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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一梦三四年 作者:竹瀛-第4章

小说: 一梦三四年 作者:竹瀛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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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影未曾料到老夫人住的竟是再普通不过的屋子,想来杜逝有钱得很,怎么将他母亲安置在如此简陋的房屋内?即便他们母子间有隔阂,如此对待生母亦是有违仁义的——心中虽然疑惑着,面上却犹自默然。
  那丫鬟却似猜到了她的心思,看了看她的脸色道:“夫人定是好奇老夫人为何住如此清简吧。这是老夫人的意思。老夫人年老了,不喜这些装装饰饰的,倒喜欢朴素的,看着也清爽。”
  苏影见一个普通丫鬟也猜到了自己所想,心中一阵烦乱,不再理她,径自走入院中,正见老夫人提着水壶慢悠悠地给花儿浇着水,一树树的石榴花开得鲜艳,有如片片红霞,映得清冷的院落也喜庆热闹了几分。
  苏影唤了声“老夫人”,行了礼,浅笑吟吟地走向老夫人。
  老夫人听闻呼唤转过头来,见到苏影,不由欣喜,将水壶搁了一边,喜滋滋地快步走了过来,道:“哟,是影儿啊!快快进来坐!”
  苏影打量着老夫人,只见她鹤发童颜,十分精神,满眼慈爱,心中渐生好感。
  老夫人亲热地牵着她的衣袖,领她进屋,一路不停地道:“哎,我这老太好歹也活了六十余年,从不曾见得有如你这般美貌的姑娘,逝儿可真好福气啊。我那儿向来不太懂女人心思——哎哟,呵呵,小心……”
  老人自是话多,想来整日又少伴儿,如此一开话闸,便是絮絮叨叨的说了半日,直至日头高升,屋内被照得亮亮堂堂,老夫人方才止了话头,一转头又对跟来的丫鬟说:“灿儿,可要好好侍候夫人哪,你们老爷念你机灵懂事,将你调来,莫让夫人生气了。”
  灿儿忙低了头应道:“婢子省得。”
  老夫人又细细吩咐了一番,末了又道:“如果他亏待你,便来与我说罢。”
  此时苏影已走在半路,听得老夫人呼唤又只得转回身答应。老夫人挥着手,竟是十分的留恋。苏影默然——想是平日里寂寞得慌罢。
  她想起自己与老夫人处了半天,虽说是谈天,其实也只是老夫人一个人在说,苏影只是含笑点头,有时也简单应和几句,然一上午下来竟未生厌烦之心,反而过得轻松与快。苏影暗暗心惊,只嘱咐自己:忌动真情!
  “三夫人,其实老夫人也挺孤单的。服侍老夫人的那些奴婢都过于老实了,逗不了老夫人。老夫人体恤老爷,从不曾抱怨过什么。看得出老夫人也是很喜欢夫人的,老夫人嘴上不说,心中却也是很想叫人去陪陪她的。夫人若允许,婢子便想常去陪陪她。”
  苏影兀自出神,未发觉灿儿已将话说完。灿儿见她半晌不应,抬头看去,却见她一脸冷然,心中一悚,只道是自己说错了话,连连道:“婢子该死。夫人若不允,婢子便不去了。”
  苏影瞥了她一眼,只觉得莫明其妙,便道:“随你,要去便去罢。”
  灿儿一听她语气冷漠,吓得魂不守舍,想她真是动怒了,慌忙跪下道:“婢子该死,请夫人责罚。”
  苏影自是不解,可这丫鬟跪着任说什么也不起来,只好缓了语气道:“又没怪你,跪着做什么。起来罢。”
  灿儿这才舒了口气,站起了身,禁不住瞄了眼苏影,却正撞上她的目光——那眼眸极是清澈,望进去一片空明——可这种空明却似冬日里的寒冰,丝丝透着疏离冷漠,仿佛要将所有人与自己隔绝,纵使在与老夫人谈笑时,笑意也是未达眼底。她心中不由一紧,慌忙低了头,心想老爷所言果真不错,夫人真若天人,在人间还从未见得第二个。
  又走了没几步,迎面走来一人。苏影只觉面熟,听灿儿道了声“大少爷”,方才发觉竟是杜逝长子杜少陵。
  苏影细看,那杜少陵今日穿了袭玄色长袍,衬得身姿英挺,面若冠玉,英俊挺拔。他已有二十岁,整整大她五岁,却叫了声“姨娘”,苏影不觉好笑,唇间勾勒出淡淡的笑意,却也未说什么,点点头,便径直离开。
  苏影察觉他只盯着自己,错开身时那眼神又在自己身上绕了个弯,走过了,还觉得背后有人望着,不由回过头去,正见他望着自己。杜少陵也不觉得尴尬,反倒展颜笑起来,一双墨色纯纯的眸远远望过来,像是有春蚕的蚕丝粘着,载着笑意一点点颤颤递来。
  苏影与他对视一眼,冷冷回身。早听闻他成日不务正业,整日沉醉于花街柳巷,宿醉酒馆,除了政事,其他的几乎都做了个遍,与杜逝关系甚是紧张。杜逝怕丢了门面,回绝了一个个前来提亲的媒人,是以杜少陵已二十岁,却依旧未娶。不过他倒落得轻松,继续与那些莺莺燕燕往来。想到他方才极为失礼的举动,苏影心中忽得一跳,一个念头浮上心来。嘴角不由自主浮出笑容。
  直至这日午饭,苏影方才完整、正式地见了杜逝一家。杜逝之妻尤氏依旧对她存有敌意,但比昨日稍稍收敛了些。杜少陵也在,依旧是玩世不恭的姿态,嘴角噙着无谓而温和的笑。不可否认,他确是难得一见的俊逸男子。
  杜少陵的身边坐着他的弟弟,杜家二少爷杜少丘。他小杜少陵两岁,身材却极魁梧,反倒像是哥哥。听说他武功极好,刀法在朝中无人能敌,且才华出众,曾在去年击退了惹得边境不得安宁的蛮夷,这一年来边疆太平了许多。相较于杜少陵,杜逝偏爱杜少丘多得多,是以他年岁虽轻,已随杜逝上朝了。
  再旁边,杜逝的二夫人端坐着,神情一成不变,眼神空虚,木木地象是个傀儡。老夫人坐在她身边,乐呵呵地,看上去精神不错。
  苏影打量完了众人,便低下头去自吃自的,听到他们说话,也不理会。杜逝将上好的菜端到她面前,她只吃了一点,便不再吃,只道:“我向来吃得少。”
  杜逝本宠着她,也随她,只笑道:“吃饱了便好。”
  苏影眼角余光觉察到尤氏的异样,抬眼一瞥,只见她眼里像是要冒出火来。杜少丘的脸色也不好,杜少陵倒是依旧笑着吃菜,恍若未见。
  用完午饭回了房,苏影坐在床沿,阳光正好从窗中照进来,撒在她身上,暖意顿生。不由倦意又起,往床上一歪,便合眼睡了。
  这一觉睡得甚是香甜,苏影醒来时只觉得两眼发黑,一片黑漆漆的。她心中大惊,下意识的一瞥头,却见月光从窗口撒下,铺了一地的素绢,方才知道已入夜了。她望着这漆黑的屋子,心里一动。触景生情,不由想起以前的事来。
  那回——是十三岁的时候罢。师父那是已时不时地给她下些毒,她为了好玩,总毫不犹豫地将毒吃下去。有一次,师父突然莫明其妙地走到她面前,对她说道:“来,师父给你把把脉,看你最近身子如何。”
  她心知其中有诈,却依旧笑着跑过去,在师父身边坐下,挽起袖子,将胳膊伸了过去。师父轻轻将手指覆在她腕上,不一会儿,她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浑身酸软,身子一歪,便倒向师父那边。师父伸出双臂搂住她,她只觉得十分舒服,酸麻之意又不断涌上,甚是不好受。可口中仍不忘撒娇道:“师父是羡慕影儿这双眼睛么,要将它们药瞎了,哼……”脑袋一沉,便昏了过去。
  醒来时两眼犹有余涩未消,不过大大好多了。她睁开眼,却发现什么都看不见。举起手在自己面前晃动,也看不见。她吓了一大跳,慌忙揉了揉眼,可依然一片漆黑。她本能地以为自己瞎了,“哇”一声便哭了出来,只觉得床边动了动,便听到师父熟悉的声音:“影儿。”听到师父低低的象钟磬音一般好听的声音,心中先是宽慰,可一会儿悲伤又涌了上来。自己再也见不到师父了!念及此,忍不住又哭了起来,口中说着:“师父……师父,影儿再也见不着师父了。”
  师父似是愣了一下,接着像是猜到了她的心思一把,拿了什么过来,她只觉得眼前一晃,什么东西亮了起来。是根蜡烛。
  昏黄的烛光暖融融的,照得师父的侧脸也暖融融的,她方才发现自己并未瞎,又想起自己刚刚的大惊小怪,一阵羞愧,又呜呜的哭了起来。师父搂住她,柔声道:“傻丫头。”她将小小的脑袋埋在师父胸口,脸上羞得烫烫的。
  (苏影的回忆已经把我自己雷得改也改不动了……)
  苏影出神想着,想到昔日师父的万般好,又想到今日的苦难,鼻子不由一阵酸涩,落下泪来。她庆幸是夜晚,若是白天,叫人看见,怎生是好。便忙拭了泪,又稍躺了一会儿,却再也睡不着了,便唤道:“灿儿,什么时辰了。”
  却听一个男声答:“子时。”
  苏影惊得从床上坐起,却又立即明白是杜逝。杜逝起身点了灯,笑着看她。她强作欢笑,道:“你怎么在这儿,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吓死我了。”
  “我瞧你睡得香,便没叫醒你去用晚饭。我怕你半夜醒来肚子饿,又怕那些丫鬟时候不好,想了半天还是自个儿来了。”杜逝一指桌上饭菜,说道。
  苏影低头“哦”了一声,披衣下了床。杜逝唤道:“灿儿,给三夫人把菜换了去。快些。”灿儿“哎”了一声,便走来端走了碗盆。
  苏影走至铜镜前,却见自己发髻松散,还有发丝垂下,真是狼狈极了,心下懊恼,不由皱眉。杜逝走至跟前,看到她蹙眉,便道:“我瞧你什么时候都好看。这时候象只刚醒的猫儿,慵懒的,自有一股气质,惊艳得很。”
  苏影想着微微一笑,道:“哪有这么好。”
  杜逝见她笑,只觉一霎那天地一片亮堂。心中大喜,自见到她以来,这是第一次见到她笑呵!
  “我瞧着便有这么好。”
  说话间灿儿便将饭菜端了来,也不过一盏茶工夫。苏影奇道:“这样快。”
  灿儿欠身答道:“回三夫人话,老爷吩咐厨房将火一直烧着,每半个时辰就准备一份饭菜。如此才快。”
  “多嘴。”杜逝佯怒,斥了一声。灿儿抿嘴一笑,退了下去。
  又只剩下他们二人。苏影心中紧张,吃了几口,偷眼看去,却见杜逝也正看着她。她忙低下头,盯着饭碗道:“你这么看着,我怎吃得下。”
  杜逝哈哈一笑,也不再说什么,站起身便要离去,走至门口又回身嘱咐道:“我不瞧你,你好好吃。吃完了便睡。昨晚我瞧你翻来覆去地折腾了大半个晚上,想必未睡好吧。今儿好好睡吧。我还有政务要处理,若晚了便在书房睡了,不扰你。”
  平心而论,他待她还是很好的。可这又如何!他的好更让她如坐针毡,心中有恨而不得发,侮辱更甚。
  师父,影儿该如何是好!相思迢递隔重城,她与师父相隔的岂止是重城,迢迢递去的,又岂止是思念!
  苏影侧蜷于床上,锦衾被泪珠浸得微微发潮。
  辗转反侧,不知过了多久,才模模糊糊睡了一小会儿,却又马上醒了。睁眼只见日头已升了起来,苏影觉得睡得腰酸背疼,再睡下去怕是酸痛得更厉害,便起了身。灿儿见她起了床,忙上前服侍她穿衣梳洗。她只见苏影两眼发红,肿得厉害,便道:“夫人昨晚可是未睡好?”
  苏影昨晚哭了许久,也不奇怪,只淡淡“嗯”了一声。灿儿看着苏影一脸憔悴,心中大是不忍,忍不住又问:“夫人可是择席?要不请个郎中来,抓几贴药吃吃。”
  苏影任她编绾着发髻,眼也不抬一下,漠然道:“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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