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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杜鹃花日子(短篇小说集)-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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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会太过麻烦你的,我此行不过是要找几本书。”
  我说:“一切等明天再说。”
  “我没有你的电话地址。”
  “今天我请你吃饭如何?”他伸出手:“小姓申,申家康。”
  “秘书处有。”
  我瞪他一眼,出门去。
  听见老板在身后说:“这个凌若霜,真拿她没办法。得教训教训她。”
  我冷笑一声,打我入十八层地狱?如何教训?
  这些老土的老板,老以为可以将伙计搓圆挤扁。
  幸亏谁都可以转工不做。
  其实这份工是不错的,皆因这个天气,使人响往逸乐的闲情:碧海蓝天,白色的船,甲板上细碎的音乐……于是想到假日中要忙着工作,特别烦躁。
  他们说:在炎夏中,犯罪率高许多,信焉。
  那天晚上,我刚在沙发上朦朦胧胧,便听到电话铃响。
  我家的电话,搁那儿根本是应个卯儿,很少有响的机会,我取过接听。
  那个姓申的说:“我冒昧的打来问你吃过饭没有。”
  “不想吃。”
  “不吃没力气。”
  “我有没力气与你何关?”
  “明天你要陪我逛书店。”
  “你又不是洋人,又不是不会说广东话,为什么硬要拉我落水?”我冒火。
  “因为我比你老板还要高两级,他要拍我马屁,所以叫你来陪我。”
  “他妈的,我们这些高级女职员,还得随时摇身一变,肯做女招待才行。”
  “对不起。”

  “咦。”我讶异,他向我道歉?
  “要是你真的跟男朋友有约,我不便阻碍你们。”
  “我并没有约,我只是不喜做这种工作范围以外的媚工。”
  他苦笑,“如果我告诉你我在找的是什么书,或许你会同情我。”
  “什么书?仇十洲画的春宫?”
  “我的天!不不,我在找中围建筑中‘斗拱’的资料,必须是图文并茂。”
  我沉吟,“斗拱?可是俗称徇头?”
  “嗳,凌小姐果然渊博。”
  这小子!我脸上不禁露出笑容,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我们尽管去找找,”我口头已经松了,“要这种资料干什么?”
  “与我的工作有关。”
  “呵。”
  “我还听说有些简单的斗拱已被做成积木游戏,可以拆卸装合.”
  “这倒不难,一般玩具店有得买。”
  “还有藻井的种类,有没有专门的书籍.”
  我说:“或许应该到图书馆去找一找。”
  “明天开始如何?”
  我已堕入他的镬中,“好吧。”反正他礼仪周到,不算是生番,就陪他出去走一趟。
  有什么好说的?我朝自己摊摊手,做工就是这么痛苦,难为有些太太们嫌婆婆讨厌,若不是她婆婆生了个好儿子养活她,恐怕她要出来看很多讨厌的人的面色呢。
  但不知怎地,我的气都下去了。
  第二天他一早上门来,穿得很明快,一身白,我对白色有特殊的好感,是以爱屋及乌,对他就没有什么言语。
  他先带着我去吃了顿丰富的早餐,我是个早餐主义者,早上非吃饱不可,否则整天没气力。没想到遇着同志。
  然后我们出发到图书馆,我有点人事关系,很快找到我们要的书籍,但是资料不很完整,
  他有点失望。
  申是很有风度的男人,他的失望并没有形于色。

  天气酷热,我们坐下吃冰。
  我问:“你到底是干哪一行的?”
  “你在建筑公司里做事,如何不知道?”他笑得很调皮。
  “说真的,告诉我。”
  “我是个维修建筑师,专门修整古代失修的建筑物。所以前来找寻斗拱及藻井的资料。”
  我问:“谁有这样的一座东方建筑物要重修?”
  “有钱人的品味是很奇特的,大财主洛奇非特后院有一座天坛式的建筑,我第一次看到也呆住了,在伦敦市郊!”
  “多么有趣。”我禁不住慨叹。
  “而且造得唯妙唯肖呢。”
  “最好的办法是带活的资料去。”我忽然说。
  “什么?”
  “相信此地还有老师傅可以指导你。”
  他沉吟。
  “或是索性不依古法,用锤子钉子把徇头硬钉在一起,有什么不好?只要牢靠就好。”
  “你这个刁钻的女孩子,”他笑,“如果事情这么简单,人家还会重金聘我?维修建筑师的任务,就是要把失修的建筑物恢复原来模样,不加不减,明白吗?”
  我啼笑皆非的说:“多谢指教。”
  “我曾经为历史博物馆重修过一座十五世纪的堡垒,成绩斐然,若果中国人不能重修中式建筑物,那真是贻笑大方。”他陷入沉思中。
  忽然之间我也发觉事情的严重性。
  下午我俩继续寻找有关资料,失败。
  我发狠,与他走遍每一间木器家私店,探访年纪大的木匠师傅。
  得到的答案,乡数与惊讶的表情一齐来——
  “没有人造这种房子了。”
  “家具徇头多数是很简单的,横梁?现在的房子哪里还有横梁?”
  “我师傅的师傅也许会,他老人家?过身三十年了。”
  “也许还有人会,往新界去找,多数退休了。”

  我与申君走得满头大汗。
  渐渐我那永不罢休的牛脾气来了。
  我同申君说:“咱们公司雇有固定的承造商,我非得查他们祖宗十八代不可,总有个人会,我不信这门子手艺已经失传。”
  “不能失传。”申君说:“如果我收集资料成功,我会把我的经验写一本书。”
  “太好了。”我睁大眼睛。
  他拍拍我的背部。
  我们成为朋友。
  OK,陪分公司的客人不是我的职责,但也藉此认识一个有趣的人,凡事有得有失,上主是公平的。
  我把承造商的电话翻出来,亲自打电话逐个问。
  他们都答应在最快的时间内覆电。
  申家康陪我坐在家中等回应。我索性买了菜回来做一顿丰富的筵席。
  他取笑我,“我保证这厨房第一次举炊。”
  我瞪他一眼,“有得吃就是了,有空你研究建筑物好不好?第一次为你开张,岂非更有荣幸?”
  傍晚间回应来了。
  三个承建商向我道歉。
  其中一个说:“我太师傅都不会,说早失传了,现在不论男女老幼,都穿西服喝拔兰地,国术已渐受淘汰,你说是不是?凌小姐?你们写信也用白话文,而不是文言文,用普通字,而不是篆书。”
  我啼笑皆非。
  “——不过——”
  “不过什么?”我追问。
  “我父亲也是木匠出身,你不如去问问他。”他留下电话。
  “喂,你代我们问岂非更好?”
  “不行,他已退休,说明我们不得骚扰他。”
  我叹口气。

  那位老木匠给我的回答:“我师傅会。”
  “他老人家在哪里?”我连忙问。
  “早去世了。”
  去他的!
  “但我师伯也会,他尚在人间。”
  “快,把他的地址说出来。”
  “在元朗八乡附近隐居。”他说出门牌号码。
  我大喜,马上与申家康三扒两拨的吃完饭,驾车冒着暑气赶到元朗去。
  原以为是一列乡村屋子,谁知到达才晓得是西班牙洋房,我与申君面面相觑。
  老师傅大概赚到一点,故此可以富裕地退休。
  傍晚天际一抹红霞,风景异常秀丽,我与申君都忘记车上劳顿。
  老师傅很好客,近七十岁的人,精神很好,一脸寿斑,正忙着与孙儿们玩“太空火鸟”电子游戏,不分胜负,听见我们来了,连忙出来招呼。
  申家康道明来意。
  老师傅瞪着他,“申则师,那多烦,不如学我,开家装修公司,专替人做壁橱,收八百元一尺,什么开销都不愁。”
  申家康笑,用手擦擦鼻子。
  我有点怅惘,如今有理想的人越来越少,申君真算是难得的。以他这样的水学,正如老师傅说,开家什么室内装修公司之类,替人修修浴缸厕所,不到三五年就好发财上岸了,何苦研究斗拱什么的。
  老师傅说:“我不敢说会,不过从前跟过先人,见过一些。”当下他滔滔不绝的说起来。
  申家康如获至宝,不住的速记及画图。
  我暖着冰茶,对申氏发生莫大的好感。
  英雄崇拜,一定是的,女人都有这种幼稚病。
  我舒口气。
  老师傅说:“申则师,下个月我要移民往别处,否则的话,我们还可以详谈。”
  “到哪里?”我与申君异口同声。
  “英国。”

  哗,我与申君欢呼.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事已经变为我的事了?女人的心念变得太快。
  原来老师傅要移民到利物浦,离伦教不过三四小时车程。
  申家康兴奋的说:“我聘请你,你一定要答允。”
  一切完美解决。
  我们离开元朗的时候,心情轻松愉快。
  申君不住的向我道谢。
  “客气什么?”我说:“还不是你们之间有缘份。”
  “这,多么巧,他碰巧要移民到英国。”
  我看他一眼,他真是幸福,要什么得到什么。
  世上的确有这样的人,而大部份的普通人,生活还是得在乏味的循环中渡过,像我,公众假期之后,还是得回到中环炎热及沙尘之路上,以及办公室打字声嗒嗒中。
  没有选择,我神情黯然。
  申君看到,问我:“咦,你怎么了?脸色忽然阴黯下来。”
  “没什么。”我说,虽然与他混得很熟,毕竟不想透露心事。
  “说出来听听。”他和蔼的说:“是老板对你不好?”
  “不,他对每个人都一样,对我算是很好的了,只是……当工作变为一个人唯一的精神寄托,你说是否可悲?”
  “有什么可悲?这不是在说我吗?大部份都市的人活动节目都非常有限,又不只是你我,况且一个人对工作若果没有某个程度的熟忱,他就做不好那件事,应当于心有愧。”
  “但你的工作是不同的,比较多采多姿,”我加一句:“而且有意义,跟我们做的一般文书工作不同。”
  “天天对着一堆图则叫多姿多采?”他开朗的笑起来。
  这时候我才有时间看清楚他。
  真的,这么英俊豪爽的人物,又热情得恰到好处,性情全属光明面,定令女人趋之若鹜,况且又在海外生活那么久,交游广阔,自不在话下。看着他,我不禁心响往之起来。
  “香港才热闹,”他说:“你们有精力,也有去处,相形之下,我们这些侨居的土佬,真是沉闷得很。”

  “什么?”我笑出来,“多去处?去到哪里?”
  “各式舞会可供亮相,”他诧异的说:“还有一百多种饮宴的场所,每个香港人都认识每个香港人,每个人都是名人,每个人都用名牌,不是吗?”
  我啼笑皆非;“什么?这就是华侨对香港人的看法?”
  “正是,你们走在时代尖端,嫌全世界落后,衣食住行都要最好的,小姐都戴几万块钱的手表,男士们用几十万一辆的汽车。”
  “是呀,可是木屋区居民仍然没有合法的水电供应,公立医院永远没有足够病床,东区的市民到中区上班,路上需要三小时—一这又是那门子的繁荣?”
  “可是你们都不舍得离开这块地方。”
  “到哪儿去?”我反问。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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