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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憔悴东风-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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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说风凉话不痛不痒,沈雁石也就懒得理他,由他去说。 

烈火使见他对自己不理不睬,更加气恼,又道:“堂堂沈家庄少主成了碧游宫最下等的杂役,不知沈成风老儿知道了会不会气得回过魂来。” 
眼见沈雁石还是充耳不闻,他干脆赶上前去,伸手拦住对方的去路。 
“你到底是真聋还是假聋?我在骂你呀,你都不敢反驳,难不成你是个缩头乌龟?”见沈雁石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更恶劣地开口,“你要是缩头乌龟,沈老儿就是名副其实的老乌龟——” 

“哗”的一声,洗脸水尽数泼在烈火使的身上。 
烈火使正说得性起,怎么也想不到一直隐忍的沈雁石会突然发难,被泼了一身一脸,竟呆住了,张口结舌:“你……你……” 
沈雁石依然面无表情,淡淡地道:“对不起,手滑了。” 
“可恶!”烈火使终于回过神来,顾不得一身狼狈,举手向他打去—— 
“住手!” 
一声呵斥,成功地使烈火使的手生生停住;段飞鹰出现在门口。 
烈火使叫道:“主人,你看他——” 
段飞鹰看了他一眼,皱眉道:“还不回去换身衣服,这副样子好看不成?” 
随即又狠狠瞪向沈雁石:“你跟我来。” 
沈雁石也不说什么,默默跟他进去了。 
烈火使盯着沈雁石的背影,几乎要将之烧出个窟窿来。正在恨恨不已,却听身后有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烈火使大怒,心想谁这么不知死活,一肚子怨气没处发,正好拿他作出气筒。回头看那人一身金色衣衫,却是锤金使。 
他悠悠闲闲地倚在墙边,不知看了多久,脸上满是笑意。 
“你笑什么?” 
“我只是想,幸亏主人叫他倒的是洗脸水,这要是夜壶,你岂不是惨了?” 
烈火使原本十分清秀的一张脸顿时变得难看之极,怒道:“你到底是哪一边的?” 
锤金使笑了笑:“他那一边太危险,你这一边又酸气冲天,我自己一边比较安全保险。” 
烈火使哼了一声,眼珠一转,忽道:“我们这几人之中,你和青木使的关系最好,怎么他出事了,你却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难道你就不能想想办法?” 
锤金使淡淡地道:“宫里的规矩你是知道的,叛逆之罪,罪无可恕。怎么处置他是主人的事,我管不了,也不敢管。” 
扫了一眼烈火使:“我劝你也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激怒了主人后果难以预料。” 
十七 
寝宫里看似平静,实则阴云密布。 
自从进门之后,段飞鹰就没开过口,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但这种没有任何表情的表情却带着说不出的震慑之意。 
就因为没有表情,别人才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因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所以才会害怕。 
但这一招显然不适用于沈雁石。 
沈雁石站在阶下,一派安闲,即使面对的是段飞鹰阴沉的目光,也不见他有丝毫的紧张。 
这种对峙的局面维持了一段时间,段飞鹰忽然笑了:“原来你也有生气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怎么挑衅也不在乎呢。因为烈火使出言辱及你父亲?” 
他的眼中有着玩味与罕见的兴奋,如果五行使者看到了恐怕会觉得很吃惊。那是一种见猎心喜的感觉,还有一种抓住对方痛脚的得意。 
如果段飞鹰事后冷静地想一想,恐怕自己也会很吃惊,久已对任何事物失去兴致的他,为何会有这样的心境。 
但是,他现在只是想集中全力去挫败眼前这个男子! 
其实沈雁石真的是如那天所说,将他服侍得“舒舒服服”,舒服得他都快要发疯了。沈雁石并不会伺候人,但他的学习能力很强,态度也很好,打不还口,骂不还手,随叫随到。要选顺仆的话,他绝对是第一。 

可是,他要的不是一个顺仆呀!他的目的是羞辱对方,看他的丑态呀! 
何况这沈雁石既不愤怒失态,也不畏缩讨好,那个样子只能用“不卑不亢”来形容。无论何时何地,他的目光始终平和,腰板始终挺直,即使做的是最下等肮脏的差事,也不会给人卑微的感觉,有哪家的仆人是这样的? 

从未见过一个人沦落到青衣侍酒的地步,依然能够从容不迫! 
更可气的是,无论你对他说什么,做什么,他的回答永远不会超过三句:“是”、“好”、“对不起”。即使是无理取闹,他也绝不会反驳。所以每次闹到最后,段飞鹰都会觉得自己象个唱独角戏的傻瓜一样,除了越来越多的沮丧,还有被耍的忿怒感。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更搜肠刮肚地想办法折腾沈雁石,被对方以不变应万变地挡了回来后,就会越挫越勇,再去想办法,之后再被挫败,再……就这样周而复始,段飞鹰沉迷其中而且乐此不疲,可身边五行使者一干人却在私下里议论纷纷:主人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现在好了,终于让他抓到了沈雁石的弱点了。隐忍得太久,终于等到反击的时刻,你叫他怎能不得意? 
看穿了段飞鹰的心思,沈雁石并不惊慌,淡淡地道:“逝者已已,只有气量狭窄之辈才会出言诋毁已故之人。烈火使今日之举,应该不是出于段宫主地授意吧?” 

段飞鹰气结。好一个沈雁石,用话将自己将住了! 
眼见好不容易抓到的一点机会又丢了,段飞鹰不怒反笑:“你这么说是承认自己是故意了?” 
“是又如何?” 
段飞鹰冷笑:“如何?你现在是什么身份?沈家大少爷?你不过是个下人而已,竟敢以下犯上?”说到后一句,声色俱厉,若是旁人见了,只怕早吓得跪在地上了。 

“对不起。”沈雁石神色平静,目光坦然,哪里有半点抱歉的样子? 
对,就是这种神情,每次他只会以这副神情相对,让人看了就生气! 
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段飞鹰忍不住恨声道:“沈雁石,你不要总是玩这种小孩子的把戏好不好?” 
“对不起。” 
又是这三个字!又是这种让人恨得牙痒痒的态度!就是这种态度,让段飞鹰每每觉得自己才象那个不讲道理的小孩子! 
“很好……很好……” 
一连低喃了两个“很好”,段飞鹰忽然扬声叫道:“黑子!” 
玄土使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 
“传下话去,沈雁石以下犯上,理应重责,从今天起 ,谁也不许给他饭吃!” 
来到沈雁石身侧,段飞鹰在他耳边低声道:“我倒要看看,你的尊严到底能不能当饭吃。” 
尊严当然不能当饭吃,有人却宁愿饿死也不愿失去。 
顺从段飞鹰的安排并不表示沈雁石屈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事情以沈雁石的个性是做不出来的。但这并不表示他会逆来顺受。他有他自己的抗议方式,纵然无声,却绝对可以让对方清清楚楚的知道他的不满。 

十天了,十天来他只能以水果腹,但他该做的事情却一样也不能少做。甚至有时候还会被段飞鹰拉到房间里。 
他的人更加消瘦了,眼中的光彩渐渐暗淡下去。但他的步履依然从容,腰板依然挺直,有时甚至还会笑上一笑——看到段飞鹰越来越阴沉的脸色时。 
连碧游宫的人都不禁开始佩服起他来了。 
对此,沈雁石笑在脸上,苦涩在心头,只有他自己知道:快到极限了。 
有时也会自己问自己,这么做值得不值得?然后苦笑:值不值得又如何?其实是没有选择呀。 
躺在床上,却完全无法入睡。肉体近乎崩溃,而精神却正相反,亢奋到了极点。才知道原来饥饿是一件如此可怕的事,足以令人疯狂! 
想起自己以前为了读书而抱怨开饭太早,才觉得那时是身在福中不自知。 
难熬! 
辗转反侧中不断告诉自己,不要想起!不要想起! 
不要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不要想起那些追不回的人!不然的话,手会冷,心会寒,泪水会不能控制地流下,这张沉静面具就再也戴不住了。 
起身,出门。头顶上一轮月亮好圆呢,听说饥饿地人看到月亮会联想到烧饼,看来自己还饿得不够厉害。 
很喜欢后山的那片松林。风吹的时候,会有如涛的松声,走在里面,有时会误以为回到沈家庄的后山上了。——那曾经伴着自己度过童年的地方。 
俯身摘下一片狭长的草叶。想不到这经年奇寒的地方也会有青草生长。 
笑了笑:“你听过草笛吗?” 
一条黑影悄然出现在林间,却没有答话。 
“你以为我会逃跑?” 
黑影仍然没有回答,但脸上是询问的表情。 
“放心,我还没有饿昏头,知道自己是逃不掉的。”将草叶放在唇边:“我小时候很会吹草笛,要不要听?” 
“你不回答我就当你同意了。” 
“不省力气?”黑影终于发话了,声音有一种金属的感觉,生硬、冰冷、短促,他一定不常说话。 
沈雁石听到这没头没脑的一问,先是怔了怔,随即了悟:“你问我为什么不节省体力,反而做这种无聊又伤神的事?人说玄土使惜言如金,这话果然不假。” 

他轻叹一声,目光似乎穿越松林,望向不知名的远处,悠悠地道:“可是,我今晚就是很想吹一曲。” 
细细柔柔的笛声响起,好象凭空凝成的一缕轻烟,悠悠扬扬,随风而上,明明看不见,抓不着,却又实实在在地荡漾在月光下,轻舞于松林间,缠绕在听者心头。 

玄土使从不知道一片草叶能吹出这样婉转动人的乐声来。 
从他这里看去,明月挂在松间,散发出清清冷冷的光,林间吹笛的那人就沐浴在一片清辉之下,似被轻烟笼罩,他的脸朦胧得无法看清,只留下一个柔美的剪影,不知为何,竟是透着说不出的凄凉寂寞。 

恍惚中,玄土使忽然有了一种错觉。这一曲终了,沈雁石会不会就随着这乐声散开,化作林中的一阵清风或是月下的一点流光,消失于天地之间,再也无法在这尘世中觅得他得踪迹? 

他忽然有种冲动,想冲上去抓住那人…… 
不知何时,曲声已经停了,沈雁石怔怔地出半晌神,终于站起身来回头笑道:“我要回去了……” 
话未说完,眼前突然一阵天昏地暗,向后倒了下去。 

十八 
沈雁石的身子晃了晃,慢慢地向后倒了下去。玄土使一惊,飞身抢上,让他倒在自己地臂窝之中。 
月光下,沈雁石的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却是因为体力不支而昏了过去。 
玄土使松了口气,正想将他送回房里,身体蓦然一紧,敏感地察觉到有两道凌厉的目光正如利箭般刺在他背后,心中一惊,急忙转身,以单掌护住自己和沈雁石,这才凝神观看。 

不远处一个人负手而立。 
“主人!” 
那人的面目被月下的松影挡住,但玄土使还是知道他是段飞鹰。除了他,没有人有这么好的轻功,也没有人有这样的气势。 
段飞鹰漠然扫了两人一眼,目光在经过玄土使扶住沈雁石身子的那只手时微微顿了一顿,很快就移开了。但就是那一瞬,玄土使却有一种被锋芒刺中的感觉,全身都起了寒噤。 

段飞鹰走上去,将沈雁石接过,侧眼见玄土使一脸忡怔,皱眉道:“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把凝寒叫来。” 
“凝寒”就是那蓝衣人寒水使的名字,五行使者当中,只有他精于医术,是以段飞鹰点名要他。 
玄土使点了点头,连忙去了。 
段飞鹰鹰目锁住怀中虚弱的人儿,喃喃地道:“我还没有要你死,你怎么能死?” 
“如何?” 
沈雁石居住的小小房间里,头一次有了客人。 
寒水使将手自沈雁石脉上移开,躬身道:“回主人,他只是身体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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