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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起居注-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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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们真以为说几句‘孔曰做人’就都能成为好人?”
  “是‘孔曰成仁’……”毕子灏无奈纠正他,显然刚才读的那些东西,都没有进方季北耳朵里,“也不是都那麽回答的,刑部尚书不就是说在每州每府都派下细作,还有提高严刑……”
  相对而言,年轻一些、出身贫寒一些的官员回答中少了些文气,而带上了些杀气。但是方季北依然摇头:“那细作又由谁来管?”
  “……”显然没有答案,“那你说呢?”
  “我当然不知道。”方季北理直气壮道,“我又没学问,又不读史书,我怎麽会知道?”
  毕子灏低头,眼底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两人嘀嘀咕咕,满朝官员都有些不快,有交头接耳的,当即朝堂之上就有嗡嗡说话声。方季北也发觉自己态度不严谨,连忙让孔之高派出来的人和毕子灏继续读下一个问题。
  刑部尚书在这三个问题上的回答是一样的:细作、严刑。其他人的答案和他基本迥异,但是彼此之间都非常相像,无非就是靠御史、靠上级。由於大韦一朝向来优待书生,甚至有不杀士大夫的惯例,大家说出的处置方案也都差不多,一般也就是岭南发配。
  越听方季北越是失望,他确实不懂治国,甚至听不懂这些朝臣稍微拽文的言辞,但是他明白什麽是有用的,什麽只是说著好听。他率领义军,其实也是个国家,如果按照他们这麽治理,义军早垮了,哪里还轮得到打进京城?
  要有畅通的言路,即使是上将犯错也能揪出来。要严明刑罚,让他们不敢越界。该宽的时候当然也要宽,要有得到手里的好处和保障。
  还有,不能让一个人手里的权过重,一定要有人和他抗衡──这点上,为他读一张张答题的毕子灏,倒是非常地清楚制衡的道理。但他当然不会说什麽。
  “好了,别读了!”读到“天灾的时候,若当地大户储粮不售,又提高粮价,该怎麽办”这问题的答案时,方季北终於受不了了,高声喝止他们继续读下去,“你们看一看,如果有开仓和下令之外的答案,再拿来读!”
  开仓放粮?这些官知道官府粮仓都是做什麽的麽?
  方季北最初在颍州起义,就是天灾之後朝廷什麽也做,而粮价飞涨,百姓根本活不下去。他们造反之後开官府粮仓,竟然发现里面一颗米皆无。帐面上的米粮都在,实际却被当官的挪用生财。当地大户家里倒是很多粮,可恨他们根本不拿出来平衡粮价,而是趁火打劫。
  而这些官员,竟然还说什麽“开仓放粮,下令大户卖粮”?
  方季北已经听不下去了。
  他终於知道,他造反的原因不是天灾,不是颍州官员太坏。
  他看著朝堂上站著的文武官员。这些人都是有大知识的,他们识字,他们讲起道理来能让他完全听不懂,他们都说什麽为了百姓。
  但是他们连百姓的生活到底是什麽样子的都不知道。随便一个不识字的老百姓都清楚的问题,他们竟然不明白。
  这个赌,是他输了。

  大韦承昭三年七月,义军杀入京城,弑君。义军首领方季北登基为帝,改国号为岳,年号燮余。
  孔之高自然就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也就是大岳的宰相──因为方季北觉得官员名字太长太麻烦,干脆一切从简。孔之高是宰相,那个吴三省就是左副相,右副相暂缺。刑部尚书还管刑部,其它三省六部一概精简,不知道是做什麽的就都撤掉,例如礼部。
  国将不国。吴三省私下是这麽跟旧臣说的。
  能想像麽,堂堂一国之君,竟是个大字不识的粗人。他甚至把琉熙宫内的龙椅撤掉,把高台拆掉,令人在朝堂上设十几把椅子,说是以後大家上朝都坐在椅子上,商量事情也都坐著说。
  成何体统啊!当即就有些当朝大儒昏了过去,被抬到琉熙宫後面刚刚改造的房间休息去了。而他们那不成体统的皇帝,照样在大殿里端坐,旁边坐著屁股半悬空中的臣子们。
  义军──现在都被编入大岳军队了──连兵带官都是些泥腿子,按理来说在这治国上还是应该靠前朝老臣的。但是孔之高之下的凡是有点见识的,在朝堂上溜达几天之後都开始鄙视那些老臣,觉得他们真是讲起道理来一个比一个厉害,做起事来啥也不是。
  他们都是跟著方季北打天下,都深知百姓的生活,在很多方面考虑得都比那些天天在府里待著的官员强。而他们刚刚坐上个位子,还没有到只会为自己牟利的程度──虽然毕子灏按照史书经验,说那是迟早的事情。
  旧朝官员里,难得没被废除的就是毕子灏这个起居舍人了。
  方季北把宫里太监宫女赶得差不多了,下一步的计划就是把皇宫拆成一块一块的,谁想住都可以住进来──当然,他的主意是一部分免费给穷人住,另一部分给富人的是要收银子的,金子也行。他本来一直跟毕子灏说他也可以出宫,年纪还轻,出去过过日子应该也不错。
  什麽找个老婆的就不说了,那不是害了人家女的吗。
  毕子灏垂头,几缕发飘在鬓边:“我不能留下来麽?出去……我又能出去做什麽呢?”
  他随即抬头,淡粉色的唇微微勾起:“你知道为什麽会有起居舍人这官职麽,做皇帝的本是天下至尊,为什麽身边还要一直带著一个人,不得自由呢?”
  方季北对这问题有足够敏感性:“难道你是看著皇帝的?”
  “看倒谈不上,不过记下皇帝言行,流传後世,是起居舍人的意义。”毕子灏道,长长的睫毛闪著,“做皇帝的,有几个不想流芳百世?起居舍人,若能不为尊者讳,应该会写下最真实的东西吧。最初设下这个官职,就是为了让皇帝自律。”
  方季北摸摸脑袋:“那好吧,那你就留下来好了,你想走的时候直接跟我说一声就行。不过……真别扭啊,身边一直有个人看著,难道如厕洗浴你也在旁边记录吗?”
  毕子灏忍不住笑,他相貌既美,一笑便让人移不开眼:“我在你身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如厕洗浴的时候有看到我麽?你放心吧,你跟後宫妃嫔一起的时候,我也不会在旁边看著的。”
  方季北顿时满脸通红,让毕子灏大为惊讶。红色过了会儿才褪去,方季北想到毕子灏身体情况,倒也不好跟他说这方面的事情,也就没解释他并不打算要什麽後宫妃嫔之类的。
  他不能娶老婆,应该很难受吧,明明是那麽漂亮的孩子,要和美女在一起该多好。
  不过方季北有的时候也会觉得别扭,自己没文化又不聪明,在毕子灏眼里,大概是很差劲的吧。要是隔得远了几天一见还好点,这麽天天在一起的话,岂不是自己干什麽蠢事都会被对方看在眼里?
  至少还是要聪明一点,好歹认识几个字,不要再干出盖印盖倒的事情了……

  其实方季北根本不用担心他在毕子灏心中的形象,因为毕子灏心中,他本来就形象全无。
  假惺惺玩什麽欲迎还拒的把戏,乱改朝规,说话粗俗待人无礼,要不是人在屋檐下,他几时忍过这种粗人,受过这等气?
  旧的起居注还在他手中,他翻著纸页,看著记录下来的每一笔。
  少年皇帝,登基时朝中朋党群起,後宫外戚弄权。这本起居注写下了一位皇帝的夺权过程,和方季北这本放在一起,对比真是明显。
  一个说到底是为了权势,为了让自己活下去。而另一个……虽然粗俗不文,虽然不通礼仪,但,都是为了百姓。
  毕子灏咬住嘴唇,脸上表情变幻。
  寝宫内熄了灯,他就在寝宫外小间住,也跟著熄灯睡下。寝宫外的小间都是下人住的,条件自然好不到哪里去。他这等实际意义上的外官,能有这麽一席之地已是难得,也只能忍著,翻来覆去半天方才睡著。
  起的比方季北早,睡得比方季北晚,白天还要不停地盯著方季北,然後写字。散朝之後还要给方季北读奏章──幸好也不是他一个人读,方季北在义军中找了名识字的心腹,叫做任天的,和毕子灏轮流读,否则毕子灏的嗓子早抗不住了。
  但是习字还是要毕子灏来教,那任天的字写出来十分难看,只能让人看懂而已。方季北好歹也是一国之君,字还是要当门面的。
  这一天折腾下来,毕子灏倒比方季北还累一些。尤其他向来体弱,不若方季北强壮如牛,哪里还能坚持得住。到晚上也就抗不住,在回房之前昏了过去。
  睁开眼睛的时候竟然是一片明黄,毕子灏愣了下,才发现自己身在龙床上。他当即大惊,急忙要翻身下床,却被人按住。
  眼前的人正是方季北,他咧著嘴笑道:“别动,太医说你要静养,你这一动我难免还得请太医,虽说能便宜点,也还是贵啊!”
  毕子灏又呆了一下,想起来这位大岳皇帝最大的爱好之一就是赚钱,竟然把太医都聚集在一起说是弄一个太医院,愿意留下来每天看诊的就留下来,不愿意的不勉强,每天四五个时辰地对外开放──最後半个时辰是免费时间,专为经过证明的穷人看诊。据说赚到的诊金朝廷抽一小部分作为场地和人力费,其余都归太医。
  连方季北都没有免费的权力,他穷惯了,偶尔打两个喷嚏也不去看。反正朝中文武旧臣都恨不得他早点晏驾,自然也不会劝他此事不可龙体为重。
  毕子灏知道这前因後果,对於这麽一个守财奴居然为自己花钱看病的事实,生出了些异样情绪。
  “不会是从我俸金里扣吧?”毕子灏问出这个问题。
  方季北傻了下,随即拍拍他:“我方四还没有那麽吝啬吧?是我把你累倒的,怎麽还会克扣你工钱呢?”
  “是我不中用。”毕子灏道,刚刚昏迷醒过来,一张小脸还是煞白的,“其实也不是太累,只是我身体不太好……”
  “你这种总是写字的官儿,肯定不太抗操就是了。”方季北点头附和道,“像我这样种地打仗下来,再累十倍也没事,你还是要努力啊!”
  “努力?”毕子灏奇怪看著方季北。
  “是啊,我决定明天开始午後带著你锻炼,现在是夏天不行,先练练拳脚。等明年开春,我们在宫里开一片地,我领著你种庄稼。”方季北道。
  毕子灏傻了,有种再昏倒一次的冲动。
  “为什麽要种地?宫内御花园中尽是奇花异草,难道你要除了它们?”毕子灏心疼问道。
  “那些花草当然不会除。”方季北回答,但他下一句话就让毕子灏放下的心再度揪起,“除了的话我拿什麽卖,那些花能卖大价钱呢听说。”
  焚琴煮鹤!果然是粗俗的人!
  方季北说到这里,双眼出神,像是在想什麽:“我以前听人念过一首诗,说什麽一朵花等於十家人过日子的钱……”
  “一丛深色花,十户中人赋。”毕子灏纠正他,“不是一朵。”
  “对了,就是这首诗!”方季北高兴道,“我明明听过好几遍的,还是记不住。”
  哼,武夫。
  方季北本是坐在床边,现在大概是有些累了,干脆上得床来。反正龙床很大,两个人在上面也很宽敞。他把手放到脑後,望著蓬顶藻井,低声道:“被发配去岭南之前,我一直在扬州种地。每年春夏的时候,满城的花真好看。我一直想给侯家小红买一朵,别在她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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