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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混在北京-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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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分不值。既然如此,他决定不要那个北京户口了,让给冒守财成全这个叫人恨又
叫人怜的人物。他决定一走了之,与老婆孩子一起举家打道回府,或回山东或回四
川。“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沙新说着一跺脚站起,一点不比胡义逊色地潇
洒走了出去。
    沙新这一壮举惊得人人感叹。只有冒守财欣喜若狂,沙新不再与他争那个北京
户口了,他冒守财捡了一个大便宜。他星夜兼程奔去大同,不舍分秒地把大肚子老
婆接来,暂时安插在单丽丽屋里,一边办着她的进京手续一边打报告向社里要房子。
人事处房管处的人此时反倒同情起沙新来,烦透了冒守财,面若冰霜地说:“你老
婆的手续还没办完呢,急什么?再说了,就是办进来了也不一定马上给你安排房子
呀。哪有你这样没良心的?也不知道谢谢沙新去。沙新若是使坏,他办不成也不让
你办,再拖一个月,这个户口指标就到期作废了。看你老婆还来不来北京!你就得
老老实实回大同去。人家沙新帮你这么大忙,你还以为人家活该呀?真没法儿夸你。”
说得冒守财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冒守财心中恨透了人事处房管处这帮子人,因为他们不拿外地分配来的大学生
当人,好像北京是他们家的,别人都是来拣便宜的。尤其对他冒守财这样的农村人,
态度更恶劣,动不动就说他完成了三级跳,还弄来了大肚子老婆,这些人是成心看
他笑话,就不给他房子。
    冒守财忍住泪水,咬紧牙心里骂着,决定走最后一条路——自力更生。这次他
豁出去了,要彻底得罪门晓刚和沙新,坚决把门晓刚轰出屋去,让他回去与沙新同
住。
    回来刚把这话说出口,门晓刚就猛然一巴掌打在冒守财脸上,随之破口大骂:
“我早看出你不是人养的。 白上大学了,农民意识一点不改,大傻X一个!亏你有
脸说这种话。沙新很快就要去山东了,很快就会腾出房来,你他妈就这么等不及了?
你就不能让沙新平平静静地走?你这时候让我回去,不是赶沙新快走吗?”
    “我老婆要生了!”冒守财红着眼说,随手抓起一只瓷碗,“你再动手我就不
客气了!”
    “你就知道你老婆你老婆,要不是沙新把户口让给你,你能有今天?”
    “他反正是给社里改革出去的人,再赖也没用。这名额他不止,社里也会给我
的。”
    门晓刚大骂一声:“白眼狼!”随后一拳打过去。冒守财奋起还手,两人扭作
一团几乎把小屋子撞破了。两个女人大着肚子只会喊救命但爱莫能助。
    沙新跑过来拉开他们,惨白着脸对冒守财说:“你别闹了,我保证在你老婆生
孩子之前去济南,晓刚马上就会搬走。跟你这种中山狼,没什么好说的。”
    冒守财翻翻白眼:“随你怎么说,反正我没必要感谢你。要是当初你早早儿让
了呢,我们全家会感谢你一辈子。都到这份儿上了,还沽名钓誉干什么?这名额算
我白拣。门晓刚,我告诉你,你的床位是在沙新那屋,你住进我这屋算我客气帮沙
新的忙,成全他老婆在这儿坐了月子。我还没图他谢我呢。你再在我这屋赖下去扮
演不光彩的角色,别怪我不客气,狗急了还跳墙呢,何况人?别忘了我是农民出身,
拉过车耕过地,有一把子力气,真打起来你这种小四川不是个儿。再说了,我从我
屋里轰你出去是正义战争,我占理。”
    冒守财从来没有如此昂首挺胸扬眉吐气过,今天在大庭广众之下一口气掷地有
声他说完这段有条有理有力有节的话,竟让沙新门晓刚们听得不知如何回答。其实
冒守财上大学时是系学生会的干部兼团委的什么委员,常口若悬河地向人们发话。
这样的小人尖子一进北京,跟别的人尖子们一比却给比傻了,才知道天外有天;再
加上老婆问题弄得狼狼狈狈,就更人前人后抬不起头来。现如今老婆也进了京,马
上可以正正规规过日子了,才发现自己并不比谁矮一截儿,不再以农民出身为耻反
倒突出自己的农民优点——咱爷们儿有力气,会打架,以此来吓唬城里的小白脸儿
们。
    沙新再一次向冒守财保证他不出半个月就走,不会耽误他老婆生孩子,就别轰
门晓刚了。
    冒守财带搭不理,哼两声,就算答应了。
    可旁观的滕柏菊看不下眼去了,忍不住抢白冒守财:“小冒啊小冒,真想不到
你这么烂心眼子。人家沙新倒了霉你就这么落井下石啊?到底是行还是不行,长嘴
是说话的不是放屁的,你就不能吐个准话儿?至于这个样儿吗?翻了身就变脸儿。
要是让你这样的人当了什么大官儿,还不得用机枪把老百姓都给嘟嘟喽?”
    “行,行,”冒守财不耐烦了,“什么事你都管,乱搅和。明天社里成立个妇
联吧,准选你去当主任。我怎么翻身又怎么变脸了?别人对我怎么样我心里明镜儿
似的,我姓冒的从此再也不受欺负了。沙新你替你的老乡考虑着,半个月内让他给
我老老实实搬回去,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可要说话算话。我成全你们。”
    “走走,”门晓刚推推沙新,“别理他,这号土冒儿,进了北京也是垫底的。
你到哪儿也是条龙,理他呢。”
    滕柏菊闻之大为不悦,压低嗓门儿说:“门晓刚你注意点儿!你怎么就永远忘
不了讽刺讽刺农村人呢?讽刺人家你能得一百吊钱是怎么着?你生在成都,你爸爸
说不定就是大山里的呢,凭什么威风?”
    门晓刚不敢跟滕柏菊叫板,知道这个唠叨嘴子不好惹,就吐吐舌头:“滕大姐
饶命。不过我声明,农村人跟农村人也不大一样,比如咱跃进大哥就跟你不一样。”
说完赶紧钻回屋去。
    滕柏菊没理门晓刚,而是跟进了沙新家,发现屋里已大包小包收拾得差不多了,
就红了眼睛,安慰沙新:“别难过,是汉子,到哪儿都成大事,我就看你不一般。
其实北京这地方不是咱们的,过好日子的是当官的,有钱的,咱是垫底儿的。你要
去了济南,说不定就成了山东的大理论家了,哪儿哪儿都显著你喽!”
    滕柏菊好心来安慰沙新却不成想十分招人讨厌。沙新的老婆连招呼都不打,突
然抬头说:“我们沙新在北京也是数得着的青年理论家。到了山东自然是第一流的,
而不是显著怎么样。北京的大笨蛋到了你们河南也还是大笨蛋,总不至于是北京去
的就聪明了。要那样,傻子都奔河南算了。”
    柏菊尴尬地一笑:“我可没别的意思。我就是说,现在这种户口制度太害人,
外地好样儿的多的是,来不了北京。倒让冒守财这样的人在北京逞能。”
    张艳丽并不领情,“这个社会逐渐要多元起来,以后不见得北京就老是什么什
么的中心。一个十几亿人的大国,搞文化的全集中在北京,这不正常。像你们河南
这么一大省,比德国还大,要是现代化了还了得?就因为穷,人们才往北京啦省会
的跑。这种情况一定要改变的,再不变这国家就完了。要是每个省都像德国一样强,
哪怕赶上它一半儿,中国可就不得了了。人才也就都分流了。像你这样的回河南还
不混个妇联干部当当?”
    滕柏菊好心不得好报,好话说不好听,最终自己惹一肚子委屈回去了。
    胡义推门进来,皱着眉头:“这老娘们儿快成无事忙了,哪儿都有她。妈的,
好人留不住,北京全让滕柏菊、冒守财、谢美这帮人赖进来了。”
    见沙新挚妇将雏给逼出北京,竟一时语塞,欲语还休。屋里一片狼藉,几乎找
不到个落脚的地方。孩子又尿了,张艳丽正忙着换尿布,屋里的味道很难闻。胡义
与沙新对视,沉默片刻,沙新先开了口:“怎么想起来我这儿了?”
    胡义像是自言自语:“是呀,怎么想起上这儿来了?我怎么进来的?”说完不
禁叹口气。
    张艳丽换完尿布,若即若离地招呼胡义坐下。胡义笑笑说不坐了,这就走。走
到门口,转回身,很沉痛地说:“都怨我,太冲动,把你害了。妈的,是我把你推
上这一步的,否则你完全可以在社内调动一下。”
    “他胡大哥别这么说,”张艳丽说,“就是你不带头辞职,沙新也不能忍下这
口气。人么,要活的就是一口气。”
    “可至少要把那个户口弄到手再说呀,”胡义痛心地摇摇头:“大丈夫要能屈
能伸才行。至少现在在北京搞文化条件好。外省条件差多了。要我说,沙新不妨在
北京换个单位,再干二年再说,也许能碰上个有进京名额的单位。”
    “不了,”沙新湿着眼说:“逼到这份儿上,我也活明白了。窝窝囊囊憋在北
京顾了头顾不了尾,即便写出几本书来也没意思。活到三十才明白,人首先要吃住
行,才能弄文学艺术,其实退而结网或许还会有出头的那一天。原先有间房住着,
穷点也就算了。现在可好,连老婆孩子都快保不住了,还在北京干什么?一走了之
吧。”
    胡义露出一脸悲戚,一拍大腿叹息:“唉!”默默地走了。走两步又回来说:
“沙新,我从来没请过这楼上的人,但我今天想请你去我那屋喝两杯。行不行?”
    “你的心我领了就是,这酒就免了罢。”
    “也罢。我的心到了就是了。过两天搬搬运运的事叫上我,我能干。”说完大
步流星地回去了。
    沙新回到屋里,张艳丽悠悠地说:“咱们现在成了众人可怜的对象了。真是天
晓得,他们凭什么可怜咱们?”
    “嗨,人么,可不就这样呗,比别人幸运点就不知姓什么了。所以,我想让翠
兰先陪你走,东西我托运走,剩下我一个人在这空屋子里再清闲上两天,然后我一
个人悄悄地走,连门晓刚也不让他送。”
    张艳丽点点头说就这么办。
    要说现在顶惬意的是浙义理了。他知道沙新用什么金林的鬼笔名写评论不说他
好话,从此就一肠子的怨怼。对胡义,他也死看不上眼,因为胡义这种臭知识分子
太各路,穷清高。但这两员研究生出身的人的确对浙义理升官构成了威胁。这一半
年浙义理的纯情诗大本小本袖珍口袋本卖得着实欢,名声大振,自己也就开始对只
当个普通编辑和通俗派诗人不满意起来。他至少想赶紧当上个副主任,这样就与边
大姐平起平坐了。他深知要当官必要先入党,便开始很真诚地学了一通儿党章,然
后以如花的诗笔写了入党申请书递了上去。他很自信,以他现在这种大诗人的身份,
也算有点分量的人,肯定会引起充分重视的。他硬着头皮去找边大姐,希望边大姐
再扶他一把,比如当他的介绍人什么的。
    边大姐现在已经有了一个老对象,一来二去感情甚笃并定下来新年结婚的。见
义理来了,先是一惊,随之一喜,嗔怪着年轻十岁地垂下眼皮来:“你还想着你大
姐啊?反正是没事不登我的门。有一年多没来过了吧?坐呀,我又不会吃了你。你
不用躲我,我知道我命苦,四十大几让人甩了,只配找个六十的当填房。我不想让
你付出什么,可你也不能拿我的感情当大粪。你就真连点表示都没有?”义理很诚
恳地为她点上一支烟,边大姐吸几口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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