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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当代-2006年第3期-第63章

小说: 当代-2006年第3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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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雾冬像知道她要过去一样,杵在屋中央等着她。 
  她说,回来了? 
  雾冬说,嗯。 
  秋秋说,吃过饭没有? 
  雾冬说,在那边吃过才回来的。 
  秋秋说,要热水洗脸吧? 
  雾冬说,天不冷了,我不怕冷水。 
  到这儿,他们两个都好像没了话说了,杵在屋中央,两根木桩样。 
  后来,秋秋说,我问你个事儿。 
  雾冬说,你说吧。 
  秋秋说,你和蓝桐,是不是说过,我怀上了谁的娃就先跟谁过一年半?把一个月变成一年半,是真的吗? 
  雾冬说,是真的,这是庄上的规矩。 
  秋秋脸上立刻就上来一片笑影。她终于得以确定,路途前面那个亮点不是随时可以飞走的萤火虫,而是一个真正的火把。而这个时候的这种宁静的笑,却深深刺激了雾冬,雾冬语气突然降到零度,说,你很高兴? 
  秋秋被问得有些发傻,我高兴了?我不应该高兴?她说。 
  雾冬的话充满寒气,他说,你为谁高兴?你怀上我的娃了还是怀上蓝桐的娃了? 
  秋秋听得一脑门儿的寒冷,说,没有怀上,谁的都没有怀上。 
  雾冬问,那,你想怀上谁的娃? 
  秋秋说,我…… 
  雾冬说,你们把睡房都搬到那边去了? 
  秋秋说,是的,是我搬的。 
  雾冬的话让人牙齿发酸,他说,蓝桐对你比我对你好? 
  秋秋不看雾冬,也不说话。 
  雾冬不跟秋秋说话了,急着转身找泄火对象,扭头正碰上我的眼睛,他把嘴扭了一下,踢了旁边的一只木椅子一脚,进自己的睡房把门哐地关上了。 
  秋秋回到我这边,像只被打懵了的兔子一样木头木脑钻进睡房,和衣就躺上了床。 
  我想寻点话安慰她一下,她却问我,你说我该先怀你的娃还是先怀雾冬的娃?我说你愿意先怀上谁的就怀谁的。她不眨眼地看着我,看着看着的泪水就充满了眼眶。她说,我愿意先怀你的。又说,但是雾冬会不高兴。 
  我说,他肯定会不高兴。 
  秋秋说,可我还是愿意先怀上你的娃。 
  我说,为什么要那么早怀上娃?这个问题问得很愚蠢,愚蠢得让秋秋很伤心。我明明知道她为什么那么想怀上个娃,但我懒散的心却懒得去管她的心事,我只顾想着我的心事。我的心似乎是拒绝她怀上我的娃的,因为我明白娃是条绳,会把我和秋秋生生地绑在一起。而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或许是要离开这个地方的。 
  秋秋拧着眉头,她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样问她。 
  我也懒得解释,就说,你要是想先怀上我的娃,我们就做娃吧。 
  秋秋还拧着眉头,但是她说,那就做吧,我还是愿意先怀上你的娃。 
  秋秋开始脱衣服,把自己脱得如同一条鱼,动作和表情却又是一条鱼即将上岸赴死时的悲壮。我胸膛里痛了一下,像是心脏被谁揪了一把。我把秋秋轻轻搂过来,怕碰碎了她一样搂着。秋秋像一个心急的庄稼人怕耽误了季节,也不管我当时的情绪,一如打点一棵庄稼苗,她严肃认真充满虔诚地为我脱光衣服,然后把我搂上了她的身体。 
  从此,秋秋谁的脸色也不看,闷着头细心耕作。她的执着感动了我,我渐渐的发现,再被她搂上身的时候,我身体里冲动着的不再是纯粹的对她的肉体的欲望,也有了一种跟她一起耕耘一起奋斗的献身愿望。我们都很天真,以为娃就像瓜一样,种下地不几天就见芽了。可是我们努力了好久,仍然看不到发芽的迹象。秋秋悄悄问我,我怎么不吐呢?我怎么不见想吃酸呢? 
  我也不知道。 
  我们就那么凄凄惶惶地把我们的新婚日子过到了尽头。 
   
  33 
  就在我和秋秋一个月日子的最后一个时间,雾冬背上他的家伙又去了外庄。那个早上,秋秋就该从我这里离开,去过下一轮日子了,可雾冬却招呼也没打一声就走了。那个早上,我们都很疲惫。头晚我们拼命干了一晚,我们耗尽了我们骨头里所有的精气。但是那天早上,我们都没有睡过去。秋秋到最后也没有出现想吃酸或者呕吐的现象,她一直在失望着,同时也侥幸着。秋秋说我虽然没有想吃酸但我的红还没来,秋秋说我每月都要推迟几天的,要是能把我们的日子也往后推迟几天,说不定……说不定什么?当然她想的是“说不定就怀上了”。但是,谁为她推迟这个时间呢?简直是白日梦啊!但是秋秋说,雾冬又走了。她说她清晨起来上茅房时看到雾冬走了,她说雾冬走的时候还背上了他的那些做道场的家伙。她以为她下面的日子是回到雾冬那里去过,她说雾冬走了,她就可以继续在我这里过几天了。 
  秋秋为这个可能多得的几天日子激动着,说只要她过几天都还不来红,就说明她是怀上娃了,那她就不过雾冬那边去了,她就跟我好好的生下娃,养好娃。 
  可是,秋秋下一个月要跟的是岩影,而不是雾冬啊。 
  我盯着屋顶,听着秋秋这些话,心里直想哭。可是我又能做什么?我像翻垃圾一样翻弄着我的思想,里面没有一点积极的东西。倒是发现,我比秋秋还要恶心傩赐庄的这种生活,我比秋秋更想逃离傩赐这个地方。 
  爸在外屋扯着嗓门儿喊我们快起床。 
  我不想起床,我害怕看到秋秋被迫去岩影那里时的伤心欲绝。 
  秋秋也怕起床,她紧紧搂着我,说爸是不是又叫我过雾冬那边去啊?我明明知道等待她的不是雾冬,而是岩影。我还知道,迎面而来的这个结果会把秋秋打击得身心俱碎。但是,我却不能告诉她真相,我只能一如所有的傩赐人一样,做一个心痛的旁观者。 
  秋秋把嘴对着我的耳朵说,蓝桐,我们跟爸说,把我们的日子延长几天,说不定延长几天就行了。 
  我看着屋顶,细心地品味着心痛的滋味。 
  秋秋突然被什么咬了似的激棱了一下,说,对了,蓝桐,我们挣钱,我们挣钱来把雾冬的钱还了,那样我们就可以过完全的日子了。秋秋被她突然间的聪明激动得泪光闪闪,可是,爸又在叫了。 
  爸那口气听起来好像我们得罪过他。 
  我们只好起床,但秋秋还在喋喋不休地跟我说,我们挣钱,我们把雾冬的钱还了…… 
  我们一出睡房就看到岩影杵在屋中央。 
  秋秋吓了一跳,她害怕这个疯子,往我身后躲。岩影却上前要拉她,说秋秋我来接你了。秋秋尖叫一声,受惊的鸡一样扑楞着往我身后寻救。我拦着岩影叫他别吓着秋秋,我只能说这样的话。可这样的话秋秋和岩影都不满意,秋秋叫我快把岩影轰出去,岩影又叫我别多管闲事。我爸,把我们叫起来肯定是因为岩影早来这里等着了,但这个时候,他却不关心这里的事了,人影都见不着一个。 
  岩影对秋秋说,秋秋,你是我和雾冬蓝桐三个人一起打伙娶的,你现在该轮到跟我去过日子了,跟我回去吧。 
  秋秋喊,你这个疯子,快滚出去,不然我叫蓝桐打你! 
  岩影说,你问蓝桐,你问他我是不是疯子? 
  秋秋来看我,我不敢看秋秋,去看外面,外面好像又起了雾。那么,今天的天空应该又是一轮白太阳了。我想。 
  秋秋想也没想,就提起身边的一只板凳朝岩影打去。 
  但这只板凳打到空中就给岩影抓住了。岩影顺手摘掉秋秋手里的板凳,又抓住了秋秋的手。秋秋尖叫着往我这边挣,喊我救她。可我怎么能救她呢,我能打岩影吗?我能叫岩影不要把秋秋拉回家去吗?我凭啥?我这时候才明白为什么雾冬要选择在这个早上悄悄离去了。 
  我只能说岩影大哥你好好说,别吓着她。 
  岩影才不理我呢,他抓住秋秋就不放,任秋秋怎么打怎么挣。有一刻,秋秋慌乱中抓得了一根锤衣棒,这根锤衣棒最终打在了岩影的额头上,额头出了血,血沿着前额往下流,流到眼睛边上,还继续往下流。但岩影仍然没有放开秋秋。这个平时看起来萎萎缩缩的人,这会儿倒完全是一个男人的样子。他就像一根拴住了秋秋的铁桩子,一任秋秋疯狂挣扎,只在秋秋手里出现了武器的时候稍稍躲一躲。秋秋像一只想逃命的猫,闭着眼咆哮着,又是抓又是咬。这件突如而来的事情把她吓疯了,她的脑子里能反应的只能是一些没有逻辑没有条理的混乱行动。秋秋打破了岩影的头和脸,还咬伤了他唯一的手。岩影像一面盛开着红杜鹃的山坡,在这个早上特别耀眼。 
  这么让秋秋折腾了一阵,他终于喊道,秋秋,行了,我们走吧!说着就一反手把秋秋扛了起来。就这样,秋秋如同一只被猎获了的野羊一样,踢蹬着四蹄被岩影扛走了。 
  一直,我都是那么呆呆地看着眼前正在发生一切,我的视线像网一样散漫,秋秋和岩影在我眼前就像两只被人操纵着的皮影,我就像是一个痴迷于这场皮影戏的人,心一直跟着眼睛,巴不得自己变成操纵者,让戏的结尾变成自己希望的那种圆满。可是,秋秋还是被岩影强行扛走了,结果离我的愿望太遥远,我感到一股滚烫的黑血从脚底喷灌至头顶,一种叫愤怒的东西就从我的头顶冲了出来。 
   
  34 
  一切都发生得那么快,也就是被愤怒冲昏了头的我在院子里转了几圈儿才跑到厨房提了切菜刀赶到之前,秋秋已经被关进了岩影的睡房。 
  那个时候,管高山和管石头正从岩影睡房里出来,在里面传来闩门的声音的同时,他们正好看到我提着菜刀跨进了他们家外屋的门。 
  我提着切菜刀干什么,我自己当时也不明白,他们显然也不明白。我听到我妈和管高山还有管石头都吓出了一些惊愕的声音,管高山还扑上前来夺我的切菜刀。我把手里的切菜刀扬一下,管高山就吓得退了一下,最后是我妈从后面视死如归地抱住我的腰,管石头从后面抱着我的腿,才让管高山夺掉了我手里的切菜刀。 
  这个时候,岩影的屋门被关得很紧,我的脚在上面踢出几个惨白的脚印,踢出好些沉闷的声响,它却纹丝不动。我妈还死死抱着我的腰,管石头还死死扎着我的腿,我怎么挣也挣不掉。后来我就拖着我妈在屋子里转圈儿,我想在这个屋子里找到另一把切菜刀,但转一圈过后,我发现这间屋子里的切菜刀也在管高山手上拿着。我就冲着管高山嚎,快把菜刀给我!管高山把声音提到我的声音上面去,问,你拿菜刀去做啥?想杀人吗?!我也拼命把声音往高处拔,我说我不想杀人,我要你们放了秋秋!管高山把两把切菜刀握在一只手里,空出一只手来在空中挥动,以助他的声威。他说,你凭啥要我们放了秋秋,岩影是凑了钱的,秋秋是你们的媳妇,也是岩影的媳妇。我说,秋秋不愿意,你们这是强抢来的,是犯法的!管高山这回挥起了那只拿着两把切菜刀的手,他挥完手还没说话,我妈就突然嘎嘎嚎哭起来。我妈像个吊死鬼虫一样紧紧吊在我身上,尖利的哭声沿我的背沟直戳戳刺向我的耳朵。 
  妈说,娃呀,这是命啊,你就不要乱搅和吧! 
  妈说,娃呀,我们家岩影也是个男人,他那耳朵和手都是为了娶媳妇,给煤荒石劈掉的,你们能娶媳妇,他咋就不能娶个媳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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