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瑜亮 [相见欢系列之二]曲终-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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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问过赵云，赵云当时愣一下，然後十分平淡地回答，“可能大家追求的东西不一样吧。”
所以，诸葛亮实在很喜欢赵云。尤其是喜欢他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带给人的那一份安定的感觉。
他握住赵云的手，赵云的手也很冰，却很稳，大概是长年握枪的缘故，手很粗糙。不由得，他想到周瑜。周瑜的手也是凉凉的，修长，而乾净。看起来却不大像将领该有的手。
赵云侧过头，看著他。“军师，你有心事？”
“子龙怎讲？”
“感觉吧。”赵云总觉得诸葛亮这趟回来有些不大一样了。好象，少了些什麼，又好象，多了些什麼。“可能是子龙多心了。”
“……”诸葛亮笑著摇了摇头，“不，子龙，是我让你担心了。”
赵云没再说什麼。他安静地看著靠在自己怀裏的诸葛亮。
诸葛亮闭上了眼。耳边回荡著周瑜的话。——
＇为什麼，刚才，你会不反抗？——孔明，你如果明白了，就知道我为什麼会放了你了。＇
诸葛亮会因为习惯，而却依赖赵云。但周瑜不在习惯的范畴。
他却不反抗周瑜的亲昵。更没有反抗他进一步的动作。——或许说，他曾试图反抗，但当时脑子裏是想到了些什麼，让他放弃了。
有什麼不可抗拒的东西，一直在心裏涌动著。诸葛亮觉得此刻的自己很心烦。
“子龙，你说，什麼时候，你面对威胁不会反抗？”
赵云皱了皱眉，作为一个视死如归的将领而言，无论面对什麼威胁，怕是都会反抗的吧。他不知道诸葛亮的用意，想了半天，他也只好回答了这麼一句，　“认命的时候。”
诸葛亮侧过头，显然是这个问题的答案让他有些被震撼到了。半晌，他笑得发颤，蜷缩在赵云的怀裏。“好回答，果然是好回答……”

章九

周瑜中箭堕马的消息传来的时候，诸葛亮正在埋首整理军务。
三分天下只差一步就成定局了，他从书简中慢慢抬头，既不是开心，也不见悲伤。仿佛一早就明了这个结局。
只是，周瑜也未免太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性命送上来了吧。
想到这裏，他微微皱了皱眉。
“周瑜现在都在什麼地方？”
“回军师，周瑜人在柴桑，养伤呢。”
“哦，那把子龙叫过来。”
“是。”

赵云不知道诸葛亮此时此刻叫自己是为了什麼。他走进书房的时候，诸葛亮仍在处理军务。仿佛他有一辈子都忙不完的事情做似的。




“子龙啊，今天晚上你陪我去一趟柴桑。”
“军师去那做什麼？”
“看望朋友。”诸葛亮这才抬起头来，微微一笑。“朋友受伤了，慰问慰问是应该的。”
“那……不用其他兵卫？”赵云忽然明白了，诸葛亮要去看周瑜。
“有你就够了，还要什麼兵卫呢？”诸葛亮想了想，又低头继续忙他的军务。“而且，这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尤其不能传到主公耳裏，我们连夜去，看完了尽快回来。”
“还……还不让告诉主公？”赵云轻蹙眉头，“这种时候军师不在，可以麼？”而且……还是去敌方的阵营。
“叫你不要说就不要说罢。就是都这个时候了，才要去。再不去就晚了。”诸葛亮又抬起头来，用一种似乎发现新大陆的眼光上上下下将赵云审视了一番。　“什麼时候子龙你变得这麼多问题了？军师会平白无故害了自己麼？你放心好了，周瑜不会对我怎麼样的。看看他就回来，又不是什麼要紧的事情。”
赵云也不再吭声了。心裏默默地想著，自己军师跑去别人的地盘上，被宰了都不知道，这种事情不要紧，还有什麼事情更要紧呢？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子龙，让你担心了。不过，相信我，真的不会有事的。”诸葛亮看著他，赵云就是这样，藏不住心事。不过他很高兴赵云对自己的关心，只是，他有不得不见周瑜的理由。再晚就来不及了——因为他知道，周瑜真的要死了。
只是，这麼赢了，诸葛亮也不见得就是心裏舒畅。

诸葛亮到了柴桑，见了周瑜，周瑜却并不十分惊讶。好象一早就知道会这样。
诸葛亮支开了赵云，他在周瑜的房裏单独和周瑜谈。
躺在床上的周瑜整个人都瘦了，而且带著病态的苍白。看来那一箭伤得不轻。

“伤都怎麼了？”周瑜让诸葛亮坐到自己的身边来，下人们奉上了茶，就都退了下去。
“要死了。”周瑜并不太在意。只是微微一笑。
“公瑾，那个赌约你当真了？”
“难道你不希望我死麼？我死了，东吴对你而言就少了个威胁，不是麼？”
“我不希望你死。”诸葛亮用一种十分认真的眼神看著他。“如果我是这麼希望的，你能不死麼？”
周瑜没有回答，他握住了诸葛亮的手。笑眯眯地看著他。
“我是说认真的。如果我希望你不死，你能不死麼？”诸葛亮没有挣脱，他就是很认真很认真地看著周瑜。
周瑜没有放开他的手，轻轻一笑，“人，总归有一死。孔明，我死了，你要哭麼？”
“你死了，我会哭的。”诸葛亮一把甩开了他的手，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你可以恨我一辈子。”周瑜也不在意。他将诸葛亮搂到了怀裏。“但不能否认，你今天来了，就等於，你已经输了。”
“我就知道你根本不管什麼天下三分不三分，你一开始要的，就是我诸葛孔明的心，对不对！”
周瑜并不否认。但也没有回答。
“公瑾，你何苦呢……？你明明不爱我……”诸葛亮抬头，眼裏是深深的悲伤。
“孔明，你错了。我不是不爱你，而是，我更爱这片土地。”他的手滑过诸葛亮背後的长发，亲吻著他的眼睛。“我将我这一辈子都给了东吴，我只是想在死之前，自私地将一些东西，留给自己。孔明，你输了的东西，我用我的性命来补偿你，这是我作为八十一州的都督，周瑜，唯一的自私了。人，总归有一死。我只是不想有遗憾罢了。”
“周瑜，你太自私了。”诸葛亮一把将人推开，周瑜的脸色更苍白，轻蹙眉头，怕是方才诸葛亮碰到了伤口。诸葛亮见状，一咬牙。“你不会有遗憾，可我会有！周瑜，你不会明白，当我真正认命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已经输了，我不会怨你，也不会恨你。诸葛亮一生输在你这麼一个人手裏，我……我心甘情愿。可我还是要说，你若死了，我一定……一定会哭的。——今日亮前来就是要和都督说这些，请都督保重身体，亮先告辞了。”说著，他再也不看周瑜，迳自走了出去。他知道，赵云一定会在原来的地方等自己的。

马蹄声飞快。
赵云和诸葛亮与来时一样，同乘一马。
他看不清楚诸葛亮的神色，只是刚才他叫自己立刻离开柴桑的时候，似乎是承受了极大的痛苦。




诸葛亮不说的东西，赵云就不会去问。
只是，有什麼，如同水滴一样，落在他的手上。
赵云没有说什麼，他只能把诸葛亮再搂紧一些。

章十

没过多久，赵云就知道周瑜伤重，病死了在南征的途中。
他去看诸葛亮，诸葛亮依然是在一堆的军务裏没日没夜地忙著。
他听说诸葛亮要去柴桑吊丧。而且，诸葛亮也仅仅是要了他去当守卫。
刘备虽然觉得不大妥当，但诸葛亮态度似乎很坚决，也只好不再说什麼。
赵云却明白，那是因为只有他才明白周瑜与诸葛亮之间的事情。
那一夜裏，诸葛亮确确实实哭了。

诸葛亮念完长长的祭文，东吴的众人也跟著一片哀戚。
方才他们进来的时候，那些人还恨不得杀了诸葛亮。
鲁肃扶著哭得几乎要晕过去的诸葛亮，低声地说著什麼。
一旁的赵云没有听见。他只觉得，这个人应该比自己还明白周瑜与诸葛亮吧。
不一会，周瑜的夫人，小乔就抱著琴出来了。
眼睛红红的，却依然带著倾城倾国的美丽。
诸葛亮伸手去接那琴。小乔用在场每一个人都听得见的声音对诸葛亮说道，“夫君生前，一直将先生引为知己，他……他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就托、托……托我将这‘怒涛’交给先生。他说过，先生……先生定会好好爱惜的。”
诸葛亮小心翼翼地抱好琴。“我会的，夫人请节哀。”
小乔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诸葛亮，没再说什麼，退到裏面去了。
诸葛亮目送她离开。他知道，周瑜对自己的夫人很费心思，那夜裏，那个院子怕就是小乔的。他曾听鲁肃说过，孙策死後，小乔几乎都是陪在大乔身边了。
心裏不由得怅然。那时候的事，现在也还是很清晰。——周瑜，我有遗憾了，我为你哭了，你，都知道麼？

返回的时候，诸葛亮终於见到了庞统。
庞统笑他在江东演戏，欺负江东再没有人才了。
诸葛亮微微一笑，也算是承认了。
後来，两人并肩走在一起，谁也没有说话。
赵云跟在身後，默默地看著他们的背影。
直到到了江边，诸葛亮对庞统说，希望他襄助刘备。
庞统点点头，也算是答应了。
最後，诸葛亮上船，庞统拉住他。“孔明，我知道的，其实，你并不是演戏吧。”
“士元，不用安慰我。真的，不用。”诸葛亮笑了笑，庞统也很自然地松了手。他见到，诸葛亮眉目间都是深深的倦意。

“子龙，你能抱抱我麼？”坐在船舱裏，诸葛亮忽然这麼问了一句。
赵云没有回答，他将诸葛亮搂到怀裏。
他知道诸葛亮在哭，双肩轻轻地在颤抖。
他不知道什麼语言才能安慰他。若是连庞统也说不什麼的话，他也就不必说什麼了。
他明白周瑜伤得诸葛亮很深很深。但诸葛亮并不怨恨。诸葛亮只是很遗憾。
“子龙，你会一直陪著我麼？”
“会的，军师。子龙会在军师身边，陪著军师。”

尾声

诸葛亮大摆空城计，吓退了司马懿。
这个事情在蜀军裏人人都津津乐道。
赵云看著他，这个人已经不是昔日裏那个爱穿白衣，爱笑的军师了，他总是一身沉色的衣服，不苟言笑。
明明年纪比自己还小，感觉却比自己还要老。
他现在是人人都敬佩的丞相。前些日子裏，他空城大开，自己在城楼上弹琴，却硬是让二十万大军尽退。
所有人都景仰他。只有赵云知道，诸葛亮要的不是这些。

“子龙，你不知道，那一天裏，我弹错了个音。”赵云向诸葛亮说了空城计，他却微微一笑。“若是公瑾在，他就知道……知道我那是心虚。司马仲达当我的对手，似乎还是差这麼一截。”
赵云不再说话。他知道说什麼都没有用。诸葛亮这一生，就陷入了这麼一个回忆裏。无论如何，这世上，是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周公瑾了。
“不过说起来，这本就是公瑾的曲子。人家都说，‘曲有误，周郎顾’，他精通音律，更何况那本是他自己的曲子。”诸葛亮看著赵云，却更像看到更远的地方。
赵云不说话，他只是默默地将诸葛亮揽到怀裏。他知道，诸葛亮一定会哭的。
这些回忆，是他一辈子的伤痛。
诸葛亮乖乖地让他搂著，“子龙，你看我是不是老了？……为什麼总爱想起从前的事呢？”
赵云轻轻地安抚他。“你不老。丞相，你一点都不老。”
“子龙，说谎不是好事情。我竟不知道，连子龙也要骗我了。”
“丞相，你若老了，那麼子龙更老了。”
於是，诸葛亮又乖乖地不再说话了。默默地靠在赵云的怀裏，默默地流泪。

这辈子终究逃不过的几个字，思君令人老。
如此而已。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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