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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密室-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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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过午餐以后,有半小时的时间,我们可以自由地在工场里散步。呼吸新鲜空气,晒一晒卜拉班城艳丽的阳光。多数的日子,我会在铁丝网旁边找一块地方,躺在温暖的地面上睡觉(我们每天清晨五点就起来点名了)。阵阵的凉风会把集中营周围农场上那些清香的夏天气息吹过来;有时我也会梦见卡莱与我手携手地在乡村小道上散步。

    黄昏六点时,又会再点一次名,然后大家排队归回自己睡觉的营房。碧茜时常都会站在营房门口等我。每天晚上我们都觉得好像已过了一个礼拜一样的长久,因为我们有好多的话要互相倾诉。

    “你知道,那个坐在我旁边的比利时男女吗?他们今天中午订婚了!”

    “希瑰夫人——那一位孙女被带到德国去了的太太——她今天邀请我与她一同祷告。”

    有一天碧茜的新闻真正地影响到我们。“今天一个从欧米罗来的女子转到我们缝纫组来了。当我介绍自己的时候,她说:‘又是一个!’”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柯丽,你记得我们被捕的那一天,我们钟表铺来了一个人?那天你病了,我得去弄醒你。”

    我当然记得很清楚。我记得那对浮游不定的眼睛,和肚子里那股不安的感觉,那显然不是来自发高烧的缘故。

    “显然全欧米罗的人都认识他。他从德军占领荷兰的第一天起,便替纳粹秘密警察工作。他检举了这位妇人的两个弟兄,告诉敌方他们在为反抗军工作;最后又检举了这个妇人和她的丈夫。”当欧米罗的人终于起来对付他的时候,他便到哈林市来,与魏灵士和甘田合伙,狼狈为奸。他名叫傅格源。

    那个名字立即在我心中激起一团怒火。我想到父亲临终前的几个钟头,躺在医院的走廊上,孤单一人,且又神智昏迷。又想到我们的地下工作必须突然停止。还想到余玛莉如何在街上走路时被捕了去。我晓得如果当时傅格源站在我的面前,我会杀掉他。

    碧茜从套裤底下取出一个小小的布包,递过来给我,但我摇摇头拒绝了。在白天,碧茜保存着这本小圣经,因为在她的营房里比我在工厂里有更多的机会读圣经、并教导别人圣经上的话。晚间在我们的叠架床旁,我们举行秘密的祷告会,人通常都是挤得满满的。

    “碧茜,今晚你领祷告会,我头痛。”

    其实我不仅头痛,一想到那个把我们害得这么惨的人,我全身都感到痛楚。那夜我睡不着。第二天在工场里,对周围的谈话也是听而不闻。到了周末的时候,我的心灵与身体都达到极其憔悴的地步,以致巫曼先生在我的桌旁停下来,问我是不是有什么事不对了。

    “不对?是的,有一件事十分不对!”我把二月那一天上午所发生的事尽情地倾诉。我心里迫切地想要把傅格源如何出卖自己国家的事告诉巫曼先生,也告诉荷兰全国的人。

    但一直令我不解的是碧茜的态度。她受过我所受一切的痛苦,然而她心中却似乎没有一点烈怒的重负。一天夜里,我晓得我的辗转反侧,必然也使她睡不着,(当时,我们三个人共睡一张小床,本来就很拥挤的集中营,如今更挤了,因为每天都有新来的囚犯。)我低声说:“碧茜!你对傅格源的座位完全无动于衷吗?他不令你难受吗?”

    “柯丽呵!是的,我当然难受。自从我又听到他的名字后,我便极难受——每次想到他,我就不得不为他祷告。他现在必然十分痛苦!”

    有很长的时间,我默默地在这间巨大阴沉的营房中躺着。耳中听着数百名妇女的鼾声和小床上辗转反侧的声音,心中不禁十分烦躁。我似乎觉得,我这位与我共度一生的姊姊必然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人物。她是不是想以温柔的方式告诉我,我自己与傅格源一样有罪?我岂不是与他一样在无所不见的神面前同样都犯了杀人罪吗?因为我用我的心和我的舌头杀了他。

    我面向那粗糙的被褥,低声祷告说:“主耶稣,我饶恕傅格源,正如我需要祢的饶恕一样。我大大地陷害了他。如今我求祢赐福给他和他的家人……”那一夜是自从我第一次听到这位出卖我们的人的名字以来,仍能睡得十分香甜的一夜,直睡到第二日清晨起床号响了才醒过来。

    ****

    武德营的日子是好坏参半,早上点名的时间通常都很长。只要有人轻触营规,例如哪一个囚犯晚间点名时迟到了,那么第二天早晨,全营的人都要被罚在早上四点,甚至有时三点就要起床点名,并且要被罚站立直到我们腰酸背痛,腿脚抽筋为止。但夏天的空气很暖,凌晨雀鸟的鸣唱也给我们带来了不少的生气。慢慢在东方,会有一轮红日徐徐升起,把卜拉班的天空照得鲜艳夺目。碧茜和我总不自禁地互相紧握着手,默默欣赏这大自然中的美丽奇景。

    五点半,我们吃黑面包,喝那又热又苦的“咖啡”,然后大家排队到各人的工作场所去工作。我颇喜欢通往腓立斯工厂的那段路。其中的一段,我们是沿着一个小树林走,中间只有一片铁丝网隔着。树林那边,晨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有如一粒粒的珍珠,真是美丽极了!我们也必须经过一段男人集中营的地带。我们这一组中,很多人会伸长了颈项,蹬着脚跟,想在一排排剃了光头,穿着条纹套裤的男人群中,认出自己的丈夫或儿子来。

    这又是武德营里的另一个矛盾:我每天都为能重新与人群为伍而献上感谢。但是我在被单独监禁时所不曾认识的是,当你与人群在一起时,你也必须分担他们的忧伤。我们大家都与那些有丈夫关在武德营中的女人一同受苦。在男营那边,刑罚要比这里重;常常听到有枪毙的事。每天一排的枪声,就要引起一阵焦虑的耳语:这次又是多少人呢?被枪毙的又是谁呢?

    坐在我旁边工作椅上的妇人,乃是一名热心的共产党员,她名叫傅露。她和她丈夫被捕之前,已经设法把两个孩子托给朋友照料。但她日夜思念着他们,又为她丈夫担忧,因他患有肺病。他在腓立斯工厂旁边的绳索部门工作。每天中午他们设法隔着铁丝网交换几句话。虽然她在九月要生第三个孩子,但她仍每天都把早餐的面包留下来,到中午与丈夫会面时,穿过铁丝网传给他。我觉得她瘦得可怕,尤其对一个怀孕的女人来说。有好几次我把我早餐的面包分一点给她,但她把这一点也留下来给她的丈夫。

    尽管我们有忧伤和焦虑——在那里没有人没有这两样的——但在腓立斯工厂里也有喜笑的时候。有时有人出来扮演那位大模大样、傲慢无礼的陆军少尉。有时我们做捉迷藏的游戏。当一个人哼起一首歌时,也会有人此起彼伏地随声附和,直到——

    “厚云——厚云!”这个信号可能由任何一个面向窗口的座位发出来。这幢营房建筑在腓立斯场地的正中,任何一位管理营地的官员要到工厂里来,他一定要横过一段空旷的地带。信号一发出,顷刻之间,各人便会各归各位,唯一剩下的响声就是无线电机器零件发出的叮当声。

    一天上午,当大家正忙着传递暗号时,一个身手十分敏捷的女监工踏进门来。她向里面望了一眼,异常愤怒,面色涨红,真像“厚云”一样。她尖声大骂,闹了足足一刻钟,然后罚我们中午不准到外面去散步。这事以后,我们采取了一个比较中立的信号:“十五”。

    “我装好了十五个针盘!”

    在漫长炽热的下午,嬉戏和谈话慢慢停止,大家各自坐下凝思。我在桌旁刻下月日直到九月一日。这日子并非是官方定下的日子。傅露夫人偶然一次说及,通常犯了偷窃粮食配给证的犯人,刑罚是六个月。如果那是我们的罪状的话,加上我们在舒城监狱的刑罚,那么九月一号该是我们开释的日子!

    一天晚上,我以胜利的语气,宣告八月已经过了一半时,碧茜警告我说:“柯丽!我们不能肯定。”

    我心中有一个感觉,这个日子对碧茜而言,并无关紧要。我望着她坐在小床上,赶在熄灯前,为我缝好套裤上的一条裂缝,就像当年她在贝雅古屋的餐厅中,坐在灯下为我们缝补完全一样。碧茜的坐姿也十分特别。看来她好像是坐在一张高背椅上,而前面脚下铺着的是地毯,而不是坐在一张铁床上,脚底踩着光秃秃的松木地板。当我们到此后的第一个星期,碧茜已经在她的套裤上安了额外的扣子,这样她好将领口在她喉头扣紧。只要把这件事办好,我感到她已经能心满意足地住在武德营,为那些从未听过圣经里面的话的人读圣经,正如她在贝雅古屋的小走廊上为那些饥饿的人分派热汤一样乐意。

    至于我自己;我则一天过一天,更迫切地等待九月一号的来临。

    ****

    但忽然之间,我们好像不必再等那么久了。谣言纷纷,爱玲公主的军队已经到了法国境内,正向比利时进军。这一旅军队乃是在荷兰抗战五日之后,撤往英国的荷兰军队的一部分。如今他们正前来收复失地。

    那些守卫显得十分紧张。点名的时间更是令人受罪。那些年老和病了的犯人,只要在点名时来得稍微慢点,便遭受无情的殴打,甚至“红灯队”也开始受惩戒。这些年轻女子通常是囚犯中唯一能享受特别优待的一群人。她们多数都是来自阿姆斯特丹的妓女。她们入狱不是因为她们的职业——卖淫当时被誉为一种爱国行动——乃是因为她们给德国士兵们传染性病。通常在男守卫面前,她们总是表现一种大胆而轻佻的态度。但如今连她们也得排在笔直的队伍里,罚站好几个钟点。

    枪毙囚犯的枪声也愈来愈常听到了。一天中午休息的时间已过,回工厂的铃声响了起来,但傅露夫人没有出现。从明亮的阳光下回到光线不足的工厂里,通常总要一段时间,我的眼睛才能适应过来。慢慢地我看见那一大块黑面包仍留在她的空位上。她的丈夫不在了,留下的面包也没有人吃了。

    在希望与恐怖中,我们一天又一天的等待。我们每天都生活在谣言之中。有时人们谣传荷兰的反攻部队已经越过荷兰的边界。后来又传说反攻部队给消灭了。也有人说反攻部队一直没有登陆。那些以前从来没有参加过我们床边秘密祷告会的女人,如今也都靠拢前来,要求从圣经中获得异兆和预言。

    九月一号的早上,傅露夫人生了一个女孩,但只活了四个钟头。

    几天以后,我们给远处的爆炸声惊醒了。离点名哨声响起的时间还有很久,但全营的人都已经起来了,在床榻间摸黑转来转去。会不会是炸弹呢?还是炮声?反攻部队必然已经抵达卜拉班城了。很可能他们今天就会来到武德营!

    守卫们来到以后,他们的疾言厉色与出言威吓都没有吓到我们。人人归心似箭。每个人都在谈她回家以后第一件要做的事。碧茜说:“家中所有的盆景必然都死光了。但我可以从娜莉那边再移植一些过来!我们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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