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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一梦三四年 作者:竹瀛-第30章

小说: 一梦三四年 作者:竹瀛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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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的嗅觉是不会骗人的。她不知道,她的愿望,是真实发生过的。在她心中,师父一直就是以一个特殊的身份存在,任何人斗无法替代,也不容替代。老天似乎将她一生中的幸福全部倾注到了那和师父在一起的十年间,所以也许是注定,她寻不回师父,而也注定,她以后的日子将不再幸福。现在的苦难甚至让她觉得,过去的记忆只不过是一个梦,一个太美好太长的梦。
  风寒原本并不是什么大事,可苏影近来体质不好,又加上一夜受冻,一连卧床数日。杜少陵固然着急,可也没有丝毫办法,只有老老实实地煎药给她吃。期间几次派人去寻柳澈,也没有下落。又过了三日,苏影方才痊愈。
  没日没夜睡了这么久,浑身酸软。这日头痛全消,也不再咳嗽流涕,苏影方下了床来,批了件衣服便要往外走,却被正要端茶进来的丫头拦住:“苏姑娘,掌门吩咐了,这几日您还不得出门。”
  “哦?为什么?”苏影转过身,挑了挑眉,不无讽刺,“你们掌门未免太看得起我了。我既逃不出去,也不会一个不小心知道些什么我不该知道的事,他有这些闲工夫提防我一个病恹恹的女人,还不如去哪家花楼找几位姑娘实惠。”
  那丫头似乎被关照过,对她的嘲讽并未在意,只道:“掌门只是关心姑娘罢了。掌门说姑娘大病初愈,身子不好,出去吹了风再闹出点什么病,可不是顽的,还是在房中静养为好。”
  “哼,他就不怕我闷出病么?”苏影冷笑一声,早知道他会用这个借口,多么冠冕堂皇,“我静养了这么久,还要静养么?看来你们掌门是不是打算让我永远在床上静养啊?”
  三句尖刻的反问直将那丫头噎得无言以对,窘得涨红了脸,站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对不起,苏姑娘,我知道您不开心,可这是掌门亲口吩咐的,我是在做不来主……”
  苏影见那丫头委屈样心里陡然一惊。自己何时变得这般尖酸刻薄了,还对着这样一个无辜的小丫头发这么大的火?自己居然不知不觉已变得如此不可理喻、庸俗自私!
  叹了口气,苏影歉然道:“抱歉,我失礼了。我不出去就是了。”
  苏影态度大变,叫那丫头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忙道:“那多谢姑娘了。姑娘,您的发髻乱了,我帮您梳梳。”得到苏影的默认,丫头便来到镜前,一手执起梳子,待苏影坐下。
  苏影垂着头,感受着木梳一下下从发间疏果,触到头皮,有微微的麻痒。她猛然抬头,一张脸从黑瀑一般的发间露出,清丽无双,容光摄人。这几日她身体好转,不再似前些时候一般瘦,只听得身后传来一丝吸气声,她凄然一笑——是在感叹她美么?可谁又知道,这美貌带给她的并不是快乐,而是痛苦!没有这副容貌,她就不会想以色惑杜逝,就不会遇到杜少陵。没有这副容貌,她也不会迷住杜少陵,两人也不会平平生出这样一段孽缘。没有这副容貌,杜少陵也不会强留住她,让她失去自由与尊严。如今这一切,都是拜这美貌所赐!多少女人一生梦寐以求的东西,于她却是甩也甩不掉的累赘!
  “姑娘……你……”从丫头的惊呼声中惊醒,一抬眸,方才发现自己的眼神阴冷得可怕,便忙缓了脸色,柔声道:“我没事。你帮我拿一杯茶来好么?”
  丫鬟行一礼道:“姑娘请稍等。”便将桌上的茶杯端了过来。苏影接了去,却并不喝,盯着茶杯出了半天神,方道:“帮我换一杯烫的来好么?”
  丫鬟张张嘴,这杯茶明明就是烫的,她还要换什么?正在犹豫,又听苏影道:“茶叶已经有几片沉下去了,看似未冷,其实早已凉了。”
  丫鬟不知其中奥妙,也便信以为真,只当她是个过惯了挑剔生活的大小姐,便也不再疑心,将茶杯端走了。
  看着丫鬟合上门,她坐到梳妆台前,取下一支簪子。是一支镶金翡翠如意云纹簪,还是在杜府时杜少陵送她的。一戴,便已用了三年。她紧紧倒握住簪子,肌肤贴在冰凉的翡翠上。够尖利了。
  既然一切都是因为这张脸造成的,那么,她总可以亲手毁了它。她宁愿成为天底下最丑最穷但是自由自在的人,也不愿在这里做最美最富但是处处受束缚的人。如果没有了这张脸,那么杜少陵就不会再对她感兴趣,她就算是被他当作垃圾扫除家门,也好过住在这金笼子里了。
  簪子抵住眉脚,要是自己再稍一用力,这张脸便会立刻毁掉。冰凉细小的触点让她感到释然,正要动手却猛然听得身后一声变了调的惊呼,丫鬟已不知何时无声无息站在了她身后。苏影手一慌,不由加大力,簪子便紧抵着皮肤划下,瞬间一阵尖锐的疼痛过后,脸皮仿佛要被撕裂开来,剧痛难忍。她痛得睁不开眼,连带着头皮也痛得发麻。神智似也被这簪子划破,又一阵剧痛传来,她浑身一震,便昏倒了。
  杜少陵闻讯几乎快疯了,这个女人是不是真的闲不得,一天清醒着就非得弄出些事情来!她到底要干嘛!手中喝茶的被子被狠狠掼在地上,他什么也没说,掉头就冲出屋子,直奔苏影的房间。
  他永远也忘不了他进屋时看到的情景,妖艳美丽却又残忍血腥。苏影倒在地上,手上握着金钗,半边脸已被血浸透,与另一边的惨白形成可怖的对比。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的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他看不懂,也没时间去看懂那是嘲讽还是解脱,抑或是决绝。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抱住她,眼看着血继续汩汩流出,却束手无策。他不敢用去擦,或用布包住。她的皮肤这样娇嫩,他怕就算是再轻微的一碰,也会弄腾她。他的眼神深得可怕,低吼一声,抱牢她便又冲了出去。
  幸而工于医术的二长老已从分堂回来,杜少陵找到了他,待他亲自为苏影包扎好伤口,杜少陵见那白色的绷带上不再渗出血来,方送了口气,向二长老询问道:“她现在如何?”
  二长老微微蹙眉,斟酌着词句道:“大碍倒是没有,只不过受了惊吓,加之姑娘身子不好,不过休息一阵便无碍了——只是,姑娘这一下划得极深,老朽不敢保证不会留下伤疤。”
  杜少陵紧蹙的眉峰舒展了许多,可仍追问:“那若用最好的金创药呢?”
  “掌门的女人,老朽定然是尽全力医治。”二长老毕恭毕敬地回答。然而这无心之言却像一个巴掌,狠狠扇到杜少陵脸上。他的女人?他的女人从来不信他,他的女人不爱他甚至恨他,他的女人宁可死也不愿再和他在一起,他的女人!这就是他的女人!
  杜少陵眼神暗了暗,道了谢,便抱过苏影,匆匆离去。
  将她放回屋中,杜少陵又命人将屋里所有的镜子都撤了。他不知道她是出于何种目的狠得下心来,毁了女人最引以为傲的脸。是要报复他么?是不是无法伤害他,就要在自己身上留下伤疤,让他看着心痛么?何必如此啊!
  可是,他们又何尝不是同一类人?杜少陵垂下眸子,注视着怀中的女子,一个念头浮上心头。
  并不深的昏迷,苏影一会儿便醒了。她感到有熟悉却又疏离的气息笼罩着她,身子不由一僵,接着便奋力挣扎起来。可是她越挣扎,杜少陵越不放手。片刻之后,苏影停止动弹,只是冷冷瞥了他一眼,用双臂支撑住身子,尽量使自己不碰到他。看到她这样坚决的反抗,杜少陵苦笑,松了手。
  “我给你看一样东西。”杜少陵轻声道,也不管苏影刻意别过了头去,径自自床头拿了支簪子,捋起袖子,挽至手肘处,露出蜜色结实的小臂。苏影不知他要做什么,可隐隐还是觉得不对劲,却又瞥见他将簪子紧抵指节处,重重拉下,手上便赫然如同爬上了一条血红的长虫,狰狞地张开腿脚,蜿蜒向下爬行。
  饶是苏影再躲避,也明明白白看清了,吓得“啊”一声低叫出来,情感再也难以掩藏,抓起手帕便要向那伤口上擦去,却被杜少陵单手钳住,她抬头,对上他的眼睛,眼神诡异而阴沉,可她顾不得这么多,意欲挣脱却又恐伤了他,只得惊斥道:“你疯了!”
  鲜血不停地向外冒,好像一口深井,空气里渐渐弥漫了血腥味。
  杜少陵似乎根本没有痛觉,凝视她半晌,方才一笑,苍白的脸在血的映衬下显得更加惨淡,苏影只是觉得莫名的恐惧万分,只得拼命往里缩,再不能动弹。
  “你看好了,这叫礼尚往来。”杜少陵突然没有征兆地凑近来,声音耳语一般,气息吹拂在她耳畔,异常温柔。苏影吓得说不出话来,咬紧了唇,本能地将脊背更往墙上贴,颔首警惕地盯住他。
  杜少陵无视她的惊惧,似乎还不过瘾,便朝她挥了挥鲜血淋漓的左手——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朝她兜头扑来,恐惧随着那人的影子将她完全笼罩住。她想起她小时,初遇师父,师父带她逃到了山脚下,那只饿虎与她们对峙时的情形。那是最恐惧的一段时间,就这样各自按兵不动,不知道对方下一秒要做什么,对未知的恐惧是最强大、最能够折磨人的。
  而此刻,便是如此。鲜血滴落到锦被上,泛起刺眼的光泽。杜少陵放开她,一用力,便扯下了自己左边的袖子,那道伤口完全暴露在她面前,已经开始结痂,血液慢慢转为暗红色,但是更加可怖。
  他又笑了。这笑若放在平日里,笑得毫无心思甚至有些轻佻,苏影定然只会瞪他一眼,别过头去不理他。可现在不是平日,他的脸比平日里白,手比平日里红,形容比平日里可怕。够了,就这三点不同,就足够让他看起来向个从地府中出逃阳间的恶鬼!
  苏影突然感到浑身手足一阵冰凉,恐惧似化作了海浪一阵阵漫过她的全身,之前克制住的绝望和极端的惊恐如猛涨的潮水决堤冲来,惊天动地之间便骤然将她击垮。
  “你这段时间给了我不少惊喜啊,如果我再不回报,是不是就显得过于失礼了呢?这颜色你可觉得好看?呵,你定是觉得好看的,否则你又为何要在你自己脸上划一刀?既然你喜欢,那我再划一道也无妨……”杜少陵喃喃自语着,似乎全然已将苏影给忘了,自顾自转过身,便要去拿簪子。
  他疯了……苏影克制不住地颤抖起来,这是她第一次因恐惧而颤抖。他在说什么!眼见得他抓起簪子,又要往自己手上扎去,仿佛这不是自己的手一般,她突然大恸,猛地倾扑过去,奋力掰开他的手指,抢下簪子,往地上狠狠一扔,跪在床上,居高临下地瞪住他,粗喘着气,身子因激动而抖动,胸口起伏,声音也止不住地颤抖,语气也变了调:“疯子!你要做什么!”她咬住唇,依旧瞪着他,可眼中已忍不住含泪欲落。他是那只饿虎,他俩对峙着。
  人何尝不是一直在对峙着的,只不过对方有时是别人,有时只是自己。
  泪盈于睫,苏影几乎就要坚持不住。可杜少陵却突然长叹一声,猛地伸手将她抱入怀中。苏影心力具乏,一直支持着她的精神支柱轰然倒塌,她无力反抗,心中莫名的痛楚万分,目光泫然,早有苦泪自面颊滑下。
  杜少陵紧紧抱住她。也许这是自己最后一次抱她了。这样留着她,她苦,他也苦。他不能任由自己再这样下去了。半晌,感觉到怀中的颤抖渐渐停止,他方才开口。
  “影儿,其他话你可以不听,但这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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