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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短篇小说(第十一辑)-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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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生心里有躁乱,他站起身,走了出来。

    外面微微刮着凉风。他点支烟,漫无目的地着。他不愿去想那个吃不饱饭的民
工,不愿去想他在派出所挨打的情景,但脑子里却摆脱不掉。他烦躁得直想给自己
两拳。这时他听到一阵激烈的音乐。他顺眼望去,看到霓虹灯闪烁不定的舞厅。他
听任双脚向那里迈去。他到了跟前,交了钱,走上楼梯。蹦迪的音乐震耳欲聋,仿
佛闹地震一般。他上楼后推开门,音乐如洪水迎面扑来。他一阵目眩。舞池里人影
幢幢,眼花缭乱,彩射灯闪烁不定地照在一片七扭八歪的人身上,状似妖魔。屋里
的汗味和脂粉味杂加着其它味道,让人窒息。秋生强忍着坐在一边。慢慢地他觉得
血液在节奏强烈的音乐鼓动下,变得不安分起来。但他压抑住发泄的欲望。他续上
一支烟。蹦迪的音乐终于停止。安静片刻,响起了舒缓的华尔兹音乐。秋生的情绪
徐徐地稳定下来。他看着翩翩起舞的对对舞伴。突然他发现了一个身影很熟悉,他
用目光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中追逐着她,当她旋转到他的跟前时,他情不自禁地唤了
一声。小荣子扭头看一眼,双眼一亮,对舞伴说一声,快步过来:“秋生哥,你不
在家伺候嫂子,怎么有时间逛舞厅?”秋生无声地笑了笑,心境明朗起来。小荣子
比他小七八岁,去年高中毕业。他们从前是邻居,她从小常跟他玩,对他有一种特
殊的感情,现在大了,情分不减,跟他碰了面,总是不愿很快地分开。秋生问:
“你每晚都来跳舞?”秋生注意到她描了眉,涂了红唇,头发也高高地盘起,白色
的连衣裙在荧灯下发散出柔和的光。小荣子看着他,点点头:“这是我的第二职业,
我在这里当伴舞,一晚上挣20。 我在那个小商店里上班,一个月才300。”“我怎么
一点也不知道?”“我不愿告诉你,我知道你一定讨厌我干这个。”她柔声说着,
低下了头。秋生没有吭声,若是以前,他会训斥她,要她立即回家的。他看了看她,
咽了口唾沫,掏出烟盒要打开时,停了的音乐又响起来。小荣子用手抹抹额前的头
发:“算了,秋生哥,我知道你下岗后,一直未找到合适的工作,别难受了,来,
咱俩跳舞。”她站起来拉他。他推拒着:“我不会跳,我一点也不会。”“慢四步,
跟着走就行。”小荣子已经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秋生只得机械地伸手搂住她,僵
硬地随着她向前挪去,身子却离她很远。小荣子用力拽了拽他。下池子里的人多起
来,人们挤挤撞撞,混乱的局面掩盖了秋生的拙笨,他变得从容了些,也不再踩小
荣子的脚了。小荣子慢慢地贴近他,慢慢把胸脯挨住他的身子,把头埋在他的脖子
下面。秋生身上抖了一下。小荣子低着头,含混不清地说:“秋生哥,以后你常来
跳吧。”秋生没有出声。“秋生哥,我知道你不好这个,就当来散散心吧。”小荣
子幽幽地说下去,“秋生哥,小时候你总是领着我去玩,有一次河里逮鱼,我扭了
脚,你背了我一路。你还记得吗?”秋生低下头,嗯了一声。“要是不长大就好了,
总能跟着你玩,多快活呀!”小荣子有些动情地抬起头。秋生不由地低眼看她,见
她双眼溶溶,小嘴像一枚红枣,一阵阵的香气从她头发里升进他的鼻子。他有些迷
乱,他把头扭到了一边。小荣子又偎到了他的胸前:“秋生哥,我知道你下岗后,
一直不开心,我看着你的样子,心里很难受,我多想帮你,可我没有这个能力。你
以前不抽烟,可你现在抽得多凶啊!有时候,我真恨自己没有出息,要是我能挣钱,
我一定帮你。”小荣子兀自说着,语气里饱含感情。秋生被深深地打动了。他知道
小荣子说的是真心话。他的眼窝里发热,嗓子干结。他忽然用力搂紧小荣子,小荣
子也用力搂住他。二人在人群中挤撞了片刻,小荣子抬起眼,轻轻地说:“秋生哥,
咱们出去走走吧。”就拉着他的胳膊走了出来。两人的情绪都未平复,一时间虽无
言语,却都在深刻地感受着。在一片黑黑的树荫下,小荣子忽然转过身,一下子抱
住了秋生的脖子,同时把嘴唇贴紧他的嘴唇。秋生意识一片混乱。他搂紧她,含混
不清地咕哝着,双手搓动着她的背。小荣子呻吟起来,口中软软唤着他的名字。秋
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此时一辆汽车驶过来,炽灯一晃,把他们大白于树下,这一
瞬间,秋生像被泼了一头凉水,身上一抖,清醒过来,双手也不由自主地松离开。
但小荣子仍旧紧紧地搂住他。秋生慢慢地把她扳离自己,她迷迷地望了他一眼,又
一下子扑进他怀里。她依偎着他良久,才缓缓地抬起脸,眼中却含了泪:“秋生哥,
去我那里过夜吧。”秋生咬着嘴唇,摇了摇头。小荣子伸手抚摸着他的脸颊:“去
吧,秋生哥,我好想你,世上谁也没有你好!”秋生僵僵一笑,双手扶住她的肩膀
:“小荣子,你还小,别说傻话。”“我心甘情愿地跟着你!”小荣子坚定地说:
“别说傻话了,走吧。”秋生用手揽一下她的腰,“小荣子,你家里人知道你出来
当伴舞吗?”小荣子没有回应。她的激动还未回落干净,身上有些软,发赖似的靠
在秋生有力的胳膊上。秋生又问了一遍。小荣子说都不知道。“他们要是知道,是
不会同意你干这样的工作的。”“哪有什么?反正都是挣钱呗。”“听我的话,还
是干点别的吧,第二职业多的是,你心灵手巧,难不住你的。”小荣子没有吭声。
到了舞厅门口,秋生道:“我不进去了。你去吧,完了,早点回家。”小荣子低头
默走了两步,忽然又跑回来,搂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脸颊上用力亲了一下。

    六

    秋生情绪亢奋回到家里,一见妻子挺着肚子,坐在沙发上一丝不苟地织着毛衣,
心里顿生愧疚。环顾一下,找不到可干的家务,就拿起墩布,把地精心地拖了一遍。
文英拍拍沙发:“坐下歇歇吧。”又起身倒了一杯水。秋生接过水,放在一边,扳
住妻子的脸看了一看,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又低身爬在她的肚子听。文英甜蜜地笑
了:“刚才还蹬我了。”“肯定是个儿子。”秋生笑了。他脱了T 恤衫,光着膀子,
坐在妻子的对面:“来,你先别织了,我帮你缠毛线吧。”妻子就放了毛衣,拿过
一挂毛线。

    “秋生,你在外面听到什么没有?”

    “没有。”

    “我在家里呆着,心里总不落实,”文英双眼看着毛线,“这VCD 搁在家里,
就像压在我心口上,让我总喘不过气来。”

    秋生咽了一口唾沫。

    “你心里也一直悬着的吧。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做不得那样的事。你是
一时冲动才干出来的,我知道。”文英又停住了。

    秋生双手飞快地把毛线缠在线球上。

    “谁都愿意干点买卖多挣钱,可总是赔的多,赚的少。干什么也得有个过程,
摸索的时间长了,才能找到门路。再说,咱俩的日子虽然紧张一些,可并不是过不
去呀!要是真的糊不住嘴了,我想,一定会有许多人帮助咱们的,你说对吧?”

    秋生不由地想到小荣子。

    他点了点头。

    文英高兴起来:

    “我心里一直忐忑不安的,做梦都是你被抓了走。我提心吊胆的,这样对胎儿
也不好。”

    秋生不由地瞅向妻子的肚子。

    “秋生,听我的劝,把VCD 送回去吧。咱们以后的路还长哩!”

    秋生从妻子身上收回目光,低下头,又咽下一口唾沫。过了片刻,抬眼看了看
妻子,见她正殷切地望着自己,便再次眼看线球。

    “我想一想。”

    他终于开了口。

    听了这句话,妻子笑了。他知道丈夫的脾气,这表示他已经接受了她的意见。
她从桌上拿过烟和火,递给丈夫。

    这时,远处传来了隐隐的雷声。

    “昨晚预告今夜有大雨呢!我去把自行车推到屋里来。”

    “你别动。”秋生说着,已经站起身来。

    妻子躺下后,秋生仍坐在沙发上抽烟:一台VCD ,市面上是1300多元,送到典
当行,至少也得给700 元,有了这700 元,妻子生孩子的一切费用都不用担心了;
若是让自己去挣这700 元,单是凭着摆摊,至少得两个月,说不定还挣不够哩!

    但他想到妻子,想到父母,想到小荣子,想到未出生的儿子,想到自己这几日
良心所受的煎熬。

    妻子的话是对的。

    他把烟头摁死在烟灰缸里,起身从床下搬出VCD。

    一道刺眼的闪电过后,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响雷。雨声更猛烈了。

    他找出雨衣穿上,把VCD 往腋下一夹,望了妻子一眼,又轻轻地带上门,一低
头钻进雨幕里。

    文英从床上坐了起来,她一直未睡。现在她更睡不着了。

    秋生冒雨跌跌撞撞地走到录像厅,从雨衣下拿出VCD ,放在窗台上,双手扒住
两根铁棍,用力一扯,铁棍便都弯了腰。他朝着里面的木板猛地一推,板条咔嚓一
声断裂而去,随之响起一声闷闷的爆炸。他知道窗下是一张放暖水瓶的桌子,肯定
是板条击倒了那暖水瓶。此时屋里亮起一道手电光。秋生一点也不紧张。他把VCD 
往里轻轻一推,又把铁棍复原,然后才撤转身来。他大步走着。风更狂,雨更大,
他抬起头,让雨水灌进脖子里。他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和惬意。


                 葬礼

                                  木每

    接到交通事故科的电话时,我还在床上。灿怡躺在医院里,出租车在路上却塞
得像八方对垒的战场,爸在后面坐着,吸烟、叹气,然后我们不得不放弃等待,下
车在人行道上狂奔。早上我在卫生间里遇见灿怡擦粉,还睁着惺忪的睡眼问她这么
早去哪,她对着大镜子含笑答我要出去,还用了我的唇膏,我重新钻进被窝的时候
还听见灿怡又冲了一遍马桶,她有洁癖,但养出一个不拘小节的女儿。

    进医院的时候,我开始步履艰难,恐惧挟着寒冷沉在腿下,心止不住发抖,身
体却僵硬得抖不动,我站在白色医生、绿色交警、黑色警察中间,呆成一只木瓜,
爸冲进急救室,密封的门窗随着他的背影关上。我避开人群,打电话,灿怡,来接
电话,你跟我说话我就进去看你。

    电话清脆的音乐铃声响在交警的大口袋里,那是灿怡的手提包,没错,交警迟
疑了一下,走向我,我关上电话麻木地接过来站在灿怡门外,门很重,我听见爸的
啜泣声,灿怡真的死了。

    灿怡的脑子受了致命的重撞,她从东风路打车前往飞机场,在修路地段由于车
速太快,来不急躲避对向而来的大客车,调头撞在一辆大卡车上,司机还在抢救,
生死未卜,灿怡已经没有急救的必要,星期六,她去东风路干嘛,她去飞机场干嘛?

    阿辉来了,我才开始流泪,他靠近我,但是我忘记了拥抱他,而是拼命地抓住
他的手腕反复问他: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葬礼定于四天后在“二火葬”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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