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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大医院小医师-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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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一定要活过今天,那怕只有半个小时也好。
  我征得王医师的同意,跑到血库去找了全血四千西西,新鲜冷冻血浆六个单位。血小板六个单位。整个开刀房的准备台上都是血。
  “王医师,你尽快止血,我这里的血可以撑差不多二十分钟。”我告诉他。
  “二十分钟,只要撑过五个二十分钟就是礼拜四了,我看神明还有什么话可说。”我打着这样的如意算盘。
  手术?上哗啦哗啦都是抽吸器的声音。抽吸空瓶满了,搬出去。不久,新的瓶子又满满的都是血。
  “请血库紧急再送三千西西的全血过来。”我请开刀房内勤护士小姐帮忙再叫血。我必须维持至少十分钟的库存量。
  不久,我的七千西西全血已经不够了,大部分的血液几乎都流到抽吸瓶里去了。我必须再叫三千西西的血液以及更多额外的新鲜冷冻血浆和血小板。
  我彷佛可以感到死神正在另一端和我拔河,每次我输进一点血把病人的生命拉过来,死神便流出更多的血,把他的生命往另一端拉过去一点点。
  “没有什么鬼怪这回事。”我在心里喊着,像是鼓励自己,又像是在给自己壮胆。
  差不多在我输进一万二千西西的血液时,我看见这时墙壁上的时钟走过了十二点。
  “礼拜四!神明错了!”我兴奋地大喊大叫。
  “天啊!”张医师笑了出来,“你还真相信那些什么神明的鬼话?”
  血还在流着。不过奇迹似地,渐渐止住了。王医师用止血钳把腹腔动脉夹了起来……手术结束时大约是半夜二点钟。我们讨论得正热烈。
  “根本没有什么神明这回事。要不然神明怎么会算错呢?命运怎么可以改变呢?” 张医师表示。
  “我只是怀疑,又不是说我相信。要不然连掷十八筊卦怎么说?机率太低了,简直是不可能。”
  “你又没有亲眼看到,你只是听说。我实在不相信这些事。”他表示。
  “你不相信,那你敢去睡病房那张闹鬼的床吗?”我挑衅地问。
  “那有什么好可怕的,就是一张床而已嘛!”
  王医师正给病人包扎纱布,贴上胶布固定。他看看我,意味深远地说:“搞不好乩 童说得没错,只不过病人今天遇见贵人了,所以延长了寿命。”
  “贵人?更离谱了。”我笑了笑,“谁是贵人?”
  “就是你自己啊!”王医师指着我。
  我们把病人搬到推床,推出开刀房。
  贵人?我不断地想着这个问题。正当我快要相信这件事时,这个贵人倒霉地撞到了开刀房的悬挂式点滴架,踉跄地跌个四脚朝天。
  隔天大清晨我去加护病房看病人时,他的麻醉已退,整个人清醒过来了。情况似乎还不错。
  睡在闹鬼那个病床的张医师则才醒过来。他看起来不太好,整个人冒着冷汗还是怎么地。
  “你有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他似乎是心虚地问我。
  “听到什么?没有啊。”我反问他,“你是不是看到什么啊?”
  我可高兴了。
  “哎哟,都是学科学的人还那么迷信,天下那有什么怪力乱神?”
  接着他开始对我大吹特吹起来。




第09章 人子
    我在加护病房正准备为心肺衰竭病人打中央静脉留置管时,接二连三有新病人住了进来。我看见一个产妇,半坐在床上,喘着气,一副很麻烦的样子。我们加护病房很少有产妇住进来。一旦有产妇住进来,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唉。”我在心里默默叹气。
  “老先生,你听好,我现在要在脖子帮你打点滴,你要和我合作。你身上已经没有任何点滴可以输液了。请你一定要和我合作。”
  我一边说,一边想在老先生的肩下垫枕头,把他的脖子侧向一边。可是我遭到很大的阻力。显然老先生并不愿意,他用一种坚毅的眼神看着我。老先生是国内知名的企业家。我曾经读过他的传记。老实说,他白手起家的精神和毅力,给过我很多的启发。
  “老先生,这针不行,就没办法给你治疗。不打不行。”我再劝他。
  他已经作了气管切开,接上呼吸器,没办法说话。但他仍用坚定的眼神看我,很明白地让我知道他不愿意。他的情况很糟糕,呼吸衰竭、心脏衰亡,加上败血症,可说命在旦夕,机会不大。
  我抓着针筒,想起他书中的一些格言。想起他的财富。想起他的现况。而现在他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和传记封面上的眼神一模一样。
  “唉,”我告诉护士小姐,“请他家属进来劝劝他。”
  他的两个儿子进来劝了又劝,似乎都没有办法叫他回心转意。
  “我的父亲的个性相当顽固。”他们对我抱歉十足地笑了笑。
  “也许他清楚自己的病情,不想再受折磨了。”
  “如果这是很必要的话。尽管他不同意,但是打一点镇定剂,让他睡着,你要做什么事情,我们家属并不反对。”
  “他现在意识很清醒,”我表示,“这样等于违反他的意愿。”
  “所以我们说,如果是很必要的话。”大儿子表示,“我们希望不管如何,能尽量延长他的生命。”
  作为人子,我颇能体会他的心情与希望。
  我吩咐护士小姐拿镇定剂过来。就在我抽好镇定剂之后,大儿子又很神秘地附到我的身边来说:“你知道,我们公司董事会明天要开,爸爸目前还是董事长,所以,无论 如何,一定要拖过明天……”
  显然和我想象的并不一样。
  在我开始注射时,董事长知道了我要给他打镇定剂。他瞪大眼睛怨怨地看着我,直到药物发生作用,他的眼睛才慢慢阖了起来。
  我丢下手套,走过去看我的新病人。
  “胎儿现在不太好,再拖下去恐怕不行。”妇产科医师读着他的胎儿监视器,一边忧心忡忡地告诉我。
  我随手拿起她的病历。“我还没有弄清楚。”
  “你看她的心电图,”妇产科医师指着监视器,“慢性的心肌病变,加上严重的心律不整。”
  我一看监视器,她的心跳很快,血压偏低,呼吸急促,很典型的心脏衰竭。
  “情况真的是不好。”我一边盘算着,“如果让她自然生产,心脏的负荷那么大, 时间又那么长,可能拖不过去。再说,胎儿也未必能忍受。”
  “可是如果紧急开剖腹产,”妇产科医师说,“麻醉医师认为她心脏能承受的机会有限,很可能一麻醉下去,病人就死了。”
  “看来我们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我表示,“她不应该怀孕的,难道没有人告诉她。”
  “可是病人不听,她决心要有一个孩子,谁也阻止不了。”
  我们一边说着,监视器上出现了心室颤动,严重的心律不整。病人马上就面临了死亡的威胁。
  “快点,电击器!”
  听到电击器,加护病房内立刻一阵忙乱。
  “导电软膏!”我大叫,“调整电压到二百伏特。”
  接上电源,涂上软膏之后,把阳极、阴极压在病人胸口。
  “准备,所有人离开病床。”
  我想起病人还是清醒的,一定很痛楚。可是情况紧急,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碰!”病人一阵跳动,痉挛,蜷缩。慢慢,心律又恢复。可是看来并不理想,随时可能再发作。
  “肾上腺素两西西静脉注射,碳酸氢钠两支。抽个动脉血测验。”我吩咐。
  “这样下去不行!”妇产科医师念念有词。
  “到底要自然产还是剖腹产?”我问他。
  他又摇摇头。“一定要家属自己决定才行。”
  “病人家属呢?”我问。
  “只有一个妹妹,其它的人在从中坜坐出租车过来。”
  “他们知不知道严重性?”
  妇产科医师摇摇头。
  “天啊!”
  我叫了叫病人,她不断地呻吟,似乎没有心情回答我。她的心电图屏幕很乱,一会儿就出现一段不正常的心律。
  当你正好很忙的时候,要不是你的事情都做不好。再不然就是坏事接二连三地来。我的情况就是这样。
  “侯医师,还有一个新病人,请你看一看。”
  “又是怎么了?”
  “他本来是胃癌,现在胃穿孔,内出血很厉害。”护士小姐告诉我。
  “内出血为什么不开刀?住到加护病房来?”
  “病人不愿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自己去看看。”
  我走过去,看见一个老先生半卧在床上。他的脸上杂乱地长着胡子,看起来十分羸弱。整个人缩着身子,皱着眉头,明显地看得出肋骨,以及几乎前后贴在一起的腹壁。
  “老先生。”
  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你生这个病,要开刀才会好得快。”
  “我不要开刀。”他的声音虽然不大,可是十分肯定。
  不要开刀?住到加护病房输血?我看见他的床边点滴架挂满了输血袋。这真是荒天下之大谬。即使如此,不赶快开刀,也是支持不了多久。
  加护病房外,几个他的女儿正在叽叽呱呱。
  “虽然是癌症,只能开刀进去止血。可是现在不马上开刀,就立刻有生命危险。” 我试图着向她们说明。
  “他自己一定知道是癌症。故意不开刀,要死给我们看,让我们遗憾,看看我们会不会有罪恶感?”
  “其实我们对他一直很好。”
  “没有用啦,他觉得我们不孝,谁都改变不了他。妈妈过世以后,他更是这样。我们怎么做都没有用。”
  “对不起,”我试图打断她们的谈话,“妳们谁可以决定。要不要让他开刀?因为这个手术是有危险性的。要签手术同意书。”
  说到手术同意书,她们忽然都安静下来。
  “我才不要签。”她们其中一个人表示,“叫阿赐来签。”
  “谁是阿赐?”我问。
  “是我们的弟弟,他现在在飞机上,从高雄赶回来。”
  “如果要开刀的话就要快一点。”
  “现在就可以去开刀,阿赐说马上就到。我保证签名。”
  说到阿赐,这一群女人又吱吱喳喳起来。
  “他从小最喜欢阿赐,我们说一百句不如阿赐说一句话,让阿赐和他说……。”
  “哎哟,干脆告诉他是作检查就好。管他怎么想。麻醉药打下去,他也不能说不……。赶快让开一开,免得将来人家说我们舍不得钱,不让他开刀……。”
  “什么?”这次我真的吓了一跳。站在我面前的是老企业家的几个孩子。
  “我们知道这样很难。可是我们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你是说,希望带这么多点滴、输液,挤着呼吸袋,把董事长抬到董事会会上去开会?”我的眼睛睁得好大,一直摇头,“不可能,不可能。”
  “可是父亲的事业,你也知道。他现在还是董事长,忽然病成这样。很多事都没交代清楚,再说他在董事会也不是没有对手……。”
  “这样实在是很危险,一旦中途出个意外……。”
  “时间很快,我们会请直升机过来,来回大概只要一个多小时。万一有什么事,我们全体家属都能理解。”
  “这是你们全体家属的决议?”
  他点点头。
  “这样有法律效力吗?”我问。
  “律师说得很清楚,只要他能到场行使同意权,就有效力。”
  我想了一想,很认真地问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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