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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5章

知北游 作者:洛水(起点vip2013-11-09完结)-第4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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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冲突强烈到了整幅画都在排斥他,想要将这个异类驱逐出去。

  “无颜,这一战你无需介入。”我袍袖飘飘张开,将无颜收入,仰天清越长啸,向楚度飞速接近。该来的终究要来,楚度此刻现身,便是阻止我去营救大哥,双方的仇恨除了你死我活,再无其它选择。

  楚度目光深邃悠远,紧紧锁住我飘忽不定的身影,回报以一声连绵不绝的长啸。

  两道啸声乘风破浪,曲折盘旋,节节拔高,直冲苍穹。时而如刀盾相击,穿云裂石;时而似树藤盘根,纠缠攀附;时而像鹰隼互啄,灵动扑闪……整片水域的风雨声、嘈杂声都被啸声压盖住,似是变成了一个静音的世界。

  啸声戛然而止,没有谁快一分,没有谁慢一拍,两人的啸声在同一刻消失,巧妙得如同一个人发出来的。

  我和楚度面对面而立,相距不过三尺。猛烈的风浪声复又响起,“静”的声音霎时转为“动”,似乎这个世界随着我二人的心意自如变化。

  我和楚度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生出一丝钦佩感。在道的修为上,双方都不愧是最顶尖的大宗师,一言一行,莫不翻云覆雨,掌天控地。

  “林飞你真是不世出的修炼奇才,短短数年,便已能与楚某并肩。这一份天资,楚某的确不如。”楚度神色恬定,言辞安详,仿佛老友般闲谈,瞧不出一点剑拔弩张的仇恨。

  “我能有今日成就,离不开你的提点。当年清虚天一行,林某受益匪浅。”我平静地说道,同样云淡风轻,举止从容,不曾流露出一点怨怼之意。

  双方注目片刻,齐齐一笑,笑容中隐藏了太多说不出的意味。

  瞧不出仇恨,露不出怨怼,只因这仇恨太深,怨怼太浓,深到了骨子里,浓到了血液中。

  “林飞你行色匆匆,是为了一观碧潮戈与公子樱的刀道对决么?”楚度好整以暇地问道。

  “高手对战,自然对我有所补益。”我不紧不慢地答道,此时再心急如焚,也于事无补,反倒会给楚度留下可乘之机。到了我和楚度的境界,一丝微不足道的破绽都会被对方放大,以攻击道心的无形方式给予重击。

  我目光掠过楚度头顶上空,乌云张牙舞爪,雷霆电光怒吼。排空巨浪从四面八方涌至,在楚度身前升腾,发出愤怒的撞击声。

  北境的整个天地都在排斥楚度,楚度也在排斥着整个天地。双方的冲突每一瞬、每一刻、每一天都在激化,愈演愈烈,最后的结果要么是天地将楚度撞得粉碎,要么是楚度破灭天地。

  楚度的逆天之道,终于走到了北境无法容忍的地步。

  “恭喜你道境将成,半只脚迈出了知微。”我收回目光,刻意避开了楚度身边的阿萝师父。

  “你不也同样如此么?修炼不足百年,便已登临绝巅。”楚度的目光在我脸上一转,突然道,“你的师父就站在这里,你不问候一声么?”这句话犹如奇峰突起,直插道心。无非是看到我躲避师父的眼神,才故意问出来的。

  “来了!他终于忍不住提到阿萝了!”龙蝶在心中森然一笑,“你装得真不错!”

  我淡淡一笑:“叛师的逆徒,见到师父难免心虚,不看也罢了。”刚刚那个躲避的眼神只不过是我刻意为之,就是要令楚度误以为,阿萝师父已成为我的心结。

  这是道心的对击,玄妙莫测,千变万化,凶险处更甚于刀光剑影。

  “不止是叛师吧?”楚度声音低沉,不带丝毫感情,“设下圈套,以葳蕤翡翠清洗你师父的神智,和弑师有何区别?”

  我沉吟一会,道:“那就算是弑师好了。你说得没错,是我和天刑定下这个圈套,引夜流冰上钩,目的是为了对付你。你若服下葳蕤翡翠,自然万世皆休。阿萝服下了,同样可以打击你的道心。你也清楚,像你我这样的人为了道,可以舍弃一切。”

  事变至此,我已不在乎是否要为自己辩解。还原真相毫无意义。我要做的,是利用此事狠狠打击楚度的道心,让他心态浮躁,让他的仇恨火山喷发,让弦线趁虚而入。

  “生死大仇,务必不择手段。”龙蝶赞许地道。

  “不过,最终给阿萝服用葳蕤翡翠的人,是你啊。再一次亲手残害心爱的妻子,不知你感觉如何?”我脸上露出好奇之色,“我很想知道,你是如何摆脱内心愧疚,令道境再上一层的呢?啊,我明白了,你终于懂得舍道之外,再无他物了。既然如此,你我应该握一握手,把酒言欢,莫逆于心啊。楚度你千里迢迢来此相见,不会是想对我说一声谢谢吧?其实用不着,当年你不也提点了我吗?就当是我的还礼好了。”

  “你厉害!”龙蝶瞠目结舌,“这么不择手段的话也说得出来!”

  楚度平滑的青衫生出一丝细微的颤动,仿佛平静湖面上荡起涟漪。他瞠视着我,半晌怆然道:“你真是了不起,想不到阿萝教出这么一个弟子。”

  “我也觉得自己很了不起,阿萝理应为我感到骄傲,不过她现在应该不懂什么叫骄傲了吧?我们能不能不要谈她了?我心里总还是有点愧意的,做不到像你这么无情啊。”我一句接一句地撕扯楚度的道心,让它露出血淋淋的伤口。

  “阿铁,这个人是谁?”轻柔的语声响起,像一片羽毛轻轻飘起在向晚的波浪中。虽然是很柔婉,很纤细的声音,却始终,在湍急跌宕的风浪声中飞舞。那是无法被淹没的翅膀,固执地,倔强地,轻盈地扇动。

  正如师父此刻的容颜,清婉而柔美,微微翘起的桃红嘴角如少女一般纯净,也如少女一般执拗。

  “阿萝,他就是你后来收过的弟子。”楚度答道。

  师父看着我,浅浅一笑:“我做过很多对不起你的事吗,让你这么痛恨我?”她扭过头,蹙起柳叶似的眉尖,对楚度道,“阿铁,我一点都不记得了呢。沙罗峰那一晚之后的事,我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楚度凝视着阿萝,温和地道:“没关系,你只是遗忘了不想记住的东西。”

  我心头一震,师父举止自然,言谈条理分明,哪有洗尽神念,变得像婴儿般懵懂的样子?不过听她话中的意思,又似乎失去了一部分记忆,理应是服下葳蕤翡翠所致。何况她一身修为浩瀚如海,臻至知微,但法力流动间尚存一丝迟滞,分明是倚靠药物强行提升的结果。

  “这怎么可能?”我喃喃地道。

  “我也觉得很意外。”楚度淡淡地道,“那一日我找到龙鲸,强行给阿萝服下葳蕤翡翠,孰料她竟然神智大损,失去了所有的记忆。我当即醒悟,像葳蕤翡翠这样的神物,必然存在某种隐患。”

  我不觉被他勾起好奇心:“你的道心没有因此而崩溃吗?”

  楚度默然片刻,道:“我做了很多努力,但还是没有用。望着如孩童般欢快的阿萝,我禁不住地想,当年我做的事,究竟是对是错?如何才算对一个人好呢?是我们觉得为了她好,还是她自己觉得好?”

  我呆了呆,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柠真。我抛下她不管不顾,虽说是为了她,但显然违逆了柠真自己的意愿。

  我知道,她宁可和我一起死的。当年狠下心对阿萝下咒的楚度,和今天的我,其实是一样的。

  “不要再听他说下去了!”龙蝶突然喊道,“出手!立刻动手!他在用阿萝的事挑动你的道心!”

  我犹豫了一下,楚度的语声又传入耳中:“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都找不到答案。正如失去了神智记忆,但变得快活单纯的阿萝,和一个满怀怨恨,疲倦沧桑的阿萝,哪一个会令她觉得更好呢?换作你我,更愿意做哪一个阿萝呢?”

  “别被他牵着鼻子走!快动手啊!”龙蝶焦急地吼道。

  我心知龙蝶所言非虚,不能再让楚度操纵彼此的谈话,但若强行出手,无疑是在道心上输了一筹。不知不觉,我已陷入了两难之境。

  楚度的语声低沉缓和,带着一种无法拒绝的磁性魅力:“但我没有想到的是,几天后,阿萝居然恢复了些许记忆。每一天,她的记忆都在恢复,一直恢复到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便奇迹般地停止了。”

  我心知肚明,那一晚分明就是楚度对阿萝下咒,彼此决裂的那一晚!

  从此海角永隔,挚爱成仇。

  “我思前想后,不外是两个原因。其一,楚某修行的是逆天之道。这么多年下来,‘逆’的道已然通过沙罗铁树,一点点渗透到了阿萝身上,使她能部分抗拒葳蕤翡翠的后患。其二,是阿萝的本心太强大,做出了属于自己的选择。她选择了爱,遗忘了恨。”楚度悠悠叹息。

  “唯我本心,以抗天命。”我喃喃说道,那个在龙鲸肚腹里苟延残喘的婆婆,终于是做到了。

  我想她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

  无论那一晚之后,有多么漫长,多么煎熬,都抵不过之前的爱。

  时光永远停留在了那一晚之前。纵然是天地间最顶级的神物,也无法将那一份爱洗尽。

  “阿铁,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总不肯告诉我?”阿萝柔声问道。

  “你告诉阿萝吧。”楚度沉静地对我道,全然出乎我的意料。

  我蓦地一凛,迎向师父询问的眼神,一时说不出话来。我忽而醒悟,在这片刻的犹豫间,这场围绕师父的道心交锋,我已经败了。

  纵然是龙蝶的魂魄,也无法将我对师父的愧疚洗尽。

  “轰!”楚度一拳击出,天动地惊。正值我道心动荡,矛盾迟疑,时机拿捏恰到好处。

  拳头在视野中不断扩大,整个天地对楚度的抗拒,都被这一拳卷入,反倒成为他的助力!

  这一拳,仿佛驾驭狂海的怒舟,挟浪直冲,势不可挡!

  我凝视拳头,不躲不避,静立的身影宛如礁石不移,同样一拳迎上。

  双方的拳头毫无花巧地撞上,发出闷雷般的轰响,两人的身躯同时一晃。

  “楚某之力再加上天地抗拒之力,居然只能和你平分秋色。你法力之强,着实令人叹为观止。”楚度喝道,脸上泛起一丝潮红,久而不褪。幽黑色的死气渗入他的手指,又被无形的力量挤出来,化作一股股黑烟飘散。

  我浑身气血动荡,似是被这一拳打入天地的最深处,生出隐隐要与天地相融的感觉。在那短得不能再短的一瞬间,我似乎触摸到了天地深处那个庞大无比的意志——北境的意志。

  这无疑是最可怖的结果。一旦与天地彻底相融,我的意志便会和北境意志碰触。不问可知,北境绝不会对我客气,此时的我尚未跨出最后一步,结果只会被北境的意志吞噬,成为它重生的养分。

  毫无疑问,这是楚度刻意为之。当世之间,也只有我这样庞大的法力和精神力,才能触摸到北境的意志。

  我立即展动身形,无数根弦线向外辐射,我的肉身消失在楚度的视野中。

  狂风暴雨,电闪雷鸣,我在每一根弦线中跳跃腾挪,化作千变万化的天象,绕着楚度眼花缭乱地闪动,让他难以捕捉我的确切位置。

  楚度双目微垂,凝立不动,一拳收于腰间,另一拳陡然击向水面。

  一轮浑圆的光斑以拳头为中心,似镜似花似水似月,向外扩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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