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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3灯火楼台-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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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喔,那我要把交代蓉斋的话告诉你,第一,今年丝的市面不大好,养”今天下半天就走。“

    蚕人家,今年这个年,恐怕很难过,你叫他关照柜台上,看货稍微放宽些。“

    “是的。”

    “第二,满当的丝不要卖……”

    “满当的丝,大半会发黄,”唐子韶抢着说:“不卖掉,越摆越黄,更加不值钱了。”

    “要卖,”胡雪岩说:“也要先把路脚打听打听清楚,如果是上海缫丝厂的人来收,决不可卖给他们。”

    “是的。”唐子韶答应着,却又下了一句转语:“其实,他们如果蓄心来收,防亦无从防起。”

    “何以见得?”

    “他们可以收了当票来赎啊!”

    “我就是要这样子。”胡雪岩说:“人家赎不起当头,当票能卖几个钱,也是好的。”

    “大先生真是菩萨心肠。”唐子韶感叹着说。

    “也不是啥菩萨心肠,自己没有啥损失,能帮人的忙,何乐不为!说老实话,一个人有了身价,惠而不费的事、不知道有多少好做,只在有心没有心而已。”

    “大先生是好心,可惜有些人不知道。”

    何必要人家晓得?惠而不费而要人家说一声好,是做官的诀窍,做生意老老实实,那样做法,晓得的人在背后批评一句沽名钓誉,你的金字招牌就挂不牢了。“

    “是,是。大先生真见得到,不过……”

    “你不要‘白果’、红枣的,谈得忘记辰光!”月如大声打断他的话,“开饭了。”

    抬头看时,已摆满了一桌的菜,除了胡雪岩所点的核桃炙腰与三鲜蛋以外,另外蒸的是松子鸡,炒的是冬笋鱼,烩的是火腿黄芽菜,再就是一大碗鱼圆莼菜汤与杭州到冬天家家要制的腌菜。

    “老爷吃啥酒?”月如说道:“花雕已经烫在那里了。”

    “好,就吃花雕。”

    斟上酒来,月如又来布菜,“我怕方裕和的火腿,老爷吃厌了。”她说:“今天用的是宣威腿。”

    “你的话也说得过分了,好火腿是吃不厌的。”胡雪岩挟了一块宣威腿,放在口中,一面咀嚼,一面说道:“谈起宣威腿,我倒说个笑话你们听听。

    盛杏荪最喜欢吃宣威腿,有人拍他马屁,特为托人从云南带了两条宣威腿,送到他电报局,礼帖上写的是‘宣腿一双’,这一来犯了他的忌讳……“

    “盛杏荪名字叫盛宣怀。”唐子韶乘间为月如解释。

    “犯他的忌讳,他自然不高兴罗?”月如问说。

    “是啊!”胡雪岩答道:“当时他就发脾气:”什么宣腿不宣腿的?拿走,拿走!‘过了几天,他想起来了,把电报局的饭司务叫了来问:“我的腿呢?’饭司务听董了,当时回报他:”大人的两条腿,自己不要,局里的各位老爷把大人的两条腿吃掉了。“

    胡雪岩说得极快,象绕口令似的,逗得月如咯咯地笑个不停。“笑话还没有完。”胡雪岩又说:“盛杏荪这个人很刻薄,专门做得便宜卖乖的事。

    有人恨在心里,存心寻他的开心,叫人送了一份礼去,礼帖上还是‘宣腿一双’。看那两条火腿,墨黑,大小比不上金华腿,更不要说宣威腿了。心想,这是啥火腿?就叫了饭司务来看。“

    “饭司务懂不懂呢?”月如又问。

    “饭司务当然识货,当时就说:”大人,你的这两条腿是狗腿!‘这一来,月如自然又大笑,笑停了说:“原来是’戌腿‘!我也只听说,没有见过。”

    “本来就难得见的。”唐子韶说:“一缸火腿当中,只摆一条‘戌腿’,

    为的是取他的香味。“

    “狗肉是真香。可惜老太太不准进门。”胡雪岩转脸看着月如说:“老太太常常提起你炖的蛋,你明天再弄一碗去孝敬孝敬她。”

    “唷!老太太真是抬举我。她老人家喜欢,我天天做了送去。”

    “蒸蛋要现蒸现吃。”唐子韶有个更好的办法,“倒不如你把诀窍传授了小刘妈,老太太想吃就有,多么好?”

    原来胡家也仿佛宫中那样,有好几个小厨房,胡老太太专用的小厨房,归小刘妈管,诀窍传了给她,就省事得多了。

    “子韶这话,通极。”胡雪岩深以为然,“月如,我倒要问你,凡是蒸蛋,不管你加多少好作料,端上桌来,总归上清下浑,作料沉在碗底,结成绷硬一块。只有你蒸的这碗三鲜蛋,作料都匀开在蛋里面,嫩而不老,诀窍在哪里?”

    “诀窍是分两次蒸……”

    月如的方法是,第一次用鸡蛋三枚,加去油的火腿汤一茶杯、盐少许,打透蒸熟,就象极嫩的水豆腐,这时才加作料、火腿屑、冬菇屑、虾仁之类,另外再打一个生鸡蛋,连同蒸好的嫩蛋,一起打匀,看浓淡酌量加冬菇汤。

    这样上宠蒸出来的蛋,就是此刻胡雪岩所吃的三鲜蛋。

    “凡事说破不得。”唐子韶笑道:“说破了就不值钱了。”

    “不然。”胡雪岩说:“光晓得诀窍,不用心、不下工夫,弄出来也是个‘三不象’,更不必说胜过人家。月如,你说我这话是不是?”

    月如听了他的话,必里当然很舒服,绽开的笑容很甜,“老爷这么说,就趁热再吃点。”说着,用汤匙舀了一匙,伸到胡雪岩口边。

    “我自己来。”胡雪岩捏住她的手,不让她将汤匙送入他口中。

    见此光景,唐子韶便回头关照侍席的丫头:“你替我盛碗饭来,吃完了,我要赶上船,辰光已经很局促了。”

    “啥辰光开船?”胡雪岩问。

    “两点钟。”

    “呃,这倒是要快了。已经一点过头了。现在小火轮拖航船,一拖七八条,到时候不等的。”

    于是唐子韶匆匆吃完了饭,向胡雪岩告辞。月如要送他下楼,到得楼梯口,却让唐子韶拦住了。

    “你陪陪大先生。辰光够的,航船一定赶得上。去了总有三天耽搁,你火烛小心。”

    “我晓得,你放心去好了。”月如又叫那丫头:“你送老爷下楼,就到厨房里去帮陈妈的忙,这里有我。”

    月如说完了,却仍站在原处,直待脚步声消失,方始回身,顺手把楼梯间的门关上,活络门闩一拨,顿时内外隔绝。

    胡雪岩心中一动,这倒有点象《金瓶梅》开头那种情形了。“胡大先生”

    变了“西门大官人”,不过唐子韶虽说看起来象王婆,倘或航船赶不上,回家来撞见了,一下变成了武大郎,那不是开玩笑的事。

    “会不会唐子韶起黑心,做好仙人跳的圈套要我来钻?”胡雪岩在心中自问,同时抬眼去看月如的脸色。

    她的脸色很平静,使得胡雪岩心里也平静了,想想唐子韶即令“起黑心”,也还没有这样的胆子。月如更没有理由陪唐子韶扮演仙人跳,看起来是有所

    求,出此下策,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样想着,心思便野了,“月如,”他说:“我好懊悔,不该把你许给老唐的。”

    “为啥?”

    “还要问我?”胡雪岩捏着她的手说:“你是不是装糊涂?”

    “我不是装糊涂,我是怨我自己命苦。一样是做小,为啥不配住‘十二楼’?”

    胡雪岩造了一座走马楼,共分十二区,安置十二个姨太太,所以这座走马楼又称十二楼。

    听她话中有怨怼之意,胡雪岩便即说道:“你也不要怪我。哪晓得你今天会是这样子的!”

    “我怎样?月如还不是月如。”

    “苏秦不是旧苏秦。女大十八变,不过人家没有你变得厉害。你除了……”胡雪岩将话咽住了。

    月如却要追问:“除了什么?除了会弄几样菜,没有一样中老爷的意的。”

    “样样中意。除了……”

    “喏,说说又不说了。我顶不欢喜话说半句。”

    “你不动气,我就说。你美中不足的是,一双大脚。”

    “脚大有什么不好?李中堂的老太太就是一双大脚。”

    李中堂是指李鸿章。据说李瀚章当湖广总督时,迎养老母,李鸿章亦先期由天津赶到武昌去迎候,官船靠岸,码头上挤满了一城文武。上岸到总督衙门,顶马、跟马几十匹,职事衔牌加上“导子”,长到前面鸣锣喝道,后面听不见。李太夫人的绿呢大轿,左右扶轿杠的是两个当总督的儿子。倾巷来观的武昌百姓,无不羡慕,说“李老太太真好福气”。

    那李老太太自然也很得意,得意忘形,不知不觉间将脚尖伸出轿帘以外,原来李老太太是天足,看热闹的百姓,不免窃窃私议,李鸿章发觉了,自不免有些窘,当下向轿中说道:“娘,请你把脚缩进去,露出来不雅观。”

    谁知一句话恼了李老太太,实在也是因为她最恨人家说她大脚,不免恼羞成怒,当时大声说道:“你老子不嫌我大脚,你倒来嫌我!”

    这是很有名的一个笑话,所以月如也知道,胡雪岩便即笑笑说道:“好,好,我不嫌你。”

    “实在也没啥好嫌的。你不晓得大脚的好处。”

    “喔,你倒说说看。”

    月如眨着眼思索着,突然脸一红,而且白了他一眼说:“偏不告诉你。”

    胡雪岩心里有点发痒,笑嘻嘻他说道:“你倒把脚伸出来让我看看。”

    “不要!”月如答得很简截,同时将一双脚往椅子后面缩了去。

    于是胡雪岩又想到了《金瓶梅》,很想照西门庆的办法,故意拂落筷子,俯身去捡时,便好捏一捏她的脚。不道念头还未转定,月如却开口说话了。

    “我的一双脚,你总看得见的。”

    “喔,”胡雪岩问:“啥辰光?”

    月如不答话。

    “月如,”胡雪岩伸过手去,握着她的手说:“你坐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你坐在那里,不也好说?”

    “不!这话要‘咬耳朵”才有味道。“

    杭州话“咬耳朵”是耳语之意,“又没有人,要咬啥耳朵?”月如话虽如此,还是将一张红木圆凳移了过来,坐在胡雪岩身边。

    胡雪岩将左手伸了过去,揽着她那又细又软的腰,凑过头去,先好好闻一闻她的头发,然后低声说道:“你现在就去洗脚,好不好?”

    “不好!”月如很快地回答。

    “咦!不是你自己说的。”

    “不错,我说过的。不过不是今天。”

    “那么,哪一天呢?”

    月如不答,但任由胡雪岩越搂越紧,却并无挣拒之意,好久,才说了声:“好热。”接着略略坐直了身子,伸左手去摘衣钮,从领子到腋下那一颗,都解开了,衣襟半锨,芗泽微闻。胡雪岩坐在她的右面,要探摸她的胸前,只是一举手之劳,但他宁愿先把话问清楚。

    “你为什么不说话?”

    “叫我说哈?螺蛳太太晓得了,我怎么还有脸到元宝街?”

    “她从哪里去晓得?跟我出来的人,个个都是嘴紧的人。”

    月如又不作声了,看样子是肯了,胡雪岩便耐心地等着。

    “我炖了鸭粥在那里,要不要吃一碗?”

    “等歇再吃。”胡雪岩站起身来,顺手拉了她一把。

    月如收拾了床辅,又洗了手,然后开楼门叫丫头从厨房里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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