钗头凤之佳人难逑-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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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任他说破了嘴皮，明清寒难却退婚之意。
“老爷。”凌二夫人阻住了丈夫虽滔滔不绝却成效为零的游说，“明公子是真性情男儿，咱们这做长辈的也不好多说。何况人家明公子也给咱凌家留了脸面，再说下去，可就显得我们不识趣了。”
“夫人，这……”
凌二夫人以袍袖掩面向丈夫递了个眼色，乃夫当即止住喉舌。
“明公子，你远道而来，想必是累了。这天色也晚，今天就住在后院吧。明日一早，我们再就退婚细节细细商量不迟。”
凌空岳当下心领神会：夫人果然聪明，如果设法叫这小子见上烟儿一面……世上有哪个男人能抗拒烟儿的倾城之姿？
“不敢叨扰，晚辈已订了客栈……”
凌二夫人大发娇嗔：“唉哟哟，敢情明公子是嫌弃这凌家太寒酸了不是？就算没了这层姻亲关系，咱两家也算有些交情，难不成明公子大老远来了，凌家还拿不出一间象样的客房么？”
“那晚辈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一卷：第四章（上）］
“春光处处好，枝头春意闹，李花白来桃花红，蝶儿乐逍遥。春光处处好，枝头春莺吵，杏花娇来梨花俏，蜂儿忙里笑……”
忘忘仰在软茸的草地上，哼着自编的歌儿，惬意而自在。
“忘丫头，你果然在这里。”是老太太房里的桂兰嬷嬷，矮胖和蔼，平日也是个极疼忘忘的。在她身畔盘下身来，“看看你，要做明园少奶奶的人了，还恁随意，下人看了，要笑话的。”
“桂兰嬷嬷，不要提啦，一提忘忘就怕怕喔。”忘忘以手掩面。
“嘻。”桂兰嬷嬷抻抻其玉白的耳垂，“小丫头，有什么可怕的。少爷那么疼你，就够了。一个女人，一生盼得不就是这个？”
“为什么女人一生盼得就是这个？”忘忘放开小脸，问。
桂兰嬷嬷抓过她一绺鬓发轻轻梳理理，说：“一个女人一生盼得还能是啥呢？找一良人，寻一世安稳，相夫教子，三餐温饱。”
“好无趣喔。”忘忘鼓起桃花腮，“忘忘才不要这样。”
“不可以胡说。”嬷嬷颜容一肃，“你年纪小顽皮也就算了，但若与少爷成了亲，就要有个当家主母的样式。”
好麻烦。忘忘皱苦了小脸。
“少爷称得上情深义重了。以少爷的家世，本应该是凌家那样的人家才算般配。”
“忘忘不好吗？为什么忘忘与少爷就不般配？”忘忘瞪圆了猫眸。
“忘忘好，但是以咱们的出身，如果要嫁给少爷这样的人家，只有做小才有可能。可少爷为了你，不惜退掉那门婚约。可见少爷疼你疼到骨子里，生怕委屈了你。”
“不会委屈啊，如果少爷娶了凌家小姐，忘忘便不会嫁他了，哪还会有什么委屈？”
桂兰嬷嬷一愣，细看这丫头，依然一脸的天真无邪，没有一丝负气样子，那么，是真的喽？少爷娶了凌家小姐，她便不嫁少爷？还好，少爷执意退婚，要不然，这人间岂不又多了一桩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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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咚咚咚！”
坐在灯下缝一只荷包的忘忘听见敲门声急，以为是哪家丫头受了气找她诉苦来了。“来啦，敲坏了忘忘的门要你连窗的钱也一并给赔了哦。”
门扃甫开，一个修长的身影跨进来，“忘儿！”
“少爷？”忘忘又惊又喜，“你何时回来的？”
“忘儿，”明清寒紧紧抱住她柔若无骨的娇躯，“我的小忘儿！”怎么办？怎么办？他失去不得忘儿，可是……他要怎么办，才能拥有忘儿？
只当是他想念自己过甚，忘忘任他抱着，小嘴不免有几分虚荣的翘起。
“忘儿，听我说一个故事好不好？”明清寒稍稍松了她，坐到灯下木椅上，将她安置到自己膝上。
“好，好，好，忘忘最喜欢听故事。”
明清寒贪婪着注视着她天真的娇靥，为什么这么喜欢她？因为看见她，就看到了跳动的阳光；因为看见她，内心会迅速各聚起温暖和柔情；因为……太多的因为，因为他已经太喜欢她了。
“少爷，故事哩？”
“忘儿……”他闭目吸气，“有一对男女，青梅竹马，相爱甚笃，双方父母也为他们订了这门亲事。十八岁那年，男子赴考，谁知归来之日，竟是女子嫁入王府为妾之时。原来女子父母贪图王府的豪贵聘礼，竟把女儿毁婚再嫁。当日，女子是被药制晕抬进轿门。男子当街拦轿，教早有防备的女家父母遣人拖走一通毒打。女子嫁后三日，得知男子归来，不顾新妇礼节，自后门偷逾相见。两人正以泪眼相对之际，忽听得门外叫嚣喧天，是王府发现新嫁妇的失踪，寻上门来了。原本这一对男女困坐愁城，无计可寻，却因那强势的逼迫而下了决断的信念，两人双手紧扣，互许生生世世相守之诺，然后，双双投下了园中那口古井……”
“啊？”忘忘的心好痛，为什么会这么痛？有窒息般的疼痛，仿佛，投下古井的是她……
“两人到了阴间，到了阎王殿，为了不忘生生相守之诺，他们恳求阎王免他们喝了那孟婆汤，以防他们在万丈红尘中迷失彼此。阎王不肯通融，两人伏地叩首相求，最终，阎王总算网开一面，却只准他们中一人免喝汤水，且另一人须为此受及火焚鞭笞之刑。男子拦住欲上前受刑的女子，只说‘无波，若寻我之途多苦多舛，请不要放弃寻我，因为我无时不在等待与你重逢。’”
无波？忘忘小小身子一震。无波啊，无波……仿若，一个悠远的呼唤自不知名的世界传来。
“但是，那男子竟忘了那女子，四世啊，女子苦苦追寻他四世，都遭他错待。更在第四世时，他错手一剑，刺在了她的胸口。却没料她竟不躲不避，飞溅的血，似桃花染了她如雪的白衣。错愕中，他抱着女子渐渐失却温度的身体，那汩汩的鲜血冲洗了他记忆的魔障，他记起了她，却已是太晚了。他拿起浸着她血的剑，也了解自己的性命。在奈何桥，他见到了她，看着她将那四世未碰的孟婆汤渴得涓滴不剩，他痛，他悔，他未喝尽那碗汤，因为这一世，他要寻她。”
“他寻到了么？”忘忘懵然着一张小脸，问。
“他因为只剩一口汤未喝，并未全然记住那前尘往事。他已有了心爱之人，也愿打算着娶她为妻共守一生，可是，却……却在退婚之际才发现，那位险就错过的未婚妻竟是他欠了几生几世的爱人……”
“少爷？”忘忘脸色丕地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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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爷，不要告诉忘儿，不要说！
“是，忘儿，那凌家小姐就是那个女子，而我，就是那个做了四世负心人男子，我看见了那凌水烟，她的一张脸仍然未变，我没办法忘记那张脸啊，在奈何桥上她转头离去时，那一张脸镌在了我的脑里心里，忘儿，我……就那么一线，我便又做了一世负心人，忘儿，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我该拿你怎么办啊，我心爱的忘儿！
怎么办啊？能怎么办呢？“少爷，你退婚了么？”
“忘儿，知道了她是谁，我无法……我怎么能……”
没有退婚，少爷不是已经知道怎么办了么？“少爷，你要娶凌家小姐么？”
“忘儿，我只能这样，忘儿，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原来，他的不知怎么办，只是对她。“少爷，忘忘不需要少爷烦恼，你要娶凌家小姐就娶呗。”
“忘儿，你答应我娶她？”明清寒的俊眸一亮，黯沉的脸有了丝喜色。
“原本，她就是你的未婚妻，你们又有几世的姻缘，本该在一起的。”她说。可是，为什么心好痛呢？
“忘儿。”他低唤，俯首想捉她的唇。
她避开，那一吻只印在粉颊。“少爷，你不可以再这样对忘忘！”
“忘儿？”
“少爷要娶凌家小姐了，不能再亲忘忘了，你该要亲的，是凌家小姐。”心好痛好痛哦。
“忘儿？”他听错了什么么？“你答应了我娶凌家小姐。”
“忘忘不答应，少爷就不会娶么？”
“忘儿……”他脸色微窒，“可是，有了忘了的应允，我会更开心，因为忘儿对我如此重要，重要到……”失去不得。
最后四个字她没能听他讲出，就道：“忘忘从来就不是少爷的问题。少爷要成亲，忘忘就当少爷和以前一般相同，只是多了一个少奶奶而已。而且，等爹和娘从北方回来，忘忘便要搬回家住了，就更不会成为少爷的问题了。”
［第一卷：第四章（下）］
就更不会成为少爷的问题了？
“忘儿！”他瞪着她憨甜的小脸。他知道，她不是在负气，不是在拈酸，而是在陈述一桩事实：原来，她竟想和他恢复到以前；原来，她竟想离开他的身边！
“其实，忘忘这几日镇日在发愁兰嬷嬷口中所讲的‘相夫教子’的日子会不会太无聊，现在，不用再愁啦。至少，在爹娘回来为忘忘安排婚事之前，忘忘还有一段快活日子过。”君家忘忘擦着留到唇边的泪串，“你看看，忘儿喜极而泣呢。少爷回去罢，忘忘要睡了，不过，估计忘忘会快乐得睡不安稳呢……”
“忘儿！”他束住她急欲挣脱他的身子，“你明明难过，为何硬要撑得若无其事？忘儿，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对你放手，我不要放，也放不开！”
“少爷！”忘忘惊得忘了拭泪，“你不可以，你已经有四世对不起你的‘无波’了，你不能再负她！”
明清寒沉痛地颔首，“正因为此，我才……可是那凌家小姐很是通情达理，我向她说起了你，她并不介意，她甚至答应你可以和她同时入门，今后的你们，不分大小，如姊妹……”
“不要！”忘忘如遭蜂螯，力气前所未有地大，推开了他的怀抱，跳到了他不能够及的门旁。“少爷，忘忘不要！忘忘不要和凌家小姐一齐嫁给少爷！”
明清寒一震，脸色阴郁：“为什么？”
“你这样一来，不又成了负心了人么？那四世，你必是因为别的女人才负了无波，这一世，你如果娶了忘忘，又和前四世有什么不同？”她大叫，好像唯如此，才能忽略掉心头的痛。“而且，忘忘又不是嫁不出去，为什么要嫁给别人的丈夫？”
……嫁不出去？……别人的丈夫？“忘儿，你还要再嫁给别人？”
忘忘满脸迷茫：“忘忘是觉得不嫁人没什么不好啦，可是兰嬷嬷说，女子总归要嫁人的。那忘忘既然嫁不成少爷，自然要嫁给别人。”
“谁说你嫁不成？！”明清寒吼。
“可是你要娶凌家小姐了啊。”
“我也说……”
“不要！”忘忘小脸又变得凛然，“少爷不要说可以一齐娶忘忘的话，忘忘可以不嫁人，却不可以与别人嫁同一个人！”
“忘儿，如果她不是‘她’，我今世今世，唯你不娶，可是，她是‘她’啊，我……”他心腑揪扯，“我不会少疼爱了你，不，我会更疼爱你，忘儿，你不是妾，你和她一样，是我的正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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