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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血色青春 (共四部) 作者:王山-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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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到沙滩站时,一个佛爷终于捅出了一份大货。佛爷紧张地贴近褚金平,把一个厚鼓鼓的钱夹递给了他。这使得他再也不敢看姑娘一眼了,而且还不得不在车门马上就要关闭时,仓皇地挤下车去。身后,招来售票员几句粗野的叫骂。 
  他无名火起,想回过身去对骂,却一眼又看见了那位姑娘。她站在车门里面,正隔着窗玻璃向他张望。她似乎又笑了。 
  那是一份难得一见的大货,一百几十元人民币。但是,褚金平高兴不起来,心里觉得空落落的。 
  第二天,褚金平独自上了三路无轨,上上下下地乘了一天车,但是再也没有见到那位漂亮得出奇的姑娘。 
  第三天,褚金平没能再去乘三路无轨车,那一天,他出了事,几乎葬送了性命。 
(第一章第17节) 
                 17 
  人们一直感到很奇怪,在李辰星、疯熊、胡俊光以及其他人相继遭到毒手以后,阮晋生为什么一直按兵不动?他在等什么? 
  他必须等待时机成熟。 
  他对几个最亲密的朋友说,不敢出击是怯懦,而盲目出击则是更大的怯懦。真正的勇士,是在敌人即将出拳的那一瞬间,击出更凶狠有力的一拳,只一击就将敌置于死地。 
  他已预感到边亚军、陈成将要对自己下手了。 
  时机,即将成熟。 
  就在这时,阮晋生自己的家里出了事。 
  那天夜里,阮平津已经睡下了。阮晋生从外面回来以后,突然勃然大怒,闯进阮平津的卧室,揪着她的头发把她拖至客厅里。 
  她只穿了内衣内裤,惊恐和寒冷使她浑身颤抖,难以自持。她双腿一软,跪坐在冰凉的地板上。 
  阮晋生抬起腿,一脚踢在阮平津的脸上。她惨叫一声,仰面摔倒在地上。阮晋生再要踢时,阮平津抱住了他的腿。 
  “哥,我没错,别打我呀!” 
  “你说,那个王八蛋,他是谁?”阮晋生脸色铁青,怒不可遏。“说,你们,在一起都干过什么?” 
  他把一封信摔在阮平津的脸上。这封信是阮晋生回家时在门外捡到的。在这封署名为“知名不具”的信中,用淫秽下流的词语露骨地表达了对阮平津的迫不及待的欲望。 
  信笺上污迹斑斑,不堪人目。 
  “说,他是谁?” 
  阮平津低着头,沉默不语。 
  “阮平津,你说,这条狗,他是谁?” 
  阮平津仍然低着头,不说话。 
  “贱货!”阮晋生挥起一拳,重重地打在阮平津的头上。 
  紧接着,他狂怒地扑过去,抓着头发把阮平津从地上提起来,玩命地撕扯、踢打。打她的头和脸,踢她的腿、刚刚隆起的胸部,还有,她的下部……。 
  最后,他命令妹妹脱光衣服,赤裸着身子在客厅里跪下,整整跪了一夜。 
  当年,父亲惩罚偷偷溜出去跳舞的母亲,就是这样做的。那一次,父亲把阮晋生从熟睡中叫醒,把他带到客厅里,指着赤裸着身子,瑟瑟发抖的母亲对他说:晋生,你记住,在我们阮家,男人必须成为英雄;女人,绝不能成为贱货! 
  小小年纪的阮晋生庄重地向父亲发誓:妈妈再出去跳舞,我就杀了她! 
  阮平津知道信是谁写的。 
  她不能说。说了,阮晋生会杀了那个人。 
  每次到食堂打饭时,那个人都会从灶间探出那张满布瘢痘的脸来,痴迷地死盯着她看。那目光中饱含着汁液四溅的欲望,表露出恨不能把她当众生吞活剥的疯狂,这常常使她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她竭力躲避。但是那张布满瘢痘的脸和那个急不可耐的目光却无处不在,无孔不人。即使躲在自己家里,阮平津也毫无安全感。那个人就像一只热火攻心的猴子,焦躁而又顽强地在她家楼下打转。几乎每次开窗户时,都能看见那双肆无忌惮的、痴迷的眼睛。 
  阮平津害怕,却无人可诉。 
  一天晚上,在大院的操场上看露天电影。阮平津隐约感到有人在身后轻轻地碰撞自己。同时,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声。一股腥热男人气喷吐到自己的脖颈上。 
  她惊恐地回过身去,差点儿碰到那张布满瘢痘的脸。 
  她惶急地闪身躲避,但是来不及了,喷射而来的液体溅到了她的手上。 
  当天夜里,她发了高烧,三天三夜昏迷不醒。在迷乱中,她拼命喊叫哥哥的名字,要哥哥快点救她。在狂喊中,她发着狠地抓挠自己左手的手背,另一只手挖得鲜血淋漓,几无完肤。 
  三天三夜,阮晋生一直守护在阮平津的床前。喂水、喂药,用湿毛巾给她擦体降温。当阮平津惊厥抽搐时,他狠狠地煽她的脸,抱着她拼命地摇,哭着喊醒她。 
  妈妈的一个同事曾经偷偷来看过他们一次,给了他们一点儿钱。那女人看到兄妹俩的惨况时,哭得差点昏过去。 
  三天后,阮平津的烧退了,清醒过来。人瘦得像一只被压瘪的灯笼,只剩下青灰色的皮肤裹着支棱八架的骨头。 
  阮晋生又开始逼问她:是谁?他对你干了什么? 
  阮平津无力地闭上眼,什么也不肯说。 
  阮晋生厌恶地离开了妹妹的病床。那一刻,他恨透了阮平津,甚至恨所有的女人。 
  女人是什么?他想,是肮脏、轻浮、固执和罪恶。 
  曾有一个朋友郑重地告诫阮晋生:“你对平津的态度是极端偏执的,甚至已经带有病态的宗教情绪,发展下去,将酿成惨剧。” 
  “你指的是苦修和禁欲主义吗?”阮晋生问。 
  “不,是处女膜崇拜。这是中世纪等级社会中流行的贵族病。或者说,是由于等级观念所形成的一种性恐惧心理。 
  它在本质上是自我剃度、恶性自抑后产生的性疯狂。“ 
  阮晋生冷笑:“请教病因,我为什么会患这种病?” 
  “因为王朝的没落。”朋友莫测高深地说。 
  朋友劝阮晋生积极与女孩子们交往,谈恋爱,或者干脆不那么严肃地和哪个女人睡一觉。滥交是堕落,但它毕竟胜过性压抑一千倍。前者只是社会道德的脱轨,后者却是在遏制人性,扭曲灵魂。 
  “女人,脏!”阮晋生鄙夷地说。 
  但是朋友们还是给他介绍了一个女朋友。那是西郊各大院中最漂亮最无拘束的一个女孩,她的名字叫付芳。 
  因匿名求爱信而遭到野蛮殴打的第二天,阮平津把自己锁在卧室里,整整哭了一天。 
  傍晚,阮晋生回了家。饭桌上,摆着一锅新熬的米粥,一碟咸菜和几个馒头。这是阮平津为他准备的晚饭。 
  阮平津仍然把自己锁在卧室里。他推门,没有推开?从屋里隐隐传来几声哭泣。 
  阮晋生突然对妹妹产生了几分歉疚和怜悯。他叹了一口气,走出家门。 
  他走到商店,想给妹妹买点儿吃的,但是兜里的钱不够。现在他们兄妹每月只有三十元钱的生活费,仅够维持一日三餐的伙食。 
  斟酌再三,他后来买了两角钱的糖块,两角钱的肉末和一瓶廉价果酒。 
  回到家,他剁了一棵白菜,笨拙地包了百十个饺子。饺子煮好以后,他去叫阮平津。 
  平津,出来吃饭吧!我给你买了糖,给你包了饺子,你最爱吃的猪肉白菜馅饺子。 
  阮平津走出卧室,哇地一声号啕大哭起来。 
  吃饭的时候,阮晋生说:“明天,我们要杀死边亚军。” 
  “边亚军?他是谁?为什么要杀死他”? 
  “一条下贱的狗!这条狗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啃啮月亮,亵渎神明。” 
  “谁是月亮?” 
  “我们。这条狗正在玷污我们的血液和灵魂。它野蛮地撕碎男人的尊严,下流地舔食女孩们的贞洁,使我们蒙羞受辱。” 
  “我们又是什么人?”阮平津不解地问。 
  阮晋生沉思着说:“一个民族,一个国家,一个社会,只有极少数人是它的真正精华和灵魂。这些人具有天赋的领导才能和领导权力;同时,他们又本能地具有不断革命的欲望和为民族献身的高尚精神。因而,他们是社会各等级中的最优秀者,是社会的希望、中坚和精英。我们,就是这样一批人。” 
  “哥哥,你知道我平生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 
  “我知道。你胸无大志,只想当一个儿科医生。也好,虽然平庸,但不乏善良。” 
  “不。我最大的愿望,是离开你们这些‘最优秀者和精英’,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阮平津,你,低贱!” 
  “阮晋生,你,狂妄!” 
(第一章第18节) 
                 18 
  几乎所有被问及的人都说,那天一大早儿就现出了凶兆。漫天云霞,紫黑猩红,绚烂、壮丽,却又凶险诡谲。 
  边亚军说,那天,我刚出门,一大团酱赤色的云团就跟了上来,湿漉漉、颤悠悠地悬在头顶上,仿佛随时都会往你的脖领子里倒下一盆污血。 
  城市的气氛沉闷、凝重、压抑。平静中隐含着紧张、不安。 
  老人都叮嘱晚辈们不要出门。月经布、产妇盆、杀猪刀子火烧云,这“四红”主大凶,不宜出行。腥风秽血、灾运毒劫。躲不过。要倒大霉。 
  八点钟过后,落了一阵秋雨。雨点稀疏,却是成串地坠落下来,像是人的眼泪。 
  雨后,天上的云团变成浓黑色,翻滚着压向城市的街巷和楼宇。天一下子黑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咸的怪味。 
  九点整,在整个城市的上空突然飘荡起阵阵哀乐。乐曲雄浑、悲怆、愤怒,每一个音符都像是刀子,割刺着人们的情感和心灵。 
  城市在哀乐中震颤不已。 
  紧接着,几千名胸佩白花、身穿旧军服的老红卫兵突然出现在长安街上。他们排着整齐的队列,庄严、静肃地自西向东缓缓行进。 
  今天,他们为在北海公园被流氓杀害的同伴送葬。 
  送葬队伍的最前列,是一幅巨大的白色挽幛。挽幛上是用鲜血书写的八个大字:以血换血,以命抵命。 
  在挽幛的后面,八条威猛的壮汉托举着一副担架。担架上,静静地躺着李辰星。他仍然穿着遇害时穿的那身旧军服。军服上装被刀子割得凌乱破碎,浸透了乌黑的血渍。 
  他的面孔苍白、平和,只是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回顾和思索着什么。他们那一代人,需要回顾和思索的东西太多了,历史把一切辉煌和苦难都揉搓在一起,堆在了他们的肩上,就是死了,也不会轻松的。 
  长安街两侧排满了围观的群众。有人抹泪有人暗泣。 
  他们不知道死者是谁,他们是在哭自己。 
  送葬队伍绵延迤逦了几里地。除了前面的步行纵队和自行车阵外,最为壮观、令人胆颤心凉的是行进在最后的卡车长阵。 
  十几辆卡车首尾相接。每辆车上都有一个白色的巨型花圈。花圈后面的车厢里,是几十个手持梭镖、挺胸站立的壮汉。梭标的钢刺闪着寒光,汉子们的脸上则像蒙了一层霜似的阴暗。看上去,令人感到气象森森、栗栗危惧。 
  队伍绕天安门广场一周后,又在天安门城楼前掉头,沿原路返回了。一路平静,基本上没有发生什么。 
  只发生过两次小小的骚动。 
  在西单路口,几个小痞子不知天高地厚地对殡葬队伍骂大街。骂了几句撒腿就跑,但是没跑多远就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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