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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黄孝阳中短篇小说下-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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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最大的遗憾是在多年以后上了自己的初恋情人。观点针锋相对,自然得靠事实说话。
  朋友说,那个城市有一条街全都是他们那出来的女人。村帮村,户帮户,小姨帮大姑。他黑灯瞎火地摸过去,嫖完自己的初恋情人。最后吐得一塌糊涂。
  他记得当时他说没这么夸张吧。现在想想,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这个世界又会有多大?一个圆圈罢了。小学生都知道地球是圆的。他笑起来,无声地笑,眼泪慢慢滑出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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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哭了?别哭。不要相信男人的话。男人这东西骨子里长满粪蛆,整天说谎,肠子烂掉了。我这是拿你开涮逗乐。别认真,千万别认真。一认真了,再好的人也就成了一堆醉酒时呕出的秽物。人哪,还是颠三倒四不知所云的好些。
  我再给你讲个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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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地震,房子倒了许多,歪歪仄仄。那时,他们新婚不久。他是驻扎在当地的军官,她是小学老师。他们摆酒时,军营里喜翻了天,当兵的娶老婆不容易啊。小兵们看着红艳艳的她,口水馋得足有三尺长。
  地震很凶猛,死了不少人,天气又热,许多水源都被污染。为保证居民的活命水,他被派去当地水厂驻扎。尽管离水厂不远便是她的学校,他没有擅离职守一步。第三天,她被他手下的兵从废墟中扛来。兵把她放在水池边。围绕在水池边上是一片黑压压的人群。人群里面是一圈紧握钢枪的士兵。渴。大家的眼睛都盯着眼前这汪清亮的水,但没人敢向前迈出一步。兵正准备向他汇报并设法讨点水来,她却因为极度的干渴翻身滚入水池。她被士兵捞起来。她看着大步向她走来的他,理理额头湿漉漉的头发,刚想露出欣慰的笑容。他拔枪,几乎是下意识地扣动扳机。军令如山。
  轰地一声响。
  7
  这个故事刺激吗?我从小说中看来的。你要骂就去骂编故事的人吧。不过,这是真事儿。我祖爷爷也对我讲过一个一模一样的。我祖爷爷胡子真长。小时候我最爱揪那几绺胡子荡秋千,天天逼着他给我讲故事。一开始他讲牛郎织女。一个男人抱走一个女人的衣服,女人就肯嫁给他,还恩恩爱爱?为什么我在邻居小姑娘洗澡时抱走她的衣服,她会哭着嚷妈妈,她妈妈骂我流氓,我妈妈揍我耳光?我问祖爷爷。祖爷爷唬起脸说,兔崽子。我明明是人崽子,为何要骂我兔崽子?我又不是兔年生的。我妈也不是。我很生气,足足一个星期不理祖爷爷。我要他向我道歉。他不肯。我就整天拔他的胡子。他还是不肯,我就使劲哭。我哭得可伤心了,眼泪哗哗地流,河里的鱼翻着白肚子浮起一大片。我就整天吃鱼。吃到后来,我就忘掉了这件事,与祖爷爷重归于好。
  小时候不懂事,现在总算想明白了。那个牛郎明明是色狼嘛。知道现在为何要将为女人提供性服务的男同志称之为“牛郎”吗?这里是有文化渊源的。虽说野鸡配色狼蛮压韵,但好歹人家也是玉皇大帝的女儿,公主身份,即“神女”是也。人家在工作闲暇,做做运动,舒展筋骨,也属正常。
  你别笑。你笑了,你就是我同党、帮凶,要被砍头。“神女”就是妓女?我可没这样说。你这是对神的诬蔑,当心被拔舌根。
  让我们言归正传。
  没多久,祖爷爷把肚子里那些陈年积货倒差不多了。有一天,他抽着烟,坐在月牙状的门槛上,仰起头,嘴角往下淌口水。天空是藏青色的,阳光干干净净,白云飘动,像一只只淘气的小狗。我学祖爷爷的样坐在门槛上,过了一会儿,汪汪地叫出声。祖爷爷诧异了,怎么了?我说,天上跑的这些狗真漂亮。祖爷爷说,那不是狗,是一张张脸。祖爷爷伸手对着天空指指点点,最后,他指着一朵特别漂亮的云,说,这是你祖奶奶。我说,祖奶奶不是在桌上供着么?祖爷爷说,那是你第二个奶奶。祖爷爷讲完这个故事后,我就一蹦三跳去捉蜻蜓了。等到我从外面回来,祖爷爷已经死得僵硬。我本来打算哭,可爷爷说,祖爷爷这是无疾而终,得当喜事办,不准哭。我只好不哭了,我把蜻蜓的翅膀下来偷偷塞入祖爷爷的口袋,我希望祖爷爷能长出一双翅膀,飞到祖奶奶身边,帮我从天上抓几只漂亮的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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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当时确实是这么想的。还有什么比那几只臆想中的狗更为诱人?祖爷爷也是这样的,所以他能毫不犹豫地亲手杀死了他的女人,尽管这种行为是为了让大多数人能活下去,或者说,他是一个合格的军人,是一台不折不扣的执行命令的杀人机器。祖爷爷并没有殉情而死。活着的人当然要想方设法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日子是过的,不是用来享受的。所谓恩爱,在它深处的是一定是背叛与离弃。
  你别说我看不见美好。别提《泰坦尼克》号的那位杰克。那是影片。人们总是求索他们所得不到的。好莱坞影片之所以会击败洞悉人性细微处的法国影片,征服全世界,是因为它给了人们在现实中不能拥有的结局。它是假的,但人们情愿相信它是真的,只有这样,他们才会有活下去的勇气。
  罗丝真的爱杰克吗?她为何不跳入冰水,让杰克爬上木筏?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何况女人的皮下脂肪本来就厚,她又肥,若两人互相调个位置,说不定真能坚持到救生艇划来。一对真正相爱的人在绝境中只会一块死去。自己苟活下去,老了,再往大海里“海洋之星”,扔得越多,越虚伪与矫情。这世上本无美好,你说花是美的,天空是晴朗的,但请相信,这些“美”与“晴朗”与人无关,它们是人们自作多情时臆想出来的单词。
  我是神经病。我本来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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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讲个笑话给你听。某精神病院大夫准备与某精神病人谈一谈,以确认该病人是否已经完全康复。大夫说,你出院以后准备干些什么呢?病人说,拿石头把你们医院的窗户玻璃全部打烂。大夫发现病人还没有完全康复,因此决定继续治疗。几个月以后,大夫决定再和他谈谈,说,你出院以后准备干些什么呢?病人说,找份工作。大夫说,然后呢?病人说,挣钱。大夫说,然后呢?病人说,攒钱。大夫说,然后呢?病人说,娶个媳妇。大夫说,然后呢?病人说,洞房。大夫说,然后呢?病人说,把她的衣服脱了。大夫说,然后呢?病人说,把她的裤子脱了。大夫说,然后呢?病人说,把她的内裤脱了。大夫说,然后呢?病人说,把内裤上的橡皮筋抽出来,做把弹弓,再找些石头把你们医院窗户玻璃全部打烂。
  好笑吗?如果我说我们都是这位有趣的精神病人,一辈子就在出生、读书、毕业、找工作、娶老婆、买车、买房、生孩子、死去这些单词里兜着圈,而我们的祖祖辈辈、我们的子子孙孙却也都是在重复着这个过程,你还觉得好笑吗?又或者说,我们活得还不如这位执着的精神病人,毕竟他的目标非常清楚——打破医院窗户的玻璃,你还觉得好笑吗?
  无常与常皆为虚妄,若能看破虚妄,或许我们当能无所执着。无所执,无所碍。可惜这只是刹那菩提。况且便是此一刹那,镜子里也只有污秽的肉体。肉体是灵魂的监狱。这具臭皮囊是活着的人挣不脱的,死或是惟一解脱的途径,但也只能是解脱,并不存在对抗。周星驰式的解构与反讽只会制造出一个更大更无聊的泡泡。无聊,世界的真正面目。
  10
  那个酒店里的男人开始在低低地呻吟。
  一盏盏灯火也在雨夜里呻吟。光明极小,黑暗极大,但几乎所有的人都忽故意略了这个显而易见的常识,说什么黑夜追逐着白天又被另一群白天所追逐。错了,错了,全他妈的错了。光明从来就是黑暗的食物。有一种动物,很聪明,他们在捕食时,总是会留下一些不吃。人也很聪明,会在笼子里养鸡。屋子里漫着甜腥味。他咒骂着,起身,飞腿,将鞋底一只只印在雪白的墙壁上。这味道来自哪里?他找了很久,终于发现它竟然是来源于头顶的灯泡。它就这样孤伶伶地吊在天花板上,吐出长长的舌头,并冲他挤眉弄眼。川端康成、海明威、伍尔芙、还有那位格外焦急的茨威格先生……想想也有趣,消灭肉体的方法竟然如此丰富,这真是一个莫大的诱惑,他的影子咯咯地乐了。
  他又听见咔嚓一声。真的,有东西断了。一片死寂。
  还能喋喋不休什么?
  生活的经验及惨痛的教训随时都有可能成为今天的陷阱。这是一个悖论。他难道还没明白过来?他真蠢,蠢得连嚎啕痛哭的勇气也没有了。他仇恨地看着四周。他朝自己的生殖器上吐出一口唾沫。他说,我是动物。没有人再理会他。他坐在自己的影子里孤独地数着自己的鼻毛。
  一根二根三根四根五根六根,一二三四五六七,马兰开花二十一,他小声地唱,大声地唱,憋足气唱,扯起嗓子唱,他将头埋进裤裆里唱,他把脑袋砸向墙壁上唱。他唱得涕泪纵横,他唱得桃花纷飞。他说,官人,我还想要。
  动物的同义词是什么?是畜生。
  他高喊一声,我是畜生。
  他心已若死灰。他的骨头全散了架,全碎了,变成一堆堆有毒的粉末。他身体发麻,四肢瘫软,心底空空荡荡,舌苔上却像搁着一片“黄连素”。细胞涨得难受,一个声音正在里面飞速旋转,要将其撑裂,而裂痕已在每一根神经末梢上慢慢凸现。他的喉头是甜的,耳朵嗡嗡响,手指始终处于不可抑止的颤栗中。墙壁上的阴影在缓缓蠕动,但他的窗外并没有月光。一切物体早已被夜色抹去形状与色彩,只留下一下比一下更为急促的喘息声。这是他的声音,听起来却似一只受伤的野兽。 
  讲真话。他像突然捞着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他的视线在房间里茫然打转,落在某处,停住。舌尖犹豫地向上,顶住上颚,轻轻放下。吸气,吐出。嘴再张成O形。气流涌出口腔,房间里响起一个迟钝的声音。“讲--真--话。”现在,或许只剩下它能拯救他的灵魂。血从鼻子里淌出,爬过人中,来到嘴唇上,咸的,也是温热的,用不着开灯,它的颜色一定是鲜红的。死,就是这么一回事么?可惜这与死无关,房间里的温度如此干燥,流些鼻血应属正常。他闭上眼,感觉到干涩的眼眶里终于多出几颗泪水。前额处却突然浮现出一个十字架。
  “横的是宇宙,竖的是时间。它们因为无限而永恒而虚无。‘无’,在永恒左右栖居的两个“无”字,不仅建构了一切,同时也摧毁了一切的意义。”他翘起嘴角。用不着看镜子,他心知肚明自己脸上的表情在别人眼里意味着什么。可别人又是什么?杯子里的酒?落日下的旗?服饰店里的名牌衬衣?一盒冒冷气的冰淇淋?向世界吐口水,等口水落回脸上,再对自己说一声对不起。只能是这样了。这个世界不会对谁说“对不起”,不管他付出多少努力。所谓“天降大任于斯人”之类的混账话只是一些别有居心的人精心熬制出来的海洛英,它们惟一的目的就是制造幻觉。对了,就是这个词,“幻觉”。他自始至终便活在幻觉中。他以为幻觉毕竟给出了希望,可他忘了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因为希望坠地时的加速度,一根一斤重的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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