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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董贝父子 狄更斯-第22章

小说: 董贝父子 狄更斯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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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从她黑暗的小窗口往外看看,然后满脸羞得通红地回答一下少校的问候;可是现在她决不给少校一个机会,丝毫也不理会他是否在看下面的道路。另外的一些变化也发生了。少校站在他自己房间的阴影中,能够隐约地看出,托克斯小姐的房间中最近呈现出一派远比过去漂亮的景象;那只老的金丝雀被装进一只新的金丝鸟笼里;从彩色的硬纸板和纸张中剪出的一些玩艺儿似乎已把壁炉架和桌子装饰一新;一两株植物突然出现在窗口;托克斯小姐偶尔在练习弹奏大键琴,它的那一环甜豌豆总是被得意洋洋地炫示着;琴上摆着托克斯小姐亲自抄写在乐谱中的哥本哈根圆舞曲和鸟儿圆舞曲。
  除了这一切之外,托克斯小姐好久以来就非常细心和雅致地穿了一身轻丧服。不过这一点帮助少校走出了困境;他心中断定,她已继承了一小笔遗产,因而趾高气扬起来了。
  少校作出这个判断,安下心来以后的第二天,正坐着吃早餐时,看到托克斯小姐的小客厅里出现了一个鬼怪,他是那么惊人,那么奇异,因此他坐在椅子里一直坐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急忙跑到旁边的房间,拿了一个双筒的看戏用的小望远镜回来;他通过望远镜专心致志地察看了好几分钟。
  〃这是个婴孩,先生,〃少校把望远镜重新关上,说道,〃我敢拿五万五千镑打赌!〃
  少校不能忘记这件事情。他除了吹口哨和把眼睛瞪得鼓鼓的之外,什么也干不了;如果跟他现在的眼睛相比,他以前的眼睛就显得相当凹陷和低洼了。一天又一天,这个婴孩在一个星期之内重新出现了两次、三次、四次。少校继续瞪眼睛和吹口哨。不论从哪一点来看,他在公主广场上已是孤身一人了。托克斯小姐已不再关心他做什么了。如果他的脸色从青色转变为黑色,那对她也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她坚持不断地走出公主广场,去领这个婴孩和他的保姆,和他们一起走回来,又和他们走回家去;而且经常看守着他们;她坚持不断地亲自照料孩子,喂他吃东西,和他玩耍,在大键琴上弹出曲调使他年轻的血液凝结;这种坚持不断、始终如一的精神是异乎寻常的。大约就在这同一时期中,她满怀深情地看某一个手镯;她也满怀深情地看月亮,会从她房间的窗口长久地观望着它。但是不论她看什么,看太阳也好,看月亮也好,看星星或看手镯也好,她却不再看少校了。少校吹着口哨,瞪着眼睛,心中纳闷,在房间里转来转去,但却什么也弄不明白。
  〃您将会赢得我哥哥保罗的心,这是真的,我亲爱的,〃奇克夫人有一天说道。
  托克斯小姐脸色变得苍白。
  〃他一天天长得愈来愈像保罗了,〃奇克夫人说道。
  托克斯小姐没有回答,只是把小保罗抱在怀中,抚摸着他帽上的花结,使它完全平展、柔软。
  〃他像他的母亲吗?〃托克斯小姐问道,〃我亲爱的,我得通过您才能了解她呀。〃
  〃一点也不像,〃路易莎回答道。
  〃她——她长得漂亮吧。我想?〃托克斯小姐迟疑地说道。
  〃是的,可怜的亲爱的范妮是有趣的,〃奇克夫人经过一些慎重的考虑以后说道。〃确实是有趣的。人们不知怎么样,几乎理所当然地本指望会在我的哥哥的妻子身上看到那种威风凛凛、高人一等的气派,可是她并没有这种气派。她也没有这样一位男人所需要的那种精力与气魄。〃
  托克斯小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不过她是讨人喜欢的,〃奇克夫人说道,〃非常讨人喜欢。还有她的心眼儿!——啊,亲爱的,可怜的范妮心眼儿多么好啊!〃
  〃您这小天使!〃托克斯小姐对小保罗喊道,〃您跟您爸爸真是长得一模一样啊!〃
  如果少校能知道,在那婴孩的头上寄托了多少希望与梦想,多少计划与打算的话,如果他能看到它们参差错乱、混杂无序地在一无所知的小保罗的带褶的帽子四周盘旋的话,那么他确实可能会把眼睛瞪得大大地来看的。那时候他就会从那成群的事物中辨认出属于托克斯小姐的一些野心勃勃的尘埃与光束了;那时候他也许就会明白那位女士畏畏缩缩地对董贝公司进行投资的性质了。
  如果这孩子本人能在夜间醒过来,看到聚集在他的摇篮帐子周围、其他人们对他所抱的梦想的微弱的映像的话,那么它们很有理由会把他吓坏了。可是他却继续呼呼地酣睡,对托克斯小姐的善良的意图,少校的纳闷不解,他姐姐过早的悲哀和他父亲严峻的梦幻,都一概不知;他也不了解在地面上的什么地方还存在着一位董贝或一个他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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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狄更斯【英】 




 



第08章

  保罗的继续进步、成长与性格
  在时间(在一定的意义上说,它是另一个少校)的机警与注意的眼光下,保罗的睡眠逐渐地改变着。愈来愈多的亮光妨碍了它们;愈来愈清楚的梦扰乱了它们;愈益增多的事物与印象群集在他的周围,使他不得安息;他就这样从婴儿时代进入了幼年时代,成为一位会说话,会走路,会疑虑的董贝。
  在理查兹犯了罪过、被驱逐出去之后,育儿室可以说已经移交给一个特设委员会来管理了,正像有的公共机构如果找不到一个阿特拉斯①能顶得起它的重担的话,有时就会发生这种情形一样。委员会的委员自然是奇克夫人与托克斯小姐。她们怀着十分惊人的热忱致力于所担负的职责,因此白格斯托克少校每天都能看到一些新的迹象提醒他,他已被抛弃了;奇克先生则由于失去了家庭的监督,就委身于消遣玩乐的世界;他在俱乐部和咖啡馆用餐;一天之内在三次不同的场合与他相遇,都能从他身上闻到烟味;他独自一人出去看戏;总而言之,正如奇克夫人对他说的那样,他已摆脱一切社会义务与道义责任的束缚了。
  ①阿特拉斯(Atlas):希腊神话中双肩能掮天的巨神。
  虽然小保罗从一出生起就大有希望,可是所有这些警惕与护理却没有能使他成长为一个体格健壮的孩子。也许生来体质就娇弱,在辞退了奶妈之后他就消瘦、虚弱下去,而且似乎长久在等待机会,从她们的手中溜走,前去寻找他失去的母亲。在他通向成年的障碍赛马中,这个危险的地段虽然已经跳过了,但他依旧觉得道路崎岖不平,乘骑十分艰辛,路程中的所有障碍都使他苦恼不堪。对他来说,每长一颗牙齿都是一道极危险的篱笆,出麻疹中的每一个疹疱都是一道石墙。每一阵百日咳都使他摔倒在地;成群结队、接踵而来的各种小病碾压着他,使他再也不能起来。某种猛禽而不是画眉鸟钻进了他的喉咙①。如果鸡雏与那个以它们的名称来命名的儿童疾病有关的话,②那么连它们也变得很凶猛,就像豹猫一样使他惶惶不安。
  ①英文thrush这个词有两个意义,一是画眉鸟,一是鹅口疮。这里指保罗患了鹅口疮,喉咙中像有猛禽在啄咬一样难受。
  ②指鸡痘(chicken-pox),即水痘。
  给保罗施洗礼时的寒冷也许重重地打击了他机体中某处敏感的部位,在他父亲的阴森的冷气的笼罩下,它不能痊愈,可是从那天开始,他就成了一个不幸的孩子了。威肯姆大嫂时常说,她从没有见过哪一位小乖乖这样受罪的。
  威肯姆大嫂是一位侍者的妻子——那似乎就等于是任何其他男子的寡妇——;因为显然不可能有任何人会去追求她或她会去追求任何人,所以她到董贝先生家里求职的申请受到了有利的考虑。在保罗突然断奶以后的一两天之内,她就被雇用当他的保姆。威肯姆大嫂是一位温顺的女人,皮肤白嫩,眉毛总是向上扬起,头总是向下低垂;她总是随时准备怜悯自己或受人怜悯或怜悯其他任何人。她有一份惊人的天赋,就是从极为绝望与可怜的角度来观察一切事物,又援引一些可怕的先例来与它们比较,并从这个才能的发挥中得到极大的安慰。
  不需要指出,庄严的董贝先生丝毫也不知道她有这个优良的品质。如果他知道了,那才真是令人惊异的,因为公馆里从来没有一个人——连奇克夫人或托克斯小姐也包括在内——敢借任何口实向他低声说出小保罗有使人感到不安的一丁点理由。他认为,孩子总难免要通过某些小病小痛的例行过程,通过得愈快就愈好。如果他能出钱使他免受这些病痛,或者可以买一个替身,就像不幸被抽中服兵役时的情形一样,那么他就会毫不吝啬,十分乐意地这样去做。但由于这是行不通的,所以他只是不时傲慢地心中纳闷,大自然这样安排是什么意思;并聊以自慰地想,道路上的一个里程碑又走过了,伟大的旅程终点又接近好多了。因为在他心中压倒一切的情绪就是急不可耐,这种情绪不断地变得愈来愈强烈,并随着保罗年龄的增长愈来愈加深。他曾经梦想他们父子联合起来就会创建宏伟的业绩;他急不可耐地等待着胜利实现这一梦想的时候来到。
  有些哲学家告诉我们,自私植根于我们最热烈的爱与最深厚的感情之中。董贝先生年幼的儿子从一开始就作为他自己的伟大的一部分,或作为董贝父子公司的伟大的一部分(二者实际上是一回事),对他显然十分重要,所以他所怀的父爱可以像许多享有盛誉的华丽建筑一样,很容易就能追溯到它的埋得很深的基础。但他用他所有的爱去爱他的儿子。如果在他的冰冷的心中有一个温暖的地方,那么这个地方就被他的儿子占据着;如果在它的十分坚硬的表面上可以铭刻什么形象的话,那么铭刻出来的就是他儿子的形象,虽然这形象与其说是一个婴儿或是一个小孩,还不如说是一位成年人——董贝父子公司中的〃子〃。因此,他急不可耐地进入未来,匆匆地跳过了他历史中的中间阶段。因此,他虽然很爱他,但却很少或根本不替他担忧;他觉得仿佛这孩子具有驱恶避邪的魔力,·一·定能成长为他在思想上经常与他进行相互交谈的那一位成年人,仿佛这位成年人是个已经存在的实体似的,他每天都为他制订计划,作出打算。
  保罗就这样长到将近五岁。虽然他小小的脸孔有些缺乏血色,神色有些愁闷,这使得威肯姆大嫂意味深长地摇过好多次头,长长地叹过好多次气;但他是个漂亮的小家伙。从他的性格来看,他在日后的生活中很有希望变得专横傲慢。他也很有希望懂得他自己的重要性,懂得所有其他事物与人们都能随从他的欲望,并理所当然地屈服于它。他是孩子气的,有时还很爱玩爱闹,并不是一种忧闷不乐的性情;但在另一些时候,他却有怪僻地、老气横秋地静坐在小扶手椅子中沉思默想的习惯,在这种时候他看上去(或说起话来)就像是神话故事中那些可怕的小妖精,他们已有一百五十岁或二百岁,但却荒诞古怪地装扮成他们所已替换了的小孩子。他在楼上的育儿室中常会露出这种过早成熟的神态;有时甚至是在跟弗洛伦斯玩耍的时候或者把托克斯小姐当作一匹马驱赶着的时候,也会一边喊着〃我累了〃,一边突然陷入这种状态。当他的小椅子被搬到楼下他父亲的房间里,他和他晚饭后在壁炉旁边挨近坐着的时候,他准会陷入这种状态之中;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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