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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野葫芦引第二卷-东藏记-第52章

小说: 野葫芦引第二卷-东藏记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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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译文改编成剧本,在大、中学里的爱好者中传观,大家都很赞赏。于是晏老师自任导演。当时设备简陋,演童话剧简直是不可能,不过有晏不来这样热心的导演,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晏老师从开始就认定,嵋演剧中主角最为适合。嵋觉得很有趣,她也要上台了,和周瑜一样。晏老师想让合子演弟弟,合子摇头,说他情愿看戏,不愿演戏。后来由无采女扮男装,扮演弟弟。之薇的角色是大黑猫。剧本的词句经过晏老师润饰,已带有古典诗词的意味。有的同学说不容易背,嵋这一班的人早有训练,都很喜欢。演出的时间在十二月,有人穿了薄棉袍,有人还穿着短袜,这是一个乱穿衣的地方。演出时,嵋穿了无采的洋装,无采穿了合子的衣服。他们在台上走来走去,之薇不出场时,在幕后当提词。无采常常忘词。有一次忘了词,又听错了提词,自己觉得可笑,就笑出声来,嵋也跟着笑,一时台上的演员和台下的几个观众都大笑不止。晏不来叹道:“做了大学生就不会这样了。”真的演出了,玹子和慧书动员了云南军政界的夫人们,买了很贵的票。这种童话为她们所未见,看了以后评论,说这童话教人学好。庄无因、澹台玮都邀了熟人来看,反应不一。报上有文章,称赞这是一个美丽的童话,也是一次美丽的演出。他们没有想到除了这些美丽的评论,还有极严厉的批评,说这童话本身就大有问题,只讲调和不讲斗争,只讲安分不讲进取,让中学生演这样的戏显然是不恰当的。晏不来受到众社朋友们的批评,很懊丧。他们说不应该教中学生念太多诗词,也不应该演《青鸟》。这当然是有来头的。晏不来不能心悦诚服,颇为灰心,和嵋谈起。嵋不能懂,说:“在这样的乱世里求一点内心的平静,也不行么?人岂不太可怜。”戏演过了,嵋见到了、也懂得了一些从前没见过也不懂得的事。而真正出人意料的事还在后头。一个星期天,嵋拎了一个篮子,篮中有两斤面粉四个鸡蛋,到城墙边的压面铺去,那里有一个压面机,可以把原料压成均匀光滑的面条,这是孟家人爱吃的鸡蛋面。她走过一个茶馆,仿佛听见有人招呼。顺着靠在台阶上的粗细烟袋往上看,见晏不来老师坐在一张桌前对她招手,同桌有几个大学生都是满面怒色。晏不来说:“我们辛苦劳动了几个月,义演收入本来是给难民添置衣被药品的,这笔钱你知道上哪去了?”另一个学生说:“你做梦也想不到,这笔钱到了赈济机关,全落人私人手里。”另一个学生说:“这是贪污!你怎么不说得简单点。”晏不来说:“我们有同学在赈济机关,知道这些事。卖画、卖花、义演、展览得的捐款都到不了应该去的地方。”“他们怎么做得到?”嵋问。一个学生说:“花样多着呢,报假账伪造收条,真要查起来,给点贿赂也就过去了。”嵋想连白先生的上当钱都在里面了,可那些贪污的人要这些钱作什么用呢?她就这样问了。几个大学生都说她简直是从童话里来。晏不来说:“这种行为对童话也是一种亵渎。”大家商议要组织调查团。嵋并不像他们那样气愤,安慰说:“总会有惩罚的吧!”众人听了这句不着边际的话,倒得了些安慰。嵋到压面机前看见微黄的面条瀑布似地从机器里流出,不像每次那样欢喜。鼹鼠饮河不过满腹,鹪鸟巢林不过一枝。这是最近嵋从《庄子》上看来的。再有钱不是只有一个肚子吗?为了没用的东西让别人挨饿受冻,让自己身败名裂,真是何苦。嵋想着,付了压面钱,提着沉甸甸的篮子回家去。过了几天,报上登出一条消息,对各种义卖、义演的收入去向提出质疑。孟家人在饭桌上议论。弗之说:“官官相护,真正的罪犯是查不出来的。”嵋说:“反正有这事,有人揭发。”弗之说:“只怕揭发的人需要想办法保护自己。”合子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说:“岂有此理!”弗之叹息:“世上的事你们知道的还太少。”果然,不久报上又有消息,说学生们在工作中利用捐款大吃大喝,又说确有人贪污已畏罪潜逃。晏不来说:“报纸要反着看,说是畏罪潜逃,其实是揭发了别人的罪,受到恫吓,才不得不躲起来。倒打一耙,移花接木,都是那些人的惯技。躲藏是不得已的办法,先求得个安全吧。”有同学问,这不是诬陷么!晏不来苦笑道:“当然是,可又有什么办法!”这事让同学们很愤怒。揭发人是孙里生,他给晏不来代过课。他的每堂课都是一次讲演,很有条理,从不拍桌子打板凳,只是头发永远在怒发冲冠的状态。嵋等都希望孙老师平安。“他会的。”晏不来很有信心,“他会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下一个星期,嵋去压鸡蛋面,走过茶馆时便想,若能为孙老师的平安出点力才好,可惜鸡蛋面起不了多少作用。

  第二节

  慧书那天说家中有事,确是实话,家中的事使她很烦恼。那烦恼像一团烂泥粘在她身上,又像一团迷雾,看不清里面的路数。她和碧初谈了,碧初一惊,说:“这些年没有这些事了,怎么又来了!此事万不可办,亮祖兄会听你的话的。你要认真劝他。以后需要你劝的事还不止这一件呢!”她得了三姨妈的支持,心下稍觉轻松,缓缓走过翠湖,路也似乎清楚多了。五华山华灯初上,已不是跑警报时的暗淡,一山一水之间,沿街有人家,有店铺,宛如画图。忽见“绿袖咖啡馆”几个字明亮地射过来,心中一动,便走进去看看。咖啡馆生意更好了。灯光很暗,音乐很轻,外国人多,和以前不大一样了。音乐正好是那支《绿袖》曲子,婉转地回荡着,那架屏风隔出了小天地,引人遐想。慧书一走进来,立刻发现这不是一个单身女子来的地方。她转身正要出门,吕香阁已经殷勤地迎了上来,“慧小姐来了,这可是小店的荣幸。”慧书说:“对不起,我大概走错路了。”出门便走。香阁大声问严府一家都好,送出约五十米,低声问:“慧小姐找我有事吗?”慧书微笑道:“没有事,不过闻名来看看。”香阁也微笑道:“你说‘闻名’话里有话,这里来的人多,有些事我也管不了,我一个女人自己开店挣碗饭吃。那难处不是你们小姐能懂的。”慧书温和地说:“好了,我知道了,不要送了。”香阁看看来往行人,说:“府上大概很热闹?”随即决断地说,“严军长这事,我不愿意,不知是哪个王八羔子出的馊主意,拿我当一碟小菜。”慧书没有料到她这样直接,愣了一下,说:“既不愿意,回掉就是了,大家都少麻烦。”香阁本来一直满面堆笑,忽然绷起脸,那张俊俏的脸儿一绷起,好像下面藏着积年的冰雪,寒气逼人。她拍拍慧书的肩,回咖啡馆去了。慧书站了一会,才走回家去。一路温习前天晚上发生的事。严亮祖出征在即,家中不再有前些时的清静,常有客人来往,一些内眷也来看望,都是荷珠接待。素初另辟了两间屋,作为静室,终日诵佛,连饭也是送进去的。慧书已移到楼上居祝前天晚上听见亮租屋里,一阵摔瓷器的声音,夹杂着荷珠的大声喊叫,仔细听好像是亮祖要娶什么人。荷珠吵了一阵,严亮祖忍耐不得,大喝一声:“你再吵,把你拿出去正法!”果然没有声音了。过了一会,荷珠敲门,要进来说话。慧书无奈,让她进来坐,荷珠头发散乱,披着一件花袍子,一进门就说:“你爹要娶一个妾。”慧书很吃惊,说:“怎么会呢!”荷珠道:“是真的。不是别人,就是太太的亲戚,吕香阁。”慧书更觉诧异,说:“他们认识?”荷珠道:“吕香阁几次对我说军长好威武,好像是在什么跳舞会上见过,要请我们到咖啡馆坐坐,给她增光。也怪我多事,只想着让他散散心,带他去了,那吕香阁不是人,不知是什么妖精,当时就眉来眼去。后来她又自己去拜访军长,不知灌的什么迷魂汤,把军长迷上了。”慧书第二天要考微积分,听她说了一阵,便道:“我明天要考试,荷姨早些休息吧。”荷珠又说了许多吕香阁如何奸诈,才悻悻然自回她的小院去了。慧书用手电把荷珠坐过的椅子仔细照过,生怕落下毒物。吕香阁自那次舞会上见过亮祖以后,便设法亲近,咖啡馆见面后单独去看望他已非一次,她大概是要试试自己的手段,给咖啡馆扬名,果然甚得亮祖欢心。一晚,亮祖对荷珠说,那女子长得好,人也精明。荷珠忽然道:“娶回来吧,我们做姐妹。”亮祖倒是没有想过,听说就想了一下,说:“未尝不可。”荷珠似乎很高兴,真的去和香阁说了,回来报告说,香阁也很高兴。亮祖并未多用心思,那晚随口说了一句:“谢谢你了。”不想荷珠变了脸,跳起来指着严亮祖,说:“跟了你这么多年,还没看出你的心肠。我是试探你。”严亮祖公事很多,觉得这简直是捣乱,瞪起一双环眼,说:“你是疯了心了,我是你试探的么!”荷珠哭着说:“偏要试探你!”亮祖说:“我就偏要娶那女娃!你这人真奇怪,你几时怕过我跟前有别人,这么多年了,连太太都在你下头。你还要怎样!你就去办吧,出发以前就办。”这时荷珠摔了两个茶杯,吵了一阵,到慧书房里。前晚的事温习过,已到家门,慧书先住静室省视母亲。端坐椅上,手持念珠,是素初永恒的姿势。慧书耐心地坐在椅边一个矮凳上,等素初告一段落,慢慢地说了这事,并说:“我去看过三姨妈了。我原有个念头,想再有个人,而且这人还是吕家的亲戚,分荷姨的势,还能照顾娘,也许娘会好过些。三姨妈说,我这是孩子话。”素初摇手道:“我心里很平安,若要分荷姨的势是做不到的,也不必。”慧书道:“三姨妈要我一定挡住这件事。看荷姨的意思也是要我去劝爹。我刚和吕香阁说了几句话,觉得这人真的比荷姨更难对付,而且她也不愿意。”素初道:“真的吗?”慧书道:“爹大概很少考虑人家愿不愿意,我看她倒是真的,这样倒好了。”素初抚摸着慧书柔软黑亮的头发,叹息道:“你小小年纪为这些事操心,娘对不起你。”慧书低头不语,半晌说:“我去劝爹。本来就要出发,哪有这些闲心,传出去影响爹的声望。”这时,女仆董嫂进来收拾桌子,原来午饭的碗箸尚未撤去。慧书责备了两句,又强要母亲站起,在院中走了两圈。素初说:“今天的功课尚未做完,你也去吧!”慧书往自己房中放下书包,略事休息,就往荷珠房里来。院门很窄,迎门趴着一条蜥蜴,约有一尺长,两边各盘着一条花蛇,见有人来,把头昂起。慧书虽已见惯,每次来还是不免心惊。荷珠从窗里看见,说:“只管走,到了我这儿,什么毒虫也不用怕!”“咝、咝”两声,两蛇复又卷盘起来。慧书进屋站着说话。荷珠道:“我知道你不敢坐。”屋中收拾整洁并无异处,可是什么时候会出现什么毒物就很难说了。慧书不好意思,勉强挑一张木椅坐了,说:“我看见吕香阁了,她先和我说起,说她不愿意。”荷珠道:“她和我说愿意得很,巴不得和我做姐妹呢!她愿不愿意是小事,需得军长拿定主意。”慧书说:“我要劝爹的,可是爹不一定听。”荷珠从一个黑陶罐中倒出一杯酒,酒作绛红色,异香扑鼻,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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