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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浮世绘--女人香-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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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窗外,夜色不断掠过。一些事情不管过去多久,总会在某时某刻浮出水面,像深海里来的幽灵,人们把这种幽灵定义为记忆。    
    那时她还是个刚出校门不久什么也不懂的女孩。    
    她爱他,虽然他已人过中年。他是个奇才,短短几年,创造了近乎于神话的商业奇迹。她跟着他在商海浮沉,她的每寸肌肤与思想都烙有他粗糙的指纹。他的十个指头有九个“罗”,一“罗”穷,二“罗”富,九“罗”难长久。人手上的指纹被人赋予了太多它们并不想承受的意义。    
    有时夜里醒来,月光浸着,她望着他那张熟睡的脸,那张在白日里决不会见着孩子般纯真酣然的脸,老是泪流满脸。这就是她爱的男人。她深深爱着的男人。她的每一个细胞都爱他。他是她的永远。是的。永永远远。    
    一想到他,她都要碎了呵。她是真的爱他,甚至希望他跌倒破产他身边所有的人都坞地离开他,这样,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呆在他身边,每一分,每一秒,直到天荒地老,直到来生来世。    
    她想,他也是爱她的。    
    虽然他并没在他最为风光的时候离弃那个与他放过牛种过田的结发之妻来与她签订一纸婚约。但这更让她对他敬重。她想她能等,就算等不着,也心甘情愿。爱是付出,是无怨无悔。    
    他是个仔细精明的人。    
    在公司他是个严谨的上司,而她则是个能干的下属。    
    他与她的事掩藏得很好,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究竟到了何种程度。她以为自己的这一辈子就将是在这默默的等待中过去。直到有那么一天,他略有些慌忙把几张存折交给她,并交待她迅速离开这座城市,隐姓埋名。    
    她忽意识到事情发生了变化,哭着不肯离去,最后他给了她一巴掌,告诉她,她是他一生中最爱的女人,她必须为他活下去,也为了她肚子里那个把月大的他们的孩子,她含着眼泪离开了那儿,预感到不妙。旋后不久,他忽然死了,听说是心脏病发,他所一手缔造的公司在一夜间也就迅速化为乌有。她知道事情绝对不是那样简单,她想去弄明白真相,可她不敢,他曾对她说过,在某种势力面前不管我们看起来多像个人,在某种力量面前,其实还不如一群蚂蚁。他教了她很多,她明白自己最多也就能飞蛾扑火,何况那时她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再后来,孩子难产死了。    
    她独自在家哭了整整三天三夜,就像个疯子样。    
    她对自己这个不能留住他们共同孩子的身体充满厌恶,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她放纵堕落,无情地糟蹋。终于有一天,她擦开眼泪,来到现在这个没人认得她的城市,用他留给她的钱、教给她的本事开始创业。她要为他做些什么,至少她应该证明自己没有白在他身边呆过。    
    他的名字中有个“力”字,她给自己公司取的名字就叫三力。    
    他会保佑她的。或许有那么天,当那种势力把他与她都遗忘得一干二净时,她能有足够的财富为他建牌、塑像、立传,再在他家乡捐建一座以他名字命名的学堂。一个弱女子赤手空拳打天下何其之难。当一个个握有权势的男人抱住她时,她都会闭上眼幻想是他。也只有在与男人这最激烈的碰撞中,她才能触摸到已藏入灵魂深处的他的影子。    
    她爱他。是的,爱!就这一个字。    
    孙玉的目光从窗外卷动的夜色里收回,吁出口气,目光瞥向陈平,他很像他,连做爱时的鲁莽也像,劲真大呀。孙玉不觉微笑起来。    
    也许,人之所以活着,就是为了寻找那些藏在心灵里的影子。    
    做爱做的事,或许能让这些影子从幽深记忆里打捞出来。他又开始吻她,用脸、嘴唇、鼻子、嘴、舌头、手指、膝盖、脚粗暴地摩擦她。她爬上了青色长满树与草的巅峰,眼里不可抑止涌出泪水。亲爱的,我爱你。    
    你别想再跑掉!    
    一字一字,孙玉在心里发出尖叫。    
    爱,是相互地给。    
    当陈平再次进入孙玉身体时,他心中也没有了面对父母时的烦闷。    
    做爱,爱原来是可以做出来的。    
    爱如潮水,把你我包围。    
    


第三章女人香(19)

    19    
    夜幕降临,罪恶假其之名,从人心深处走出。    
    郭能酩酊大醉,酒精烧红眼,布满血筋的脸颊红里带紫突突一跳,打了个哈欠,冲席上正杯觖交错的众人抱拳,“走了。”    
    “郭队,就走?”李晌起身招呼,拎起杯子,斟满,一只手攀住身边陪酒小姐的肩头,另一只手端起酒,就欲往她嘴里灌去。小姐伸手挡住,李晌再递,小姐又挡住,刚想说话,李晌手一颤,酒泼向小姐胸里,脸色沉下,“妈的,给脸不要脸。滚!”小姐胀红脸,咳嗽,捂住嘴,没敢垂泪,急匆匆退向门口。郭能心中嘿嘿冷笑,这骂得是自己啊,也不答话,抬膝,伸腿,脚尖向上一挑,小姐扑通声一头栽了个狗吃屎,席间众人顿时大乐。“郭队果然威猛,女人哭着闹着赶着都要拜倒脚下嘛。”李晌指着脸上泪水盈盈的小姐,笑得喘不过气。郭能没再多理会,“多谢杜老板盛情,改日再聚。”    
    局里明争暗斗,杨局与新来的夏政委势同水火。郭能是杨局一手所提携,自然毫不犹豫地站在局长这边,没想这位貌不惊人的李晌却是夏政委的说客,竟叫他兜杨局的底,说什么良禽择木而栖。狗屁。当他姓郭的是白眼狼,有奶便叫娘?郭能知道他的政治生命到目前也就顶了天,虽说仅是副科,这已足够。更高的地方他是爬不上去,高处不胜寒,人贵有自知之明,而更重要的是,他享受现在,屁股底下这位置就是给他个副局长当,他也不换。    
    县官不如县管。    
    这座烟花之城此刻不就葡伏在脚下吗?    
    郭能嘿嘿冷笑,开车门,发动,油门一踩,顺手拿出电话,拨通,向杨局简短扼要地做了汇报,挂断,方向盘一拧,桑塔纳飙入茫茫夜色。    
    有人为当大官而活。有人发大财而活。有人为娶天下最漂亮的女人而活。这些人统统都是傻逼。目标是假的。虚无飘渺的未来是可耻的。幻觉。全是幻觉。谁能保证自己一定能看得到明天的太阳?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降。办案这些年,生生死死的,郭能算看腻人生的无常。人是活在现在的,只要现在舒服,够爽,那就值。一团团夜色箕踞在车灯前方,像李晌那张肥肿让人恶心的脸。拥有桑塔纳,走遍天下都不怕。郭能哼起小曲,驱车兴高采烈地往前撞。    
    他没有回家。他也没有家。    
    家是温馨的,是一个美好的概念,是雾里花水中月。郭能有的只是那套三室一厅的钢筋水泥房。他有过妻子。他从学校毕业进局里不久,喜欢上一位在银行做代办员的女人。那女人胯部扭动的弧特别大,这当然让毛头小伙子眼珠瞪出。俩人结婚伊始倒也恩爱。新婚之夜新娘大呼小叫直说痛,床单上还梅花点点斑斑血迹。初出茅庐的郭能哪能分辩清爽?不过还是很小心收藏起那床单收藏,以为爱的记念。哪知新婚半年,局里突击扫黄,郭能在宾馆把那女人从另一个男人被窝里热乎乎地拎出来,脸白了,大脚猛踹,拿电棒就砸,被人劝住,逮回局里审,下海竟有好几年。郭能不敢相信,拿那床单送到局里做检验,是猪血。人都快气疯了,很快离了婚。自此以后,郭能看见女人,尤其是做小姐的女人,牙根就痒。    
    郭能开车乱转。离婚以后,他身边从来就不缺女人。整个人忽然变得无所顾忌,看谁不顺眼就拍桌子硬干,没想情场失意,官场得意。郭能咂咂嘴,自从在舞厅办了那贱女人,那倒霉鬼送上来让自己一枪崩了后,他就开始大行鸿运。杨局对他青眼有睐。郭能心知肚明,杨局所看中的就因为他是一条听使唤的狗。狗,比人更可靠,更可以信赖。而凡有资格成为狗腿子的,无不有过人之长。郭能没白念警察学校,在杨局统率下指哪打哪。李晌可是看错人了。郭能冷笑。他毫不怀疑,这位姓夏的政委不必多久就得滚蛋,不管他是否手通着天,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做人是不能一心二意的,上了一条道,就得一头走下去。那么大的张国焘叛离红军投敌后只能当个小特务。    
    人呐,怎么活都是活。    
    就譬如酒,祸国的是它,兴邦的是它,乱性的是它,通禅的是它,其污恶处无异一杯鸩毒,其香醇时却是好大乾坤。郭能用衣袖擦去嘴边白沫,打着酒嗝,把骑自行车学生模样的女生逼得车辘轱翻倒,掉转车头,笑。    
    车灯如炬,黑夜似墙。    
    郭能喜欢处女,喜欢看她们下身渗出的血滴落在床单上。血有腥味,所以新鲜。只有处女才会在宛转承欢时,眉间紧蹙、嘴角含恨。    
    这令人陶陶然。    
    在这个拒绝英雄的时代,到处塞满看不见的规则与绳索,平庸者长生,激烈者死去,一个男人也只能从女人的身体上开始征服。征服她们,而非满足她们,让她们疼痛、哭叫、要剥夺掉她们所以为珍贵的,以及种种伪装。女人,这种嗅到鱼腥便即飞窜而去的猫科动物,从来就是男人的战利品,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带着鞭子去找女人吧!这是哲人的声音。郭能是此信念坚定的捍卫者。而女人一生只能做一次处女,物以稀以贵,所以他的征服就是尽可能掠夺掉这种惟一。    
    处女永远供不应求。    
    下腹传来剧烈的烧灼感,郭能想起早上那位小姐,暗暗咒骂。妈的,一个烂透了的婊子居然还想在他眼前瞒天过海,也不想想他是吃什么饭的。郭能转动方向盘,直奔水晶娱乐宫。林雪早就答应给他找个处女,若再说话不算话,还耍花样,他当然要叫她吃不了兜着走。这可不是他不给宁铁心面子了。一念及此,油门轰响。    
    水晶娱乐宫的生意兴旺得很。    
    几个粉扑扑的领班在人群中飞动,蝴蝶一般。蝴蝶是要死的,秋风扫来,便得化作漫天黄叶,这是命,不管它们现在多么好看,它们曾经是丑陋无比的虫,这就是它们一生耻辱的烙印。没有人能逃离“过去”的诅咒。“过去”决定未来。化蝶,只是自欺欺人的说法。郭能摇摇晃晃推开玻璃门,眼睛微眯,还没辩清方向,一只柔软的手已伸过来,在他手心一碰,又迅速缩回。是林雪。在夜总会里忙了这么久,她正想出去透口气,就见郭能来了,心里格蹬,迎上前,“郭队,哪阵风又把你吹来了?我刚想去找你道歉,没想你就过来了,真巧。”林雪想起她答应过的话,暗皱眉头,不是畜生不猴急。    
    “林老板。劳你亲自大驾。”郭能看清眼前站的女人是谁,脸上刀疤突突一跳,五彩缤纷的灯光潮水一样,他咧了下嘴,示意微笑。    
    林雪也笑,“郭队里面坐。外面吵。”    
    两人进了经理办公室,郭能躺下身,没脱鞋,脚往沙发扶手上一搁,“林老板,你太不够义气,竟然还弄来个假冒伪劣。你当我白痴?虽说你们宁董与杨局是八拜之交的兄弟,也不能这般不给我面子吧。”郭能掏出烟,叼住,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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