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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静静的疗养地-尤凤伟-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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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大海。

    “救命啊——”小施边喊边跟着扑进大海,凄厉的呼救声打破了疗养地惯有的
寂静。

                                   五

    事实证明石涛的预感是正确的。溺水人正是那个不顾一切的告状老人。当石涛
把奄奄一息的老人救上岸,他自己也晕倒在沙滩上。

    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早,他发现睡在自己的房间里。眼睛红红的小
施怔怔地坐在一把椅子上。见他醒来,赶紧走到床边轻声说:“大夫们刚走,曾书
记马上就到,您喝点水吗?”石涛忽然记起什么,忙问:“他呢?”小施明白,答
道:“他已经没有危险,睡在隔壁会客室里。”石涛挣扎着下了床,小施上前搀扶
着他,一起往隔壁房间走去。

    走进会客室,石涛看见被他救上来的人睡在一张长沙发上,身上盖着一条白布
单,酱黑色的脸对着天花板,双目紧闭。一团白发堆在枕边。石涛心里一阵难过。
他向小施挥挥手,让她去做自己的事。然后在一张单沙发上坐下。

    蓦然,他的目光被地板上的一只金黄色竹筒吸引住了。他怔了一下,连忙上前
拾起来,仔细打量着。他的心跳在逐渐加快,啊,多熟悉的旧物哟,难道……他接
着把视线移到老人脸上,说来奇怪,这张苍老的脸在瞬间竟一下子隐去胡须和皱纹,
变成一张有光泽的刚毅的中年人的脸。石涛不由自主地“哦”了声,揉揉眼睛再看
时,中年人的脸又变成苍老的脸。石涛一下子跌坐进沙发里。此刻,他几乎可以肯
定,睡在沙发里的人,就是在战斗年代里帮助部队搞过无数次侦察和传递情报的海
上交通员。他每次都是把情报装进竹筒里,塞紧木塞后再用蜡封住,这样在海上行
动万无一失。石涛再把竹筒放在眼前,只见竟同当年一模一样,还是用蜡封了口。
他沉吟起来,似乎又预感到什么,他剥掉封蜡,拔出木塞,倒出一个纸卷。他用颤
抖的手把纸卷展开,啊,果然是一份状子,一份装在牛皮信封里的状子,信封上写
着:
        首长收  小滩村贫渔孙忠发

    “啊!孙忠发大哥!”石涛失声叫了起来。

    “这是哪儿?”沙发上的老人被惊醒了,布满血丝的眼睛向摆设华丽的房间扫
了一眼,然后猛地从沙发上弹起,瞪着恐怖的眼睛自语道:“我死了?升了天堂?”

    “不,不,你没死,活着。”石涛赶紧走过去扶住他,“这是疗养院。”

    “疗养院?”老人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你就是上面来的大首长?”

    “我……”石涛心里一阵痛楚,哽住了。只见老人“扑通”一声双膝跪在地板
上。

    “啊——”石涛像当头被击一掌,两耳鸣叫着。他慌忙上前去扶老人,颤着声
音道:“老哥……”

    “呜……”老人像孩子般哭泣起来。

                                   六

    “施美娟,你怎么搞的!”外间突然传来的斥责声打断了老人的哭泣,石涛听
得出,这是老战友曾奎的声音。“你为什么不拉住他,你的职责是什么?假若石书
记有个意外,怎么向党交代?老干部是我们党的宝贵财富,他们为了人民的解放,
出生入死,负伤流血,立下了不朽功勋。而你,却让石书记冒着生命危险下海

    “我错了。”小施期期艾艾的声音。

    石涛感到心里一阵不舒服。这时,又听曾奎说:“记住这个教训吧!前些年
‘四人帮’要打倒我们这些老干部,但群众不答应,因为他们对往事记忆犹新,没
有忘记是谁把他们救出火坑。就拿石书记说吧,他为了解放这块土地,全身十几处
负伤。最难忘的是四三年秋,我俩一起去小福岛搞侦察,回来途中,船被敌炮炸碎,
眼看就要壮烈牺牲,但为了把情报送回来,我俩忍着巨大伤疼,以惊人的毅力在海
上搏斗了三个多小时,终于游回海岸,完成了任务。后来,在军分区庆功大会上,
我俩每人荣获一枚战斗英雄勋章……”

    听到曾奎讲四三年到小福岛的那次侦察,石涛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他大
步走出会客室。

    “老石……”曾奎见石涛出来,赶紧迎上前,双手抱住石涛的双肩,上下打量
着他的全身,痛惜地说:“你不该……”

    “老曾,”石涛打断他的话,“刚才你讲的四三年到小福岛搞侦察这件事,是
不是忘了一个人?”

    “忘了一个人?”曾奎茫然地摇摇头,“没有,是我们俩嘛。”

    “你忘了!”石涛眼里闪烁着似乎不近人情的光芒,“你忘了给咱们摇船的那
位渔民大哥,他叫孙忠发,外号梭子鱼……”

    “唔,是有这么个人。他不就是摇摇船嘛。”

    “你忘了船被炸碎后,咱俩都是腿受重伤,眼看就要淹死,是他把咱俩救在一
块碎船板上,他推着船板,拼命往岸上游……”

    “唔……”

    “你忘了他的头部也负了伤,血顺着脖子往海里流,他咬着牙,拚命地推呀推,
等把船板推上沙滩,他便昏死过去,差一点淹死在浅水里……”

    “唔……”

    “你忘了那次军分区庆功大会,首长第一个给他佩上勋章……”

    “别说了,老石,”曾奎低沉地说,“他是个好同志,将永远活在我们心里。”

    石涛脸上泛起一丝苦笑,说:“你说错了,他和我们俩一样,还活在这个世界
上。”

    “什么?他还活着?”曾奎那白皙的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不是听说后来在
一次侦察中牺牲了吗?”

    “没有。”

    “那后来呢?”

    “后来全国解放,他还操老本行,打鱼捞虾。”

    “那现在呢?”

    “现在,”石涛用深沉的目光扫了曾奎一眼,“其实,他现在的处境你是很清
楚的。”

    “我……”

    石涛点点头:“他的独生儿子被关进监狱,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曾奎一愣:“他是谁?”

    石涛盯着他:“就是那个拦车告状的‘犯人家属’、‘疯子’。”

    “啊,是他!”曾奎不由呼叫起来,但稍一停顿,又突然放怀大笑起来,几乎
笑出了眼泪,“不可能,不可能,老石,你胡扯些什么呀。哈哈……”

    石涛心里一阵酸楚,他向会客室挥挥手:“他在里面,你去认一认。”

    “怎么——”曾奎又是一愣。

    “哎呀,是他呀!”旁边的小施惊喜地叫了起来,“曾书记,我忘了对你说,
昨晚救上来的那个人就是他呀!想不到,他和首长是战友……”

    “你说什么?”曾奎一下子拉长了脸,表情在脸上急剧的变化着,当他惯有的
冷峻神情得到恢复,便深深叹了口气,“如果真是这样,那大让人意外了。”

    “意外?”石涛一时弄不清这“意外”的所指。

    “真想不到啊,三十年的工夫,他完全变了,变得这般让人痛心!从前,他对
党忠心耿耿,为革命赴汤蹈火,可现在,他变得这么狭隘、自私、鼠目寸光、忘了
党,忘了本……”

    “老曾,你不觉得这些话用在你身上会更合适些?’”石涛用严峻的目光盯着
他的老战友,“变得让人痛心的究竟是他还是你?”

    “我?”曾奎惶惑地望着石涛那铁一般的面孔。

    “老曾,咱们是老战友,用不着打官腔,把你的手放在胸口上扪心自问,你不
觉得做得太过分了吗?”

    “老石,你不了解情况。”曾奎现出一副委屈的样子,“他实在不像话,纵容
儿子犯法,又到处喊冤叫屈,污蔑领导干部。”

    “你颠倒了,老曾。”石涛声调凝重地说:“按照我们的法律,真正犯法的不
是他的儿子,而是你的儿子,纵容犯法者不是他,而是你。至于我们领导者身上的
官气、缺点和错误,人民群众任何时候都有权利对他们进行批评,甚至控告!”

    “老石……”

    “老曾,是应该认真思索一下的时候了,”石涛愈说愈激动,“想一想,当年
我们打仗流血是为了什么?人民群众积极投入战争又是为了什么?当我们满面春风
地在酒席宴上端起酒杯,心里该不该惦一惦群众?也许有人会说,我们喝的不是酒,
而是当年自己流出去的血。可是,难道几万万中国同胞流的血还少吗?是他们的血
漂起了中国革命的航船,忘记了他们,这合适吗?”

    “老石……”

    石涛沉痛地摇摇头。丢下曾奎走进会客室。然而,他一下子愣住了,房间里已
经没有人,只见地板上丢下一份撕碎的状子,还有一枚闪闪发亮的勋章。

    “啊——”石涛心里像被扎了一刀,痛苦地呼叫着:“啊!他走了,他走了……”
他弯下腰,从地上拾起那枚被摒弃了的勋章,仔细地看着,良久,他才慢慢把勋章
揣进怀里。似自语又似对身后的小施说:“我要走了,去找我的老哥,去找那些被
功臣们遗忘了的功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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