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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短篇小说(第九辑)-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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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颜说,你要记住,每个人必须为他所得到的一切付出相应的代价。

    萧伟深深低下了头。他的王袍团在床脚边,软塌塌像一堆垃圾。其实,呆在萧
伟的身边,易颜获得了另一种快乐。萧伟是个善解人意的男人,她小小的虚荣心在
他那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为她买各种首饰和漂亮时装,带她出入高级娱乐场所,
像呵护一只雏鸟一样爱惜着她。对于萧伟的一切热情,她并不拒绝。但她很清醒,
和一个人生活在一起并不意味着自己爱他,身体的快乐同样也并不意味别的什么。
她解释自己这些行为的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这种生活的躯壳令她充满了迷恋。后
来,在萧伟的帮助下,易颜又在城市中心开了一家花店。在此期间,她去医院顺利
做了人流手术,萧伟对她照顾得十分殷勤。日子一天一天过着,有时,看着一朵一
朵盛开的鲜花,易颜真希望时间就这样美好地凝固。闲暇的时候,易颜也上网去找
人聊天。因为她性格活泼,所以人气特别旺。这让她又回到了自由而快乐的日子,
像一朵美丽的蒲公英,在空气中飘啊飘,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只有轻盈。

    然而,平静的生活总是显得短暂。就在易颜已经完全将孟野封冻在记忆中的时
候,她在网上看见了他的寻呼。

    孟野说:后天我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了。也许,我们应该见最后一面。

    6

    几个月不见,易颜对这座曾经熟悉的农家小院充满了陌生感。屋前的桃树枯萎
了,光秃秃的枝条在寒风中颤动。

    站在院子里发着愣,易颜闻到了一股呛人的帆布和塑料燃烧的味道。透过窗户,
她看见孟野佝偻着背,正坐在灯光昏暗的厨房里。

    扶着门框,易颜才没有倒下去。她没有想到,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以后,自己再
次见到这个男人的时候,身体依然会像第一次那样软下来。

    孟野回过头来,高凸的眉骨下两团黑白的东西一轮。就是这个漠然的动作又触
动了易颜。她十分羞恼,因为她感觉到身体里的汁液猛然喷射了出来。

    我知道你会来的。孟野说着,把一张画卷成一团,往炉子里塞去。

    易颜打了一个激灵,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她一步抢上去,从火口里夺出了那幅
画。

    你发疯了吗?!她大叫了一声,又一把抢过了他脚边的几张画。她看见了,这
几张全是以她为模特的画。

    天气太冷了,我把画烧了取暖。孟野的身体在空旷的大衣里蠕动。我已经烧了
一整天了。刚才我还在想,你应该来了吧。果然,你就来了。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我本来想把这堆灰烬送给你的。这是我此生最后的一件行
为艺术,题目叫《生与死:情欲的余烬》。可惜,你使它成了未完成的作品。孟野
不紧不慢地说,人生总会留下许多遗憾。

    易颜心疼地说:孟野,你走火入魔了吗?这些可是你的心血呀!

    哧——,孟野自我解嘲地笑了起来。然后低着头,扒拉着愈来愈暗的炭火。

    过了好久,他低声问:你和他,过得好吗?

    易颜默然,又点了点头。

    孟野的眼风扫了一下易颜,尖刻地笑着:在我们这个时代,屠夫比艺术家更有
魅力。

    他当然比你有魅力!他能让我体验到什么叫高潮!他能让我感到实实在在的快
乐!易颜喊出这串话的时候,眼眶湿润了。其实她并不想为萧伟辩解什么,她的分
辩只是出于一种本能的反击。

    枯坐了一会儿,易颜起身去收拾自己的东西。那些衣物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价值
了,她只整理了一下自己以前的几幅习作。

    孟野一边咳嗽,一边絮絮叨叨地告诉易颜,他感到生命热量正在一点一点往黑
洞洞的宇宙中耗散。

    这个冬天太冷,他说,我预感自己最多还有半年的生命。但是在临死之前,我
还有一个未了的夙愿,那就是想去青藏高原,去看看圣洁的雪山和神秘的布达拉宫。

    易颜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她知道自己的话不可能对他构成任何影响。她只有
无力地沉默着。

    炉子里的火终于熄灭了,屋子里越来越冷。

    易颜拿出一个装着五千元钱的信封放在了桌上。

    孟野捏了捏信封,说,我的画是不能用价格来衡量的。你买走的只是你的肖像
权和你过去的一段生活。

    易颜看着他苍白的脸,心中一热,一下子扑到了他的怀里。

    孟野搂着她,嘴巴附在她的耳边悄声说,我知道你会送上门来的,我的意思并
不是说你贱。但我知道,你一定会来。可是,我真的一点情欲也没有,不是因为你
的缘故,哎,也许是因为这个冬天。

    两行泪水从易颜的脸上无声地滑了下来,她多么希望自己就这样永远搂抱着他。
虽然他像一块锋利的玻璃,时时会刺伤人,但她仍然欲罢不能。……易颜有许多话
想对他说,可是她口干舌燥,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也许是一个小时,孟野推开了她的身体,沉声说,我送你
走吧。

    他和易颜一前一后出了门。易颜最后看了一眼小院,一切是那么的熟悉,又是
那么陌生。恍惚之间她有些疑惑:我难道在这个地方存在过吗?那一段生活真的就
像我所回忆的那样吗?她摇了摇头,再一次感到了自己的无力。

    野外的风刮得很烈。易颜觉得自己就像一张薄薄的纸片,在铅灰的天空下飘来
飘去。

    易颜,你越来越像一个漂亮的小妇人,真的很撩人情欲。孟野突然止住了脚步,
长长吁了口气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走吧。

    易颜盯着他看了一眼,他的目光却逸向了遥远的天际。

    走了很远很远,当易颜回头看时,却发现孟野正朝她挥手。他瘦瘦的身体看上
去像一株枯萎的植物在风中摇摆。

    7

    易颜终于成了一只狂热的网虫,每天都要去网上泡几个小时。因为在内心深处,
她隐隐听到了一个声音的召唤。有些事情将会发生,没有什么理由,但是心可以感
应到。

    果然,孟野每到一个大的城市,总要给她发来一封简短的邮件或通过ICQ 找她。
虽然他出现的日子就像昙花绽放一般,既没有规律,又十分短暂,但易颜总能适时
地捕捉到他的影子。易颜用红笔在地图上描画着他走过的路线,想象着可能发生的
故事。她越来越觉得,自己的心其实也走在了那条充满冒险的朝圣之路上。成都、
康定,还有川藏交界处的小镇巴塘,每一个小圆点都是一个美丽的遐想。

    在这段日子里,易颜的脸上常常浮现出浓浓的红晕。

    萧伟有一天忍不住和她开玩笑,你是不是和人偷情了?

    你吃醋了?易颜反问道。

    看到萧伟故作大度地咧了咧嘴,易颜觉得他真是一个蠢物。他的想象才能,似
乎只在动物的本能上才能激发出火花来。这使易颜深深地失望。

    四月初的时候,孟野在一封很长的邮件里告诉易颜,他已经到了一个叫林芝的
地方,这里离拉萨只有约四百公里的路程了。易颜的心狂跳起来。

    孟野说,我的窗外就是雪山,像一个甜蜜的梦,简直让人不忍心去惊扰。

    易颜在心里说,阳光是不是像蝴蝶一样在群峰上飞舞呢?

    孟野说:我的身体正在一点一点变得冰凉。高原反应使我精疲力竭。我看见了
死亡的微笑,他披着黑色的斗篷,正在我的额头上跳舞。

    这不应该是你的结局。易颜的手濡湿了鼠标。

    孟野说:你恨我吧,因为我从来没有爱过你。不知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给你
讲过一个故事,当时被你打断了。我现在把故事的真实结尾告诉你。那个男孩第一
次在花店里看见你的时候,并没有想过要破坏你。因为他觉得你太圣洁了,他站在
你的面前自卑得抬不起头来。他买了八枝玫瑰,可是没有勇气送给你。后来,你到
了他的画室,赞扬他的画,他在恍惚间觉得你简直成了女神。但是,因为一个偶然
的事件,你刺伤了他。你还记得买啤酒的事吧,你那倨傲、施舍的神情,让他突然
觉得你和其他的女人其实没有差别。你也是一个俗物,所以,他决定报复你。在你
喝的可口可乐里,他悄悄放上了一种让人难以自持的药物。你是一个平常的女人,
你无法逃脱自己的命运……再见。

    电脑突然死了机。易颜呆呆盯着屏幕,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想起了那深入骨
髓的痛楚和快乐意……《行为艺术:No。0》。这是邮件的名字吗?……易颜的思维
似乎也停顿了,只觉得身体很空很空,像一只被抽掉了插花的花瓶。

    大概在四月底的时候,孟野像一只迷航的飞机,彻底从网络上消失了。易颜不
知道,他是坠毁在了某个山脚下,还是飞去了另外的国度。但她无比痛苦地发现,
自己心里缠满了牵挂。她开始思考一个问题,自己迷恋的到底是什么?在一个深夜,
她突然悟到,自己爱的其实并不完全是那个人。那个叫易颜的女孩痴迷的不过是她
不能实现的生活和另一个自己而已。找到了问题的答案,她对萧伟说:我得走了。

    萧伟吃了一惊,我难道对你不好吗?

    根本就不是好与不好的问题。易颜苦笑了一下。你难道不明白,我只是你的幻
想吗?你爱的并不是我,你爱的只不过是能够满足你的隐秘欲望的工具而已,譬如
街头的妓女。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为你提供的性服务已经还清了我借你的钱。易颜说,我该自由了。

    你嫁给我吧。萧伟的眼里露出热切的光。我真的爱你。

    易颜说:结婚对一个女人而言,就是把她的身体和欲望一次性批发给了一个男
人。那对我来说是无法容忍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一个人是不可能真正进入另一个人的梦想的。易颜看
清了这一点,也就知道了自己和萧伟之间只有无望的结局。但她已经没有兴致对那
个男人点透了。分手那天夜晚,易颜全身心的投入了萧伟导演的戏剧中。在内心深
处,她对眼前这个肌肉壮硕、雄性十足的男人充满了深深的怜悯。她发现,自己其
实也十分着迷这让人疯狂的戏剧……

    离开萧伟以后,易颜还是在美院的后门边重新租了一爿花店。

    冬去春又来,她日日坐在花丛中打理着花朵。有时,恍然间她觉得自己也变成
了一朵美丽的花。微风起时,门上的风铃发出叮叮冬冬的音乐,五彩斑斓的蝴蝶翩
翩飞舞,她总会忍不住抬起头去张望。但是眼里只有空茫。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一
夜又一夜,易颜总是梦见一张熟悉而冷漠的脸。那张脸有时长在蟒蛇身上,有时长
在狮子身上,有时又长在骷髅上,呵呵笑着朝她扑来,使她总是在噩梦中惊出一身
冷汗。

    有一天,她搬出了自己从孟野的画室里带回的画,一张一张细细地观看、摩挲。
然后,在屋外的一块空地上,她朝着西方点燃了一堆火。当画布被火焰吞噬的时候,
一绺一绺黑色的精灵在夜色中跳起了狂乱的舞蹈。她知道,那双眼睛能够看见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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