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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大宋艳后-第47章

小说: 大宋艳后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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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了君臣大礼。真宗神志惶乱,没听清他们说些什么,劈头便对他们口谕道:“汝等好生听着——吕老宰相是朕的无价之宝,汝等当不惜代价……”可是,“留住他”三个字还在喉间,后堂便传出一片哭声……
  离开相府坐进二十四抬的明黄大轿,真宗的情绪仍沉浸于悲哀中。吕端去了,却未能为他献上临终的一策。于是,在回宫的途中,他终于撩帘儿向徒行于辇车旁的周怀政传出口谕:“驾幸睿智慧仙宫!”
  睿智慧仙宫是美人刘娥所居的寝宫,原名怡乐宫,昔日为太宗皇帝之王德妃居住。此宫同正阳宫相毗邻,是仅次于皇后的居所正阳宫的一座嫔妃寝宫。自从真宗即位以来,皇后之下即美人,皇妃、昭仪、婕妤等高于美人的后宫品阶,真宗概无封定。一因真宗初登大宝,嫔妃们亦皆新入皇宫,晋阶不宜过速;二因有刘娥在那儿挡着,皇上十几年的红颜知己才封个美人,其他美姬自当在刘娥之下。
  睿智慧仙宫之名,为真宗钦赐。在他看来,“睿智慧仙”四个字,最能体现刘娥的质资天赋。睿智者,英明且有远见;慧仙者,因刘娥表字懿仙,意在盛赞刘娥温顺贤惠的性格。但是,寝宫虽因刘娥而赐名,如今住在其中的,却并非刘美人一人,这里还住有昔日别宅与刘娥相依为命的义妹杨紫嫣才人。
  昔日在别宅时,经刘娥用计撮合,真宗才在酒后迷迷糊糊亲幸了杨紫嫣。此后数年,紫嫣虽亦偶有宠幸,真宗却从未痴情于她。真宗即位之后,杨紫嫣虽被封为才人,但后宫美女如云,真宗更是很少宠幸她,甚至忘却了她的存在。此等冷遇使她苦恼万分,常找刘娥哭诉。刘娥十分同情这位跟她相依为命整整十年的异姓妹妹,就暗暗动员了郭皇后,两人分头为紫嫣进言说好话,终使杨才人如愿以偿地搬进了睿智慧仙宫的西厢房。
  睿智慧仙宫,是坐北朝南的一爿四合院。北向是正殿、偏殿和刘娥的寝宫,东西两面为厢房,南向为太监宫女们的当值房、仪卫间及其卧室。杨才人的搬入,虽然占去了一拉溜八间西厢房,刘娥心里却热乎乎的,倒觉温暖熨帖,仿佛又找回了当年两人同住别宅的那种感觉。这样一来,皇上每至睿智慧仙宫,紫嫣自会见到皇上,加之刘娥有意撮合,紫嫣迎驾的机会便多起来。然而,自选美诏书颁出之后,皇上已不再驾幸睿智慧仙宫了。为此,刘娥表面上尚还平静,心里却忧虑烦闷。而杨才人紫嫣,倒来为她的义姐抱不平了。“刘姐哪点儿不好?若论姿色,刘姐虽逾而立之年,丰韵依旧;若论学识才华,在后宫女眷中,刘姐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若论匡扶社稷之功,更无人敢与刘姐分高下争雌雄!……”闻听紫嫣之言,刘娥在冷面制止的同时,心里却亦苦不堪言。她曾反复扪心自问,问不出蓦然失宠的缘由;亦曾昼夜反侧省思,亦想不出一丝一缕的惹恼“昌哥”之处。于郁郁焦灼中,她借去正阳宫向皇后请安之机探听信息,方知皇上颁布了“选美诏书”。为此诏书,郭皇后心里亦窝着一股无名之火,曾找李太后告状诉苦,被李太后好生开导了一番,那一肚子的醋潮嫉火才勉强趋于平静。
  从正阳宫归来,刘娥心里轻松了一些——倘若皇上为下了“选美诏书”,自觉背负了当初对她的海誓山盟,怕见面尴尬,才不肯驾临,她就无须过分地积虑忧郁了。因为自同“昌哥”一见倾心的那刻起,她就从没有想过要“昌哥”独宠一身。特别是自己入宫受封以来,后宫的佳丽虽还比不得汉唐,却亦是美女如云。如此众多的美人儿争抢一个皇帝,怎能同昔日的别宅相比——逢双日即是她和王爷的二人世界?况且,打罢新春,她已是三十一岁的成熟女人了,即使丰韵依旧,盛开了的鲜花还能艳丽多久?故而,她如今追求的不独是床笫之欢,她过多思谋的是用聪明与才识,无休无歇地滋养和丰富着自己的身心与魂魄,把自己变作一颗永不衰老的智慧常青树,一生一世为“昌哥”出谋划策,为大宋的江山社稷竭尽绵薄之力。在她看来,要达此目的,首要的条件是当今天子要到她这里来,还如同昔日一般毫无隐瞒地将军国重事告诉她,给她以议政参政的机会。诚然,如今的“昌哥”身边有众多的文臣武将争相辅佐,但谁能保证文臣武将中没有奸佞之人?况且,十几年的耳鬓厮磨,她早彻底读懂了“昌哥”这本大书——他作为精通文艺的性情中人,最显见最致命的弱点是耳根软,少果断,遇事拿不定主意。而作为一国之君,权威和果敢有时要比英武还重要;金口玉言,果敢裁决,恰是皇上皇权天授的权威所在。为此,刘娥无时不为他的“昌哥”悬着一份心。然而,近日来她的值事太监屡有禀报:皇上几番越过她的宫门,到其他嫔妃那里下榻去了。“汝看准了?”她不止一次忧心忡忡地询问太监。
  “奴才眼睛瞪得铃铛般又圆又大,不会看错!”
  “皇上是不是到了正阳宫?”她继续刨根儿问底儿地穷追不舍。边问边心想:但愿皇上每次都去了郭皇后那儿。
  “只有一次去了皇后那儿。其他七次,对,是七次,奴才看得清清楚楚,是往永巷那边去了。”听罢,她心头一格登,一股莫名的悲凉与凄楚猛然袭上心来。永巷里住的,原本都是前朝选进来的秀女们。现如今,二十岁以上的秀女全都放归嫁了人家,所剩之秀女,全是二十岁以下的女子。这些女子,无不盼星星盼月亮似的,可怜巴巴地期待着见到皇上,希望被皇上召幸,好在皇宫里有个名正言顺的名分。皇上连日到永巷去,莫不是在那里发现了什么王嫱、赵飞燕一类的迷人女子?抑或那儿出现了狐仙艳妖,勾去了“昌哥”的魂儿怎么办?对此,如果说前一个月皇上不驾幸留给她的是莫名的伤害,那么皇上的近日行踪赐予她的,则是沉重的失落和惊心动魄的恐惧。永巷原本旧存有近百名年轻貌美、才华出众的秀女,又有五十名更年轻更艳丽多姿的秀女即将进宫,“昌哥”若为众多的佳丽所包围所迷惑,哪还有心思梳理朝政、顾及江山社稷?但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都没有办法。她作为后宫一个小小的美人,纵有千般学识万般妙策,皇上不到身边来,拒听她的枕头风,又有何用?无计可使之下,刘娥又欲往万安宫,去向李太后倾诉自己思念皇上之苦;亦欲再次造访正阳宫,以便同郭皇后达成共识,共划良策。她正欲带上四个宫女出宫去拜访郭皇后,只见西厢房里的杨紫嫣杨才人,在两名侍女的引导下,翩然步入了正殿。
  “又学琴来了?”相互致礼以后,刘娥笑问。
  “可不是呗。”紫嫣坦然笑道,“谁让您这个灵姐姐结拜下我这个笨妹妹呢?今后呀,反正没别的事儿,我想每天都来骚扰姐,不知姐您烦也不烦?”
  “谁跟谁呀,姐还能烦?”刘娥说着,一边命雯儿去开琴房的门,一边带紫嫣出殿门,下台阶,并肩儿往琴房行进。
  “不过,妹我亦非光顾自己,也还尽心儿想着姐姐哩。”说着,紫嫣从袖筒里取出一纸琴谱递给刘娥,又道,“姐是行家,不妨先看看真伪——妹是命太监从艺坊里弄来的,说是一个叫柳三变的青年词家自制的新调,亦算是小妹献给姐姐的一份薄礼吧!”
  刘娥闻言暗吃一惊,下意识地举目看看左右,然后对紫嫣低语道:“汝也忒胆大了,竟敢指使下人到那场合去?要知道,青楼歌坊的粗俗俚调,是不准带进皇宫的。”
  紫嫣猝然停住脚步,错愕地侧望着刘娥:“姐姐这话,小妹是第一次听说。小妹初学乍练,分不清粗俗还是高雅。记得前天姐您小声儿边吟唱边弹奏一支曲子,那曲儿虽然凄切悲凉,却怪好听的,同咱姐儿俩当下的心情亦正合拍。我问姐是啥子曲调?姐说是柳三变的《雨霖铃》。想不到……”
  紫嫣说得不错,刘娥的确非常喜欢柳三变的《雨霖铃》。曲调优美,词亦生动,特别是后半阕中“多情自古伤离别,更哪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几句,更令她拍案叫绝。但她又朝左右瞧了一下,凑近紫嫣耳边将声音压得更低了:“姐那是偷着弹的。琴房又没别人。汝就不同了,公然命人去寻新调,若被朝中的老古董们听说了,还不在皇上面前告汝御状?”
  紫嫣听罢释然地一乐:“没啥子事。小妹亦是叫人小心带着出入艺坊的。花了几两银子,还不是为姐姐您买回个新鲜啊!”说罢,两人一阵嬉笑。
  她们进了琴房,上了琴台。杨才人先演练前天刘娥教她的《蝶恋花》。刘娥坐在紫嫣身后,把手儿讲解纠正了其中的几处指法,这才展开柳三变的新调,轻声哼唱起来。新调名曰《戚氏》,全词长达二百一十二字,是一首慢词,全词分上中下三阕,曲调委婉、凄凉,催人泪下。她照谱随哼了一遍,已是爱不释手了,正要抚琴演奏,就听宫门口周怀政一声传呼:“万岁爷驾到!睿智慧仙宫刘美人速速迎驾!”
  刘娥听罢,心头猛地一缩,怔了一下。紫嫣身子骤然一抖,走下琴台便慌忙告辞跑进自己房里去了。进宫四年多了,刘娥依然听不惯周怀政非男非女的尖叫声,但已不像初进宫那阵儿听这声音就像夜半公猫发情母猫思春时发出的那种惨叫,当年自己要多刺耳有多刺耳了。而且每听到这一声音;她便情不自禁地遥想起当年自己置身于怡香斋和别宅的甜蜜岁月——那漫长十三年的黄金时光,她的“昌哥”总是悄然而至,无声而去,既无须太监导驾,更不须她嗲声嗲气地跪地迎送;他们心心相印,相敬如宾,她呼他“昌哥”,他唤她“鹅妹”,那时,两人并力造就的二人世界是何等的和谐与甜美啊!但是,宫廷自秦始皇始立下的规矩,她无法改变亦不敢改变。“昌哥”自登上金殿正中的那御座,就对她端起皇帝的架子,或称她“爱卿”,或呼她为“刘美人”。她对“昌哥”亦言“皇上”、“万岁”、“圣上”。而“昌哥”和“鹅妹”两个昵称已成为历史,不复存在了。每念及这些,她便有些心冷,甚至伤心得流出泪来。但是,厌恶的东西,有时恰恰是急需的东西。就拿周怀政的这声传呼来说,她厌恶它,却又时刻期盼着它。但是,它眼下来得太突然,简直出乎她的意外。因为它出现于巳末时刻,在过去的四年里,这是从未有过的。因此,她听到这声传呼,不禁有些手忙脚乱——站在梳妆台前只简单地整理一下发冠面容,就带上宫女规规矩矩地双膝打跪在正殿的门侧,恭候着皇上的到来。须臾之间,那个熟悉的身影便映入了她的眼帘;随着身影渐近,她清晰地看到了皇上脸上的笑容。但恰在她欲读懂他表情的当儿,她须垂首伏地跪拜,俟到一股暖风从面前掠过,听到一声“刘美人平身!”她才得以抬头起身,步皇上后尘,姗姗跟进殿门。
  “刘美人请坐!”待她翩然走近圣驾时,真宗笑容可掬地向隔案的坐椅示意了一下。
  “谢皇上。”刘娥弯腰拜了拜,方在座椅上坐下来。
  一时默然。赵恒心里仍嘀咕着“选美诏书”以及自己对当初海誓山盟的背弃,难免心里内疚与面上尴尬。更怕刘娥当面对他予以斥责,便无言以对,忐忐忑忑地静待着事态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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