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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长生-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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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不觉,他越走越深,直到一个人影出现在他的视野,他愣一下,才恍然从美景中被惊得回神。
  白色的曲裾滚着藏青纱的边,绕身而缠,后摆成弧形拖在地上,摆前露出一点里面深红的单衣。袖口藏青纱滚边,大幅的凤雀古纹刺绣。腰间深红博带,深红的束腰长纱带简单系结,一直垂到足上。头上同质的白底凤雀刺绣丝帕包髻,覆盖到耳旁。
  大夏人男人穿长袍儒衫女子好襦裙披帛,朱成从未曾想过,汉式的古衣原来竟华美如此。或者是这世间有人,竟华美如此……
  “站住。”女子侧面站着,并未回头,却显然早知不速之客的到来。声音不大,却极威势,命令的语气不容人违背。
  朱成脸微有点烫,深深行了一礼:“不知秋小姐在此,愚冒昧。”为何他总是一看见这个女子就像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手足无措?
  女子并不答话,保持着抬目远视的模样,像是在等着什么,动都没动。朱成也不再言语,静静的看着她华贵的侧立身影。深红的轻纱微微飘起,衣华如锦,人美如玉,明明只是溪旁尘土,她却仿佛如立在九重宫阙。朱成心中一片乱糟糟的。
  突然,空中长长一声鹰鸣,女子伸出胳膊,表情没有变动,可朱成觉得她似乎在这一瞬间少了几分距离,多了些许温情,一时看得痴了。
  只是朱成一眨眼的功夫,一只硕大的足有一人多高的金鹰凭空出现,用铺天盖地的气势直落了下来,朝那女子扑去,地上风起尘扬,花瓣乱飞。
  朱成大惊失色,顾不得尘土扑面,一面高声叫那女子闪开,一面想也没想就朝前扑去,想阻挡那巨鹰利爪尖喙。可还未等他来得及冲到那女子跟前,那只巨大的金鹰已经稳稳的落在了女子细细的胳膊上,女子居然手都没有抖一下。巨鹰金色的羽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整个被黄金浇铸的一般,耀眼得刺目。
  朱成保持着跑到一半的姿势僵在一鹰一人三步远的地方,目瞪口呆。
  金鹰翅膀像无意般朝地上猛扇了一下,扬起的灰尘呛了朱成一头一脸。朱成赶忙用袖子遮面,闭上眼睛。等他好不容易挥开灰尘睁开眼睛,金鹰已经在亲热的轻啄长生的手心撒娇,一副很是纯良的样子。
  长生伸手抚摸它的羽毛,问道:“又去猎场找吃的了?”
  金鹰像偷吃的小孩被逮着一般,“哑哑”的怪叫,左右蹭着脑袋,抓着胳膊的两只爪子甚至还左右互换了一下。朱成怀疑如果它有尾巴的话,肯定也是一个劲摇摆着的。
  长生似笑非笑的斜眼看着它:“不承认,嗯?”嗯字的尾音挑高了那么一点点。
  朱成瞠目结舌的看到那只金鹰居然乖乖的垂下了头,还很羞愧的用翅膀遮住。
  长生屈指隔着翅膀精准的弹在它脑门上:“下次带只熊回来,烧熊掌吃。”
  小金爪子夸张的滑了一下。它还是个未成年儿童,抓只小羊幼鹿什么的,还凑合。要带老熊,那么死沉死沉的,它可飞不起来,难道要它用嘴啄着,一路从地上拖回来?这也太不符合它英明神武的形象了。
  精怪的家伙,低着大脑袋挨挨蹭蹭,一个劲儿的讨饶。
  女子哈哈笑了一声。再说了些什么,朱成可就没听见了。因为就在他一眨眼间,只觉眼前一闪,这一鹰一人连影子都不见了。朱成愣愣的站在原地,几乎以为自己刚是做了一场梦。
  不知怎么的走下山来,远远看见他的人影,钱祟高叫了起来:“伯定,你干什么去了?快来看看我这幅画。”
  待朱成走近,钱祟已经发现他的不对,放下画鬼叫道:“你这大半天上哪去了,怎么搞得这一身土?”
  “啊?没,没事,不小心摔了一下。”朱成应付道,忙伸开袖子弹身上的灰。不知怎么的,看见安鞅瞥过来询问的目光,他有点心虚。
  没等他收拾干净,钱祟已经迫不及待扯着他往书案那走去:“先别忙,赶紧来看看我这副画,很久没手感这么好了,你可得给我提首好诗。”
  围着书案赏画的人让开,每个人都是满脸的笑容。其他人多都往公主小姐跟前献殷情去了,这边都是些赏画的人。旁边案上还有不少写好的诗词,看情形,诗会已经进行了还一会儿了,朱成才发觉自己原来去了那么久。
  流水桃花,落英缤纷,钱祟的画本来就好,这副更是难得的佳品。朱成仔细看了两眼,暗暗点头。同样是画流水桃花,钱祟没有随俗画那伤春悲秋的落花意境,而是不管是花还是水,都画得生机勃勃的,意态盎然。用色大胆大气,画出了桃花灼灼其华的味道。
  安鞅笑道:“今日之画,是斋芳兄夺冠了,可他什么诗都不满意,非要等着伯定你来。”
  “是呀是呀,伯定兄来。”
  “没错,没有伯定兄的兰章之句,今日不算尽兴。”
  文人相轻。虽然朱成的诗词才华已经被大家公认,但众人心中也未免不是滋味,倒是要看看朱成能写出什么来。
  只有安鞅,他素来不善诗词,也不喜这道,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所以也没有人会在这方面不识趣的纠缠他。
  朱成本就有点清高的文人脾气,这时被众人推到浪尖,也不谦虚,抬手润笔,直接就在钱祟画上的留白之处落笔了。
  佳人林前溪水东,春光懒困倚微风。
  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
  此诗一气呵成,停笔时看到佳人两个字,朱成愣住了。
  钱祟反复低吟着“可爱深红爱浅红”,半响,猛然一击掌,大叫道:“好!”
  朱成还有些慌乱,抬头正好看见安鞅,他的视线落在佳人两个字上,突然转过脸来看自己。朱成心中咯噔一下,这个素来温文的少年,没想到还有如此森寒的眼光。
  “伯定兄果然是好诗才,可不知这佳人二字,作何解释?”看着朱成,安鞅微笑着,慢慢道。刚那冰冷的眼神,仿佛是朱成的错觉。
  朱成正不知该怎么说,大大咧咧的钱祟一拍安鞅的肩膀,凑他耳边道:“兰楚兄,这你都不明白?你看,佳人呀……”钱祟挤眉弄眼的往公主小姐那边抬了抬下巴,旁边听见的人都心照不宣的嘿嘿笑起来。
  安鞅恍然,却还是不信,笑着问朱成道:“是这样,伯定兄?”眼睛犹盯着朱成不放,似乎连他一丝一毫表情动作都不放过。
  朱成微微侧了脸:“嗯。”
  “果真?”
  “自然。”
  钱祟不解的推了推安鞅:“兰楚兄,你这是怎么了,不如此这还能有什么意思?”
  安鞅又盯着朱成看了一会儿,缓缓收回视线,淡淡一笑,状似随意般道:“我还以为伯定兄访得林深,遇见什么佳人了呢。”
  “还能有什么佳人,莫非兰楚兄你这桃林成精,还有那能迷人心魂的桃花女妖不成?”钱祟随口接了一句。
  众人哈哈大笑。
  朱成视线落在远处,神色有些茫然。

  诗会(下)

  有画有诗,岂能没有新曲?众人都知道安鞅秉性,要他作曲,最是艰难,此时大好的机会,岂能放过他?大家纷纷起哄,闹着非要听兰楚新曲。
  安鞅无奈,只得在琴前坐了。略微一沉吟,十指在琴弦上稍一拨弄,未久,一首新曲已成。昭华公主从教坊司中挑出来的这几个歌女都是极佳的,只听安鞅小声哼了几句,自己再稍加熟练,便已能配着丝竹唱出三分味道。
  春色明媚,春风醺人,一句“春光懒困倚微风”唱得众人都微微合眼,摇头晃脑,似乎入了意境。待到乐伶唱到“可爱深红爱浅红”反复再三,声渐弱,众人犹沉浸良久。
  晋王手一击掌,叹道:“可惜皇兄不在,不然有他操琴,完美已。”此话中所指皇兄,当今太子也。善琴。传说其琴到兴处,能引来百鸟起舞,百兽肃穆,虎兔共卧。可惜兰楚曲固然难求,太子殿下的琴音却更求之不得,世人多扼腕。
  “是啊……”有幸曾听过太子殿下琴音的人皆点头。
  丹阳公主嗔了一眼面色平淡的安鞅,娇声笑道:“皇兄若觉得可惜,不妨向父皇求一声,请太子哥哥跟兰楚大人都到乐坊司中兼一职,就不愁没有好琴新曲可听了。”
  晋王脸一黑,想想这个后果,额头都冒汗,连连摆手道:“休言休言,丹阳休害孤。孤虽好乐,却不是那程憨子,万万不敢。”
  众人皆忍俊不禁,就连小姐们也都以扇挡脸偷笑。
  这也是个陈旧的趣事了。那教坊司的主事,姓程,原是个好乐成痴的憨人。一次偶听见太子殿下琴音,引以为天音,竟不识得太子真颜,苦苦纠缠求其入教坊司。待知道真相后,吓得一身冷汗,当场瘫软。偏又死性不改。当日曲江宴上,新科状元一首新曲惊四座,这位老大人又见猎心喜,满眼放光,直言道要状元公子入教坊司当一乐臣,惹得圣上哭笑不得。
  昭华公主撑着头,看了一眼坐下的兰楚公子。这位公子被人拿来取闹却面色不敢,就连在野外也跽坐得很典雅。父皇赞他兰芳之华,这相貌犹在其次,更甚的是那举手投足间良好的教养。温淡中透着古朴,却又容颜艳丽,莫怪能引得一城女子倾慕。
  稍远处的新科状元郎又是别一番气质了。世家子弟美风仪,更兼兰章之句,才华横溢,她这座上几位小姐,多是心高气傲之辈,却也有几双美目总偷偷往那边望去。
  晋王英俊,魏王豪迈,其他公子们也都是风流俊俏的人物,可有这两人在,众人竟皆宛如陪衬。
  日渐西下,游人当归。
  丹阳公主看着天边日暮的光晕,惋惜的叹道:“真漂亮,都舍不得走了。”
  昭华公主闻言暗暗一笑,拿起案上金铃,轻轻晃了两下。听见铃声,包括晋王魏王在内,众人皆抬眼上望,安静下来。
  昭华公主放下金铃,微笑道:“今日尽善尽美,不能不谢主人家。区区桃花,原本俗物,却整治得如此宛如仙境,当是一兰心慧质的妙人,不可不见。传南安侯爷长女木芙蓉小姐来。”
  众人皆一愣。木参辰眼睛瞪大了一下,随即立刻溜了一眼安鞅。朱成举着箸的手一呆。众小姐面面相觑,表情都有点怪异。得昭华公主诗会召见,这位名声不显地位尴尬的小姐,可是要入京城贵女圈了……
  状元花之事因为迟迟不见下文,已慢慢淡去,此时再提起这位小姐,大家不禁又重新燃起了好奇之心。
  想起关于那位小姐貌若天人的传言,众人于好奇中尚多了几分热切。
  正身跽坐的安鞅温淡的垂下眼,慢慢站起身来。他早知道,昭华定然不会这么罢休。
  他记得从前读三国,小小孩童第一次知道何谓男儿,知道男儿当有凌云志。他记得第一次走上朝堂,虽是动机不良,却未尝没有豪气干云。他记得圣上令自己翻阅旧折陈宗,一点点学着理事,慢慢知道天下民生……
  生为男儿,岂无壮志岂无热血?然而……
  安鞅轻轻理了理袖子,抬头直眼看着昭华公主,清清淡淡的道:“家姐不见外客。”
  满座色变。
  未等昭华公主有反应,丹阳公主已经纤手猛得一拍案几,喝道:“大胆!”一边人站了起来,“安鞅你喝醉了,胡言乱语的,还不快坐下!”
  丹阳心里急得不行,安鞅一定疯了,让他义姐出来见见能怎么了?小小贵女,岂能拒绝皇室公主的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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