外头散去。田埂间虚无缥缈地飘着点点季末
的萤火,是无意间落凡的星星。凤翔抬首望月,心中想着这会儿耕阳一定也跟着家人坐在庭
院里头赏月吧?忽然想起那回到他家里玩,瞧见耕阳练字的纸上写的诗句:“但愿人长久,
千里共婵娟”。纸上密密麻麻都是他的名,错落在诗句间。但愿人长久,但愿人长久,原来
耕阳那么久以前,便存了这样一份心。可是相隔千里呢?相隔千里的滋味却是如此苦涩难咽
啊!

    然而,即使千里相隔是他们无可避免的悲运,情路至此,已是无力决绝了。

    九月回城后,凤翔开始跟着龙翔每天到粮号里去。刚开始龙翔教他管账目,偶而也会携
他随着应酬,凤翔对这些事虽无太大兴趣,但也不排斥,只当作是学习。龙翔也瞧出这么弟
对事业没啥大志气的野心,不过做事还算稳当牢靠,便放心地逐步将粮号内一干庶务都交给
凤翔来处理,自己专心地务起其它投资来了。

    时值一九四四年的秋天,城外世局惨烈,日本战事受到列强围剿,已经明显吃紧了。素
有粮仓美名的大东北,也开始在日本人的严令下实施起粮米配给,大部份的物资都运往战场
支援前线,效忠天皇神照大帝去了。这种时期,粮铺是没有搞头的,但最容易肥起来的也就
是像李龙翔这种懂得趁乱打劫的精明生意人。他和满洲政府里头的日本人关系弄得不错,除
了奉命倾缴粮米之外,也在日本人的暗许默允下插手最热门的军需输出,从中谋利。龙翔
说:“不趁这时候多捞点日本鬼子的油水,对不起列祖列宗啊!”但凤翔心底默想:“日本
人的油水,还不是搜括自己人民脂民膏来的,刮到头来一样是吃自己人。”不过这话太刻
薄,既不敢出口,也不忍心出口。毕竟乱世图存,龙翔一片本心,还不是叨念着祖宗传下来
的家业。

    回城后这段日子来,凤翔和耕阳见面的次数少了。一来是凤翔赋闲的时间少了,二来是
学校开学后,耕阳的功课益发重了。难得见一次面,还得掩人耳目偷偷摸摸地,毕竟城内人
多口杂。两人相会多半往近城的郊外跑,彼此心底都有一份辛酸,觉得自己像是对方的情
妇,名不正言不顺,百般无奈惆怅。

    冬天,很快就来了。

    连着几日,大雪纷飞,街道孤绝凄清,李家粮号也休了两三天。这日用过早饭,龙翔想
起了什么似地皱起眉头随口问凤翔:“前些时候,仿佛听下人说有日本人到家里来找你,怎
么回事?”

    凤翔心底一惊,强自镇定若无其事地否认,心中寻思,定是那回耕阳来打听下乡的事
儿,隐隐约约传到了大哥耳里。龙翔也不多追问,轻描淡写说:“爹爹和我都是一般心思,
跟日本鬼子打交道对咱们而言是莫可奈何,这种惹腥之事,你能不沾便不沾吧!我只让你管
号子里的闲差,不教你跟着我去外头周旋,也是这个道理。”

    凤翔沉默不语,只觉沉甸甸的罪恶感。龙翔转了话题,兴冲冲地说:“这几日我和娘一
直在商议着,想替你安排城内几家大户相相亲,你的意思如何?”

    凤翔大吃一惊,见庶母和嫂子在一旁点头微笑,呐呐地说:“这…我看这事儿不急吧!
我的年纪也还不大,还是缓几年再谈吧。”

    庶母在一旁接腔了:“你也上十八了,当年你爹爹娶你娘时也差不多是这个年纪儿,现
在时局不好,赶着早早成了亲,早点传宗接代,也算是完成你故世爹爹的心愿哪!”

    凤翔不知如何接腔,只得趋吉避凶地找个藉口急急离开大厅。接下来的日子里,龙翔和
庶母常常提起这回事,一回,凤翔被逼急了,冲口而出:“我一辈子都不想结婚,我…我根
本就不喜欢女人!”

    刹时间,空气错愕地凝结了一会,后来龙翔夫妻和庶母却都忍不住笑了。庶母笑道:
“这孩子!说什么傻话!”龙翔更是忍俊不住,摇头笑道:“等你结了婚之后,就会喜欢
了。”凤翔的嫂子在一旁,一张脸突然通红了起来,她娇嗔地白了龙翔一眼,忍不住又低头
瞄了眼自己三个月身孕的肚子。

    凤翔一直坚拒相亲之事,龙翔心知这么弟自幼得宠,天生又带着点牛脾气,逼急了反而
会误事,因此也就不强他,不过心中另有打算。

    深冬里,凤翔和耕阳罕得见一次面,凤翔常思念耕阳念得几至掉泪,然而又觉得落泪实
在不是男子汉应为之事。偶而约着见面一回,两人柔情缱绻,却又苦无去处,外头酷寒,路
旁冻死人是常常听说的事。从前在乡间,远隔两地的相思之苦是磨人肠,现在近在咫尺,依
然无法相见,这苦是断人肠。凤翔从未对漫长的冬季如此不耐过,更何况家中情势危险,凤
翔老觉得大哥不怀好意,若有所谋。

    好不容易年过了,冬去春至,这天天气稍暖,早春时节,凤翔忆起初遇耕阳,亦是腊梅
盛艳时。这天他揣度着耕阳多半会来寻他,一早欣欣然起身,龙翔却命他跟着出门赴宴,凤
翔心中不愉,但找不到藉口,对方又是号子里生意往来的重要人物,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更
衣,随龙翔出门去。

    摆桌的梁老,亦是大地主。这回邀请的客人并不多,围着圆圆一花桌,凤翔的大伯李云
涛也来了。席间众人的话题不寻常地绕着凤翔打转,凤翔留心应对,心中隐隐觉得大事不
妙。后来梁老唤了长女出来和大家相见答礼,众人异口同声称赞好品貌,凤翔才蓦地领悟这
根本是名正言顺的相亲了,这一气非同小可,又不能众目睽睽下给大伯和大哥难堪,丢自己
人的脸,一顿饭吃得如坐针毡。

    回程途中凤翔一路板着脸不跟大哥说话,一进家门便忍不住破天荒地爆发了:“你干这
一手算是啥意思?”

    龙翔错愕住了,么弟用这种口气对他说话可是破题儿头一遭。他说:“怎么?你对梁家
小姐不满意么?人家又漂亮又贤慧,有啥可挑的?”

    “她好她的,关我啥屁事?你这样瞒着我拱我去相亲,究竟把我当成了什么?”凤翔哑
着嗓子怒道。

    龙翔起初还耐着性子温言解释:梁家根基稳固,又算是书香世家,梁家小姐人品好,说
起来是难得的门当户对。再说梁老膝下仅仅她一个女儿,掌上明珠般疼爱,日后结亲,必定
对李家家业有所助益……凤翔劈头丢了一句:“你要钻营谋利就干你自个儿的去,别拿我来
攀亲结贵!”

    龙翔遏然大怒,生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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