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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译林-2006年第5期-第24章

小说: 译林-2006年第5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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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托马斯是孤家寡人。只有我们。” 
  她们还有很多相关的话要说,但她们在等待时机。对她和她来说,进展都太快了。孩子们在松树下玩耍。他们在方砖地上放了盏汽油灯。桌角的阴影里,米歇尔的高速跑车在印第安纳波利斯的弯道上发出轰轰声。而爱米丽跪着,用温柔的动作哄着她的布娃娃。爱娃用几乎是悲伤的目光时不时地看看他们。这目光属于一位担忧的母亲。格蕾丝感到自己被排除在他们无声的交流之外。爱娃对孩子的关注重又使她成为一个局外人。 
  天色很快暗了下去。那边,在潮湿泥泞的院子尽头,盖着黑色帆布的圆形谷仓边,一些农用建筑看上去像是被废弃了一样。这样的景象让人感到一种沉重的忧郁。倾斜的屋脊投下阴影,上面的冰雪白天并未融化,更加重了这种忧郁。格蕾丝讨厌这个地方。她可以感受大海的吸引力,高山令人眩晕的诱惑力,甚至是荒废的工业区巴罗克式的美丽,但这片乡野对她没有吸引力,即使有,也要等到夏季才行。 
  “他们来了!”爱娃猛地站了起来。 
  她的声音听起来如释重负。 
  “我什么也没听到。”格蕾丝承认。 
  “我们的狗叫了。” 
  格蕾丝并没有发现这里有狗。它们很可能是被拴住或是圈起来了。她什么也没听见。走廊上响起脚步声。爱娃往炉灶里添了根柴。门开了。罗伯特走了进来,后面跟着托马斯。两个男人花了点时间打量了一下这温暖的房间。房间里有两个女人和两个孩子在等着他们。他们可以肯定她们在等他们。 
  “真冷。”罗伯特说。 
  爱娃的丈夫把手电放到桌上的汽油灯旁边。爱米丽奔向她的父亲。他把她抱在怀里。 
  “你真扎人!”小女孩蹭着罗伯特的面颊叫道。 
  格蕾丝看到米歇尔待在后面,埋怨地看着一言不发的托马斯。 
  他们各就各位。格蕾丝坐在窗边,罗伯特和托马斯靠着炉子,爱娃站在洗碗槽前。 
  “真是太惨了。”罗伯特说。 
  爱娃和格蕾丝交换了一下眼神。 
  “农瑟里尔的火山上,我父亲为了孩子们上学而种的树……倒了一地。” 
  他朝圣诞树的方向看了一眼。 
  “只剩下十棵花旗松还没倒。那可怜的老人,他花了那么大力气,如果他看见的话!” 
  “围栅怎么样?”爱娃的喉咙一阵阵发紧。 
  “全断了。桩子和金属网全没了。” 
  他几乎要说出“一无所有”,但他没有。 
  “我会帮你的,”托马斯说,“我们一定应付得了。” 
  这是格蕾丝第一次在托马斯的话里听出了希望。但这些话让她难过。也许是因为她将要离开。这里一切都将回归原位,除了她。 
  “你们想喝点热饮吗?”爱娃问,“咖啡?” 
  罗伯特用眼神询问托马斯。托马斯点点头。在格蕾丝面前,罗伯特不想表现得太沮丧。出于自尊,他压抑住自己的绝望。在托马斯身边,这小个子男人表现得精力充沛、坚韧不拔。他很明白,他惟一的财富,就是爱娃以及他的孩子们。 
  “星期六一早公路就能开通,”罗伯特又说,“到时我们就能有一台发电机组了。” 
  “大家都会有吗?”格蕾丝问。 
  “我们轮流用。它是法国或者是欧洲某个国家捐助来的。” 
  他们都不说话了。他们想到了欧洲。今天,有位记者说:“整个欧洲都来到了利摩日的病榻边。”这句话直击罗伯特心底。他并不认为利摩日生了什么病,它只是受伤了,就这么简单。这是不一样的。 
  “机组来自德国、爱尔兰、意大利。人员也是一样,电工,还有当兵的。” 
  罗伯特没有说下去。他的脸埋在碗里,喝着热气腾腾的咖啡。托马斯只用嘴唇沾了沾冒着热气的液体。厨房里集中了两对。每个人都会肯定地认为,他们是两对。 
  “那么,明天晚上我们一起守岁?”爱娃说。 
  两个孩子的脑袋从上了蜡的桌布边冒了出来。这个主意让他们开心。他们已经四年没有在方塔农舍守岁了。 
  “这是格蕾丝的主意。”托马斯有些退缩。 
  格蕾丝的心慌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尤安诺一家看着她。托马斯说得好像她是农舍的女主人,该由她来作出邀请似的。她很窘。他出其不意地占了上风。 
  “要带什么好呢?”眼下的情景让爱娃觉得很有趣。 
  格蕾丝看了托马斯一眼。灰色的眼睛融进一片蓝色的目光中。电光火石间,情感在无言中交织着。 
  “不用了,我想。我们那儿什么都有。” 
  她迷上了这原本不感兴趣的游戏。既然他向她交出了方塔农庄一晚上的统治权,那么她也乐得行使这个权力。她并不害怕统治。 
  罗伯特点点头。他想着他的围栅,想着还要花去晚上的一部分时间忙于奶牛的分娩,想着会给别人带来勇气的爱娃,没有她,他不会有重新开始的力量。 
  黑暗笼罩了通间。他们在屋里,一言不发。孩子们在桌子下玩耍。高原上,又一个冬夜降临了。 
   
  十二 
   
  格蕾丝待在食槽边,板着脸,手指在口袋深处蜷着,指甲陷进手心里。她原以为对自己非常了解,现在却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出了错。她以前从没想到,她,格蕾丝,是如此的脆弱。现在她的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在她面前,罗伯特和托马斯正围着难产的牲口忙碌。爱娃在帮助他们、指导他们。她对血肉的认识更加直接,对生命的诞生更加在行,对死亡的抗争更加坚韧。男人们默默地遵从她的指导。两盏放在稻草上的灯散发出《圣经》中出现过的那种圣洁的光,照亮了这幕场景。格蕾丝再次被撇在一边。 
  奶牛的四肢开始抽搐。这肌肉和神经的颤动显示了它的痛苦,或是屈服的征兆。格蕾丝无法移开视线。牲畜棚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稻草的气味。夜里十一点了。没有关好的门外,黑夜像一张贪婪的大嘴。被燕子窝弄脏的顶篷上,长方形的草垛隐约可见,再上面,便是寒夜星空了。时间慢了下来。在人间,一个痛苦的造物周围,上演着超越黑暗的戏剧。格蕾丝也在颤抖。她感到自己的确太脆弱了。 
  她不停地想着爱娃说出的秘密。有一刻,她希望靠参透托马斯的神秘来打破他的吸引力。她格蕾丝就是这样。被揭穿的人是不幸的。只要知道了某个人的来龙去脉,她眼中的兴趣就会消失殆尽。克里斯托弗可能有保护他的私人领域不受妻子控制的天赋。比如,克里斯托弗从未提起他与摩尔根·赫德福特之间将近十年的关系。据格蕾丝了解,她是他青梅竹马的恋人。自己和克里斯托弗相遇时,他刚刚结束了这段关系。格蕾丝认为自己利用了克里斯托弗脆弱的过渡期。他不能过长时间没有女人崇拜自己的生活。她只有从细微的暗示、从道听途说中了解摩尔根。她不知道他的钱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他匆匆动身赶往西岸的原因,更不知道摩尔根在克里斯托弗的记忆里占有怎样的位置以及她是否还生活在那里。矛盾的是,这种无知却把她和克里斯托弗紧紧联系在一起。比如1984到1987年间,他离开大学去中欧的某个大城市生活。那段时间里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谜,这个谜把她和他拴在了一起。面对克里斯托弗种种与他本人对不上号的神秘形迹,格蕾丝甚至有过一个与其说是离奇不如说是美化了他的假设:那段时间,克里斯托弗进了中央情报局或者是其他的机密部门。尽管他们关系亲密,但这个谜,他绝口不提。同样地,当意识到他为了逃避问题几乎要向她撒谎的时候,她就停止了询问。比起克里斯托弗的谎言,格蕾丝情愿选择无知。 
  现在,她更加认清了托马斯,她窥伺着可能会削弱他吸引力的蛛丝马迹。格蕾丝乐于彻底改变对别人的看法,焚毁被人崇拜的圣像。对她来说,这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方式。她希望在反方向上发生点事情,希望能有一种排斥力让她远离他,能有一种失望使她不再警觉自己像个恋爱中的女人。她希望自己能够勇敢地痊愈。但就像一个自以为能得救的垂危的病人一样,她什么也没有发现。隐约看见托马斯的过去,知道了一部分他隐藏的面目,这并没有让她解放。她依旧被束缚着。 
   
  她看着他终于停止在母牛身边的忙碌。他的脚边,是一团血淋淋、黏乎乎的小东西,小牛犊像所有初生的哺乳动物一样脆弱。托马斯为能够和爱娃以及罗伯特一起战胜死亡的威胁而感到幸福。格蕾丝再一次感到自己被排除在这种幸福之外。他的脸上闪耀着平和与温柔的光芒,格蕾丝从未见过这样的他。好像他刚刚所做的不过是帮了个微不足道的忙。托马斯,英俊、强壮、终日阴郁的托马斯,单身的托马斯。于是格蕾丝明白自己还病着。她的祈祷没有生效,因为它们不是发自内心的愿望,而只是出于自我保护的考虑。她爱他。他,不言不语,但一切了然于心。 
  托马斯把气喘吁吁的小牛放在妈妈身边干净的稻草上,母牛舔舐着它。爱娃面色苍白,疲惫和这在大自然的灾难中获得的微小胜利让她颤抖。她靠近牲口,手里拿着瓶烧酒为它擦身。罗伯特还是老样子,板着脸,看不出一丝表情,暗地里却也在为他的牲口得救而松了口气。 
  在确定一切正常之后,他们回到了那间通屋。爱娃要去楼上的房间看看。她邀请格蕾丝跟她一起去。拿着手电,两人打开了房门。孩子们都已经睡着了。爱米丽和米歇尔的床头立着一枝燃尽的蜡烛。她们静静地凝视着孩子。生育了他们的那个女人满怀温情,另一个却想着他们即将面临的世界是何其的严酷。 
  “他们还穿着衣服就睡了,”爱娃小声说,“等到恢复供电的时候,再想让他们像往常临睡前那样洗澡、换睡衣可就困难了。” 
  格蕾丝点点头。她看着米歇尔的胳膊环过妹妹的肩膀,沉默了。 
  她们下楼的时候,两个男人正喝着烧酒。爱娃看了格蕾丝一眼。罗伯特窘迫地低下头,不敢对上妻子的视线,而托马斯却把整杯烧酒一口闷了。 
  “我们应该回去了,”格蕾丝说,“路易丝在等我们。” 
  她说了我们。她希望重拾他们晚间热衷的亲密游戏,希望能吸引托马斯的注意力。但他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又给自己倒上满满一杯烧酒。 
  “你会把酒喝光的!”罗伯特无力地抗议道。 
  托马斯一言不发,只是盯着他。罗伯特闭嘴了。 
  “我要走了,托马斯,”格蕾丝又说,“您能陪我吗?外面黑着呢。” 
  格蕾丝从没想过自己会屈尊到如此地步。不,她并不害怕夜晚。让她担心的是看见托马斯又喝了起来,带着绝望。他的大手紧握着杯子。格蕾丝知道他蓝色的目光沉在杯底。她仔细观察了他好一会儿,她凝视着他那宛如堕落之神的侧影、突起的颧骨、褐色发绺下的伤痕以及獠牙一般的牙齿。这个男人,如果另外两人不在场的话,她一定会拥他入怀,亲吻他的鬓角、额头、嘴唇;她一定会对他说一个女人为了拯救走上歧途的爱人所说的话;她一定会把这个迷路的大孩子的头搂在胸前。格蕾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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