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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短篇小说(第一辑)-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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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只觉得自己身子飘飘荡荡,把握不定,好似云催雾赶的滚了去,举首-望,已
不在本原之地了,前后左右,寻不出一条道路,竟是一大片浩渺苍茫无边无际的花
海……目眩神摇……身子越发乱撞乱磕的,登时闯空了一脚,便从那花缝里陷溺下
去,竟跌在花海中了。”

    ……  ……

    林肯轿车己加速到180 码,在海边乡间的三级沥青公路上跳腾着飞窜,像一艘
临空跃起的气垫船。

    “减,快减速!”萨悟空惊呼道:“你他妈的,找死啊!”

    奥黛特斜倒在萨悟空怀里,萨悟空钻入欧阳明丽胸襟前那道深深的乳沟间。只
有孙利是平稳的,他双手牢牢捏住方向盘,纹丝不动,眼睛愣愣地直视着前方。他
仍踩着油门,在加速再加速。

    “萨老师胆那么小,还玩什么《上海游戏》?还在南京西路的雨夜里,去寻找
一个个女鬼、一个个幽魂?我生在这里的一间茅草棚里,我从小在这里长大,在烂
泥塘边挖蟛蟹,在稻田里摸黄鳝,在海滩上割芦苇,我闭着眼晴开车,也可以摸回
自己的老家……嘿嘿……嘿嘿……”

    孙利从来没对萨悟空说过那么多话,从来不会像一个“寻根”作家,对家乡嗟
叹如此“思古”之幽情,他在最后竟发出了几声狞笑,让萨悟空觉得恐惧,毛骨悚
然。

    林肯车的车速,加到了200 码以上,它可能到了车速的极限,整个车身在格格
作响,每一个部件都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在这种乡间的三级公路上,像一头怪兽,
跳跃着、奔腾着、震荡着,发出了低沉,暴戾的嘶鸣,似乎在向无边无际的黑夜宣
告:我要解体啦,我要毁灭!

    萨悟空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在任何一种突发事件里,人的头脑,都是处于一片
空白的,就象在冥冥之中,有一只套着乳胶手套的尖利的手,散发着福尔马林亲切
无比的气息,插进你的太阳穴,掏空了你的脑白质。然后,你能做的:就是乖乖地
等待命运的裁决。

    在莘松公路上的那一夜,萨悟空是想到一句话的:“石榴裙下死,做鬼亦风流”,
况且,还是中外两个女鬼,比在《上海游戏》里更胜出一筹了。

    可是,这一回,在南郊海边的公路上,他什么也来不及想,想,也没有用。

    孙利把油门踩到了底,这一回,林肯车真的飞起来啦,它发出了一连串轻脆、
悦耳的笑声,以及沉重而有力度的咆哮,紧接着是一声巨响,一片冲天的火光,就
像有人在施放节日的礼花,映红了南郊海边的半爿夜空。

    一个人,想回自己的老家,总该有那么一种喜庆的场面出现。

    我们除了向他表示由衷的祝贺,还能做什么呢?

    第八章萨悟空相信,人是有预感的。他让小党把车停靠在淮海中路、汾阳路的
拐角上,“我就在这里下,”他对谭龙说:“你们先去紫藤花园,我再晚一点时间
过来,我带几个朋友一起过来玩。”

    今天,不知怎么回事,坐在谭龙的车里,感到浑身不舒服,这种感觉是从来没
有过的。他感到这辆黑色的奥迪轿车里有一个阴森森的气息,直逼他的骨髓。而且,
又隐约闻到一股尸体糜烂的恶臭。尽管,车里散发着茉莉花型的清香剂,他仍能透
过茉莉花香闻到似乎从另外一维空间传递过来的令人绝望的气息。

    他赶紧下车,重重地合上车门。他站在上海音乐学院的围墙外,看着黑色的奥
迪轿车缓缓地沿着汾阳路朝南行驶,他甚至感到,这辆他曾搭乘过无数次的黑色轿
车成了一个不祥之物,一台出缤的灵车。

    司机小党,今天给他的感觉更坏,第一次见到这个家伙,见他的下巴壳,像被
人用刀削去了一大块,那张大嘴似乎替代了下巴的位置,萨悟空就想,从面相上看,
这就是一个倒霉鬼,他们剧团里有一个编剧的下巴壳,正相反,是俗话说的抄下巴,
长长的,还往上翻翘起来,就象《大明英烈传》绣象画里的朱元璋的下巴壳,说句
玩笑话,像他的这种别致的下巴壳,假如天上掉一个金元宝下来,也能被他的下巴
接住的。

    刚才,他蓦然产生一种错觉:小党那取代下巴的嘴,恍然间成了美国恐怖片《
吸血鬼》里的血盆大口,有一种人,天生就有那么一股子煞气,这种人性格暴戾,
容易犯罪,在这种人身边,时时要提防着一点。

    他看谭龙这些日子也表现异常,马上就要升职,流行说:升官、发财、换老婆,
是中年人的三大喜事,可他脸上一点都没有喜悦的表情,反而表现得很凝重,这大
约是更高一级领导的神态,他提前显示出来了吧,萨悟空宁肯朝乐观的方面考虑。

    身旁围墙里,上海音乐学院夜自修的学生,在拉着小提琴《梁祝》协奏曲,悠
扬的琴声划过夜空,飘忽在如此高雅、温馨的汾阳路上,人们还有什么理由悲观呢?

    身后的淮海中路灯火又那么灿烂,陕西南路街口上“巴黎的春天”上方七彩缤
纷的霓虹灯,又闪烁着如此迷人的光焰,一双双中国的、外国的情侣,相依相偎地
荡漾在人行道上,夜上海也如此这般地亮堂起来了,人们还有什么理由滋生这种阴
暗的心理呢?

    尤其是萨悟空,他在不久前的那个夏天,在南郊海边公路上,刚刚经历了一场
生死劫,陈利死了,他却意外地活着。应该为此庆幸才对。

    当孙利踩大油门,林肯车沿着旷无人迹的黑色公路,像一支白色的利箭,对着
前方一望无际的世界,射入茫无边涯的孙利的仲夏夜之梦。

    当他发出最后一声:乜一一欢呼的时候,在林肯车飞向迎面而来的一辆四吨油
罐车时,靠萨悟空一侧的车门,像有鬼似的自动弹开,萨悟空便从车门里,斜斜地
飞出去,掉在一片茂盛的向日葵地里,半人高的向日葵齐刷刷地倒下,被他压在身
下。

    他奇迹般地毫发无损,他还渐渐撑起双手,望着两车相撞时产生的壮丽景观,
他甚至习惯地在头脑里搜索合适的词句,应该如何来描写这一幕惊心动魄的场面。
他既没有恐惧、没有怜悯,也没有庆幸,直到坐上交警的警车,警车呼啸着直奔县
城医院,他仍感到,自己不管在哪里,都是安全的。这也可能是陈利的灵对他最后
的照顾,陈利对他说过多次:萨老师,你以后要把我的一生写出来。既然托付别人
了,就不能随意把人家带到没有文学的天国里去,让人家失落地下岗。是吧?

    事实上,是警车把他运载到县城医院,急诊的外科大夫用听诊器放在他的胸口,
听了又听,然后,摇摇头,再使用电击医疗器具,猛击他的心脏,切开气管,把皮
管插进去,他像是国外有的报刊上记载的状况:从自己的躯壳里像一只调皮的猴子、
一跃跳出来,站在旁边,看着手忙脚乱在抢救他的大夫和护士,他还听到剪刀、摄
子、针筒在手术盘上叮当叮当的声音,他听到了主持大夫说:“总算又过来了……”

    过来了?从哪里过来?他还为这句话,费了不少心思。

    接着,谭龙他们出现了,谭龙坚决把他转到第一流的市级医院,并且,把医院
领导和主治医生请到“美好人生”的豪华包间里,进行一次特殊的院外会诊,效果
不错,萨悟空被破格送进设施精良的单间高干病房,尽管这样,萨悟空还是在市级
医院里躺了很长时间。

    他是在病床上和欧阳明丽告别的。在认识她之初,这个模特儿,还像大兴安岭
上一棵自然本色的白桦树。几个月过去,她已经脱胎换骨。那天傍晚,在静安公园
的法国梧桐树荫下,她的衣着,是那么廉价、简朴,就已经显示出不同凡响的仪表。
而现在,她轻轻推开病房门,简直可以说光彩照人,在一身法国香奈尔黑色夏装包
裹中的欧阳明丽,已经完全显示着国际级时装模特儿的风姿了。

    萨悟空清楚地记得,原先她柔滑的肌肤散发出一种桦树皮的芬芳,是令人心旷
神恰的那种原野上的气息,他把脑袋埋在她乳沟间,就仿佛置身在大兴安岭密密的
丛林里。这一切,不复存在,它将永久地消失,人类,总得不断进步,难道你企图
阻止人类豪迈的前进步伐吗?难道你还想停留在大兴安岭山岗上、那种原始状态吗?

    唯一没变的是她的结巴,“萨,萨,萨……”这是她的创造,从来没有一个女
人对萨悟空用过这种爱称,“我是,喜欢,你的,并且,永远永远……”

    “不要说,永远,”全身被纱布包扎着的萨悟空发现,她人还没离开上海,她
还没到欧洲,她的语法己经开始倒装,“忘记我,人的生命,就像驾着一辆马车,
途经一个又一个驿站,最后,就像孙利说的熟门熟路地回到自己的老家,用不着什
么探索呀,寻找呀,它自己就到达了,并且,是光焰万丈、冲天而起、无比辉煌,
随之便消失,什么也没留下,这是我亲眼看到的……你过了我这一站,就再也回不
来,就像过了二十岁,再也回不到十九岁一样。长久地滞留在一个驿站里,这是在
普希金那里,一个俄罗斯的古老传说。现在不同了,你现在是巴黎的一个签约模特,
因为你天生的口吃,这是奥黛特说的,你的生涩的法语也萨、萨、萨的变得富于特
色和东方的韵味,也一定会迷倒全欧洲的鬼佬……”

    “你坏,萨,你就只会,夸、夸、夸我……连我的结、结巴,也夸、夸……”
欧阳明丽坐在病床边,把脸贴在萨悟空的脸上,“我会,记得,你,永远……”

    “好,”萨悟空终于在病榻上,发出了第一阵由衷的笑声:“现在,我真的,
只能夸、夸、夸你了,你没见,我的下身也扎满了纱布,本定约好,临走前,三天
三夜不下床的,你看现在,我是心有余,而鞭长莫及了……”

    欧阳明丽俯身趴在病床上,把脑袋埋在他的下身上,浓郁的法国香水味使萨悟
空感到从未有过的眩晕,它是那样地陌生而又遥远,使他陷于无依无旁的虚空之中,
连纱布底下的鸡巴想硬也硬不起来了。

    萨悟空就这样遗憾地和欧阳明丽分了手。分手以后,决不回头。这是萨悟空的
一条人生准则,也是他的一个人生经验。

    男人和女人的邂逅,与其说是缘份,不如说,是被上帝的一道光环套住,只要
其中有一人,走出这一圈子,光环便立即消逝,回头再看,竟是俗男凡女,什么都
没有的寻常和普通,此一时彼一时,分手以后,决不回头。

    萨悟空看着欧阳明丽离开病房,渐渐合上门,她走了,萨悟空相信,她不会再
回头,祝福她,前程美好,他的眼眶里竞渗出两颗透明的泪珠来。

    但也有例外,这个例外便是李梅丽,她是不辞而别的,那一圈光环,上帝都还
来不及回收,因此,它就像常言道:留下了一条光明的尾巴:想象。

    也不完全是想象。这是一个初秋的午后,室外的阳光很好,萨悟空己经除去了
全身的纱布,他觉得无比轻快,像换了一个人,劫后余生的他,渴望重新投入生活。

    高干病房设在一幢小洋楼里,楼外有假山、有小溪、有名花异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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