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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我的爸爸妈妈和阿姨-第24章

小说: 我的爸爸妈妈和阿姨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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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个大太监。《阮玲玉自杀》一剧中,他扮演阮之前夫张达明,戏并不多,一折《悼亡曲》唱出噬脐不及的追悔,俨然成为解派名曲。他的宽厚和谦让,赢得了不少圈内外人士的敬重。因此,我父亲误以为六头牌乃三对夫妻档,也许名生之间的无风无浪,能姑且维持安宁。剧团将要歇夏,趁一周休息,从从容容,再来慢慢劝说妻子退一步海阔天高。    
    三日之后,我母亲咳嗽果愈,嗓音依然甜美醉人,小恙复出,赢取了观众更多的掌声和喝彩声。    
    鲜花、掌声使我母亲陶醉,名医张聋的劝戒,勿要唱忒吃力的戏,早抛于九霄云外。她全身心地投入新戏的创造。同年8月9日《沪剧周刊》上发表陈影的文章,再度引用田汉先生对顾月珍演技的肯定,并对顾月珍在《来日方长》一剧中的表演极为褒扬,断言“可见她演技已登峰造极”。    
    “登峰造极”太过誉。太过誉的评价会给他人带来压力,带来不快。    
    变故在悄悄酝酿、成熟,时临盛夏,骄阳肆虐。中艺沪剧团歇夏数周,闪避热浪之峰。西斯文里笑语喧哗。我父亲身穿白纺绸裤褂,摇动大蒲扇,和母亲商议,全家去苏州小憩几日,仍想借山容水意梳理我母亲的执拗,以便归沪后与卫、邵两家共商秋凉的戏文。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天堂美景谁不向往,况且苏州有小阿婆的娘家,有父亲幼时嬉戏飘泊的印痕。全家人欢欢喜喜打点行装。小孩贪玩,听说去有山有水有亭子的地方白相,拖牢我父亲,高声嚷嚷立刻出门。十三岁的珊珊玩性忒重,她乐成一朵花,乖乖地跟随小阿婆,跑进蹦出,采购沿途食品和馈赠礼品。    
    小阿婆许久未归故里。如今和儿子、媳妇、孙女同归,况儿子事业发达,名扬上海,心里涌动着衣锦回乡的荣耀。    
    


第二部分第8章   浮世从来多聚散(4)

    她在后房床上铺陈着五光十色的礼物,有舶来品的玻璃丝袜,有式样新巧的发夹,也有老城隍庙的五香豆,她掰手指细细计算如何分配给苏州的亲戚,左邻右舍的孩子闯进去,眼光馋馋地热热地,她会高高兴兴地承诺:等阿奶从苏州回来,给侬带粽子糖、松子糖、梨膏糖。    
    忙忙乱乱,礼物备齐,衣箱理妥,只待明日清晨启程。我父亲吩咐,晚饭简单些,免得剩饭剩菜放几日会变馊。    
    天色陡然昏暗,远处传来一声闷雷,蓝靛般的云像一只硕大无朋的翅膀覆盖下来。小阿婆念叨着:“要落阵雨啦!”手疾眼快地拎回天井里的小竹椅和小板凳。    
    一辆自备三轮车停在门口,一双夫妻笑盈盈地走入天井,齐声问候:“小阿婆,侬忙呀!”“啊呀,贵客,贵客,请进,请进!”小阿婆急忙招呼,要我喊卫鸣岐伯伯,石筱英姆妈。那时候,他们是我家的常客,我尤其欢迎石筱英姆妈。她笑容温慈骀荡,如中秋明月;说话慢声细语,缓缓地、软软地、甜甜地,甜得就像她常常塞进我小手的糖果。她的皮包像个百宝箱,随时可以掏出几粒糖果,几根扎小辫子的花皮筋,一只小发夹,一把小梳子,一盒香烟,等等,小阿婆、珊珊和我,都是受惠者。    
    这次,她手中捧着一只纸盒,方方扁扁,系有美丽的红丝绳,平素来客,迎来送往是我父亲之事,卫家与解家有通家之好,我父母双双出东厢房,亲亲热热地寒暄问候。    
    石筱英把方扁盒递给我,温敦地说:“买了盒新雅粤菜馆的点心,给阿波囡尝尝新鲜。”    
    小阿婆催促我道谢,带我离开,她知道合作办团,常有事需要商议。我们回到后房,小阿婆又命我去喊父亲,我父亲匆匆跑来问有何事?小阿婆问要不要为卫家夫妇准备晚饭。我父亲抬腕看看手表,旋答,让珊珊去野味店和菜馆买些熟食和炒菜。珊珊拎起竹篮和饭盒,带上雨伞,冲出门去。    
    一道闪电仿佛是天空着了火,照亮了东厢房,东厢房里的人们似乎没觉察雷雨的足迹,欢欢喜喜地谈笑。顷刻,暴雨像一铺席子似的盖过来,遮掩了所有的声音。夏天的雷雨稍纵即逝,留下了温馨而清新的凉气。    
    卫鸣岐夫妻离开东厢房,走出客堂前,拦住了我母亲,说雨后有凉气,小心受凉咳嗽,不要再送。    
    我父亲送客人至大门口,真诚地挽留:“再坐一歇,吃好夜饭再走。”    
    大门口,卫家夫妇留步,和我父亲说什么,我父亲一愣怔,惊愕地张大了嘴。双方低语良久,我父亲勉强点点头,客人坐上了自备三轮车,我父亲礼貌地吐出“走好,走好”的字眼,声音像钝锯子在锯木头。    
    卫鸣岐在车上转身,向门边的解洪元抱拳拱手,扬声言道:“洪元兄留步,我伲就此分手吧。”    
    分手!莫非人愿难违天意,宿命的兔子尾巴无力甩去,我父亲推动的六头牌携手鼎立,雄视沪剧界的局面,仅仅剩下一圈年轮。我父亲倚在门框旁,红头酱脸,额上青筋暴起,像秋海棠的叶脉那样鼓胀。    
    小阿婆也出来送客,察觉有异,小心翼翼地问:“阿毛出了啥个事情?”我父亲攥紧右拳,重重地击打门框,一定是碰到了木刺或小钉,手背上淌下一条细细的血流。    
    “血,快点,快点,拿红药水。”小阿婆尖叫。    
    楼上楼下,右邻右舍,留声机,无线电响成一片,碗筷相击声、欢言笑谈声,融成一体,很少有人注意到小阿婆的尖细嗓音。    
    我母亲站立客堂,目睹了这一幕,急忙回东厢房,拿了红药水和药棉签,替丈夫擦抹血痕,满脸是迷惑和惶恐。    
    我父亲像是受伤的猛豹,脚踩地面,长吼一声:“我好恨呐!”    
    父亲,你恨什么?恨谁呀?父亲暮年,我曾问及,他温和地回答:“恨我自家,你娘争戏,早晚要争出事情来,我心里明白,没早点劝她。事情发生了,他们两家人要合作,要扛‘中艺’大旗,你娘身体不好,我单枪匹马,唱啥个名堂!”    
    我追问:“侬为啥答应让出‘中艺’招牌呢?”,他无奈地答:“他们有四个人,事先商量好了,不让又有啥意思……”好个暴躁又宽厚的父亲。    
    变故是不是仅仅因为我母亲争戏,我父亲不肯言他,后人也难评说。名利场中,或分或合,大致受利益驱使,合时心态一致,分时最能表现出人们心灵的本质。    
    石筱英顾念我母亲体弱,不忍当面言散,我父亲怜惜妻子争强,不愿点破病妻无力独担正场花旦之重任,淡淡地告知“中艺”大旗已去,秋凉后夫妻将设法另立新团。    
    比夏日雷电更猛烈,更突兀,我母亲痴迷舞台,很少留意周围变化,看不清姐妹的眉高眼低,无法接受巨大的变故。她脸色苍白,像一个雪人,似乎要融化在暗蓝色薄暮之中。    
    风月磨淬,我父亲已经渐渐消退“三进三出”时的狂躁之性,迅速平息了怒气,扶定了妻子,斩钉截铁地说:“侬放心,阿拉的霓虹灯一定会亮,比这道彩虹还要亮。”    
    一抹彩虹悬于天际,像一把玲珑剔透的水晶弓,向人们射出温情与美丽。    
    


第三部分第9章  弄璋喜庆添愁怨(1)

    意外的打击是一道日渐溃烂的伤口,像一蓬生命之火再度燃烧前的浓烟。    
    三十出头的汉子解洪元,愤思之后是思考,思考之后是觉醒,觉醒之后是行动。我父亲在江湖上弄潮屡败屡战,岂肯偃旗息鼓。他急急筹备新团,希望能寻觅一位女旦,寻觅一位资历尚浅、实力乃大的女旦。他以为,资历尚浅就不易与妻争角,而实力乃大就能随时胜任正场花旦。    
    艺海茫茫何处可觅两全其美的角儿?    
    《三朵花》的编剧张辛之走马荐将郑重地推荐丁是娥丁阿姨。    
    丁是娥?丁是娥!我父母同时面对一颗熟于枝头的毛栗子,爱其青葱鲜丽,却忧其多刺扎手。父亲主张邀丁是娥组团,三老板鼎立;母亲也许是出于女性本能的敏感,忌讳环绕丁是娥的桃色轶闻,力主夫妻档重新亮牌。于是东厢房内窃窃私语,时急时缓,久之则发生了龃龉,双方各执一理,谁也说服不了谁。一夜未宁,晨起则又争执,一直到午饭时分还未有结果。小阿婆让我去叫吃饭,我在门口只听见母亲在说:    
    “这个人,鸭肫肝一百只一买……”    
    鸭肫肝?五岁的我立即被勾起馋欲,忍不住舔舔嘴唇,就像看见了一百只鸭肫肝似的,舌尖上便有了那份鲜味。这个鸭肫肝很像一只只耳朵,三五只串成串,吊在南货店里晃晃荡荡。它是上海男人下酒的美味,更是上海女孩爱吃的零食。我很喜欢但却没有这个口福。因为母亲苦出身不喜零食,而小阿婆历经坎坷,节俭持家不舍得买,只有从小娇生惯养的父亲有这份口欲,常会拎一串回来,但随即被小阿婆秘藏于食橱,加锁锁上。通常只有等父亲喝酒了,才会取一只下来切成薄片,码于小碟上。父亲悠悠然抿上一口老酒,在夹一片给自己同时也夹一片放入我的小嘴:“阿波囡尝尝鲜。”就这么一小片鸭肫肝给我留下了永久的鲜美,如果真像母亲所说“一百只一买”那是怎样的福分?可母亲分明是在说一个人,如果是,那这个人的胃口还真不小啊。是谁呢?珊珊嘟着嘴说那个人就是丁是娥。    
    没想到几天后,这个人就出现在我家里。花枝招展的丁是娥阿姨坐着自备三轮车飘然而至,父母像迎大客人一样把她请进了东厢房,谈天谈到太阳偏西也不肯散。我的小肚皮饿瘪了,那些和我在天井里玩耍的小朋友都被父母叫去吃饭了,才见丁阿姨出门。天完全黑了,小阿婆大声喊吃饭,可是送客回转的父亲却说,他们已用过餐,说完便双双进房去了。    
    我们一家子从来是亲亲热热等着一起吃的,这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父母邀请丁是娥加盟成立上艺沪剧团, 三角鼎立同为老板,但丁免出股金;开办费由我父母筹措,利润却按三人等分。排名依姓氏笔画小妹妹排在了大哥大姐前面——丁、解、顾。可怜的父亲为圆老板梦条件一让再让。    
    优渥的条件,当老板的尊荣,撞开了丁是娥野心勃勃的心扉:多好啊,有老板的实利,无老板的风险。天赐良机,时不我待。很快,冰雪聪明的丁阿姨兴冲冲辞离“文滨”,轻松松就坐上了“上艺”老板座。    
    事情是谈成了,我母亲顾月珍得到了什么?三足鼎立,一个传统女人怎敌得过新潮丽人?家庭风波就此而起,丁是娥这样的女人,只要社会给一线生存的缝隙,她就会不管不顾地拱出一爿属于自己的苍穹。性格也,命运也。    
    从此以后,丁阿姨日日登门,空气里飘散出她的香水芬芳,东厢房里溢满了她那恣肆的笑声。好闻的香水味母亲身上没有,极富感染力的笑声母亲也没有,这两种杂糅的味儿怪怪的,极具诱惑力,但却让人隐隐不安。也许从经商的资历说,似乎丁是娥更有经验,但她想明白了当初在芜湖做老板娘,充其量也只是由梁森操纵的一台木偶剧而已。并且梁走的邪路子,一朝见了天日便成了人人不耻的狗屎堆。而解洪元为人正派,又有气度,胸有宏图大略,行则脚踏实地,几度聚首,数回商议,丁是娥被解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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