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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九州·白雀神龟-第39章

小说: 九州·白雀神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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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双手颤抖不止,翻涌的火焰从他滚烫的心中流出,他知道自己不想杀伤了眼前的人,但在砍杀中,却带着几分疯狂。他也说不清楚这是真为了左骖对铁勒恼火,还是为了卡宏里的那个女人。原野上传来呜呜的狼啸声。

  “你要是不想让我杀他,那就杀我吧。”瀛棘王在挥剑的间隙喊,左一剑右一剑,唰唰两声从我叔父耳旁擦过。

  卡宏烧起来的火势越来越大,猛地里轰隆一声响,屋顶大梁掉了下去,带着亿万火星的红光如一条巨龙般腾上了半空,眼见屋子里的人性命千钧一发。我叔父铁狼王大声咆哮,只觉得一股风从脑门上直贯下来。他大喝一声,飞起在半空中,在空中全力拧身出刀,这一刀叫为“镰斩”——狼被逼入绝路的时候,会跳起来决死一扑——这一刀下去,已使出全劲,不留后招。长刀的末端就如同虎尾一样,在空气中带出尖利的哨音。

  我叔父的大刀如同切开天地的利芒,要劈开整座暗黑的阴羽原的混沌,要斩断笼罩在自己和兄弟之间的痛苦;我父亲横剑阻挡,他举着巨剑,似乎要保护这座草原上的所有秩序,要守卫整个部族的稳定。这一刀和这一剑,注定是要相交的。

  只听得嚓的一声轻响,如同快船划开水面的哨音,铁狼王只觉得身上一轻,整个人弹起三尺多高,从那个纠葛不放的蚕茧中脱了出来。

  我叔父铁勒延陀顾不上想那么多,刚要奔过去拖开堵在门前的大车,却听得轰隆一声,那扇厚门四分五裂,一匹毛色纯黑的巨狼浑身冒火,冲了出来,便在雪地上打起滚来。

  左骖出来的时候,身上还冒着烟,皮毛烧烂了不少。幸亏屋子里有个大水缸,他跳在里头打了个滚,才没变成烤全狼。铁狼王见左骖自己脱困而出,便回头看瀛棘王,只见他用剑撑着身子,半跪在地,熊熊火光下竟没看到地上有血。我叔父知道那一刀已经斩开他的胸膛,虽然血液瞬间就被极寒给冻住了,但他必定是活不成了。

  我母亲舞裳妃光着脚从卡宏里奔了出来,身上只披着一件皮裘,挨得极近地低首看我父亲瀛棘王。她目光里的神色让铁勒延陀只觉得悲从中来,不由得放声长啸。大营里的人,这才陆陆续续地走了出来,带着惊惶的神色看着眼前的一切。

  讲述这个故事到这里的时候,铁勒延陀流露出了一点不自在的神情。

  “你想知道他最后说的话吗?”

  我紧紧地抓住他的大腿,自己手心里都是汗。“想。”我坚定地点了点头,然后又补充了一句,“要听真话。”

  他低头看了我一眼:“你这个娃儿有意思。”

  那一天晚上,铁狼王过去扶起自己的兄长,他的半身已经冻得硬了,嘴里挣扎着说:“其实,我未必真想杀左骖,可是看到你从卡宏里出来,我就想一定要杀……一定要杀……”

  “我知道……”铁狼王朝他吼着说。

  我母亲舞裳妃抱着他流出泪来,瀛棘王却一眼也不看她,他继续对铁狼王说:“我既然死了,你可继承瀛棘王之位。先杀我几个儿子,再杀昆天王,不然瀛棘四分五裂就要垮在我们手里了,这么多人,这么多人就都白死了。”

  “有熊不……”他深吸了一口气,铁狼王看见他的眼神涣散开来,知道他就要死了,他还是挣扎着说了出来,“有熊不死。”

  “你父亲为了瀛棘要被我杀,也是为了瀛棘要杀我……”讲这么一段故事,似乎让铁狼王很累的样子。他又停了下来,喘了几口粗气,“喂,小孩,你说,我们两个人,谁做得对?”

  我不愿意扫他的兴,而且,我也确实分辨不清,只好低声咕哝着说:“你和我父亲……都对。”

  铁勒延陀哈哈一笑,一甩头,好像要把那个月夜里发生的故事全都甩掉。他大声问我:“我铁勒延陀办事,才不管它谁对谁错,只要顺着我的心意去做就是了——想骑狼吗?”

  他猛地打了个呼哨。我闻到扑鼻而来的一股臭气,铁链子当啷啷地响。我们不知不觉已走到栓马桩边上了。那匹狼全身长毛乌黑如墨,铜一样坚固的头边歪呲着白牙,轻快如同一团噩梦。猛烈地朝我们冲了过来,拉得铁链子一阵嘎嘣嘎嘣地响。

  “它会吃人吗?”我怯生生地问。

  “难说,”铁勒延陀回答说,“它们能饿上七天。七天以后,就只好把主人吃掉,或者主人把它吃掉。反正只能活一个。”他大喝了一声,宛如狼嗥,那条大狼老老实实地趴了下来,把下巴搁在雪地上,只剩下一双眼睛还在凶狠地向上翻着。我看着巨狼那双斜瞪着的邪恶的黄沉沉眼珠子,心里头直发毛。它的瞳孔里清清楚楚地映出了两个小小的我。我不想在杀死我父亲的人面前做出胆小的样子,于是咬着牙小心地拍了拍它的耳朵,我还没学会和大狼交谈的方法,它微闭上眼,似乎很舒服的模样。

  “好,上来吧。”铁勒一把提起我,扔在了狼鞍子上,翻身也跳了上来。巨狼咆哮了起来,白沫从它的嘴里喷吐出来,滴落在地面上。那一瞬间我以为我们把它惹怒了,它会掉转头来把我们两个都咬死,但它实际上表露出来的是兴奋,它使劲咬着嘴里的铁链和嚼子,四只爪子在雪地上抛着土。

  “狗东西,跑吧。”铁狼王喝道,猛地抽了一鞭子,这一鞭子如果抽在马背上,会把马脊梁抽断,但那条金乌色毛皮的巨狼只是抖了抖背毛,弯曲起后腿,嗖的一声窜了出去。它的速度快如幻影,我甚至看不清周围移动的人影。我战战兢兢地抓紧它那高耸的背毛,看着雪地从它的肚皮下飞快掠过。因为它是贴着草皮飞奔的,这就让它的速度看上去快了很多。

  狼跑起来是一蹿一蹿的,骑在它背上也就颠簸得厉害,如同大浪中一刻不停颠簸的小船,比骑马难受多了。我抱紧狼的脖颈,感受到皮下耸动的肌肉。铁勒延陀抽打它的屁股,我们飞奔过薄雾笼罩的原野,飞奔过厚雪覆盖的丘陵,跑得大汗淋漓,跑得喘不过气来。

  “这样让你高兴吗?”他俯下巨大的身子问。“是的。”我叫了一声,寒冷的风灌进我的嘴里,把我全身都冻硬了。

  这里没有刀锋一样锐利的山头,但站在高处,我们还是可以看到青阳人的军队,正在垂头丧气地往南撤。

  “青阳已经没落了,不然不会甘愿空手而归的。”铁勒延陀静静地说。

  我们沉默地矗立在山顶上,低垂阳光把我们的影子拖到了下面沟壑起伏的雪原上。一个巨大而可怕的阴影。

  我默默地看着那影子渐渐长长,笼罩了一大片一大片的土地,追上了那些青阳人,他们感受到了它的压力,跑得更快了。

  我紧揪住巨狼脖子上的毛,看着铁狼王的影子,他的影子里混杂着我父亲瀛棘王的气息,我仿佛在这对兄弟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未来命运。痛苦挣扎的人,一辈子都会过得不快乐,最后甚至会搭上自己的性命。而只在意自己感受的人,快意人生,纵然死了也自由自在。

  付出这样的代价,值得吗?

  我们越跑越快,越跑越高,已经快过了从北方呼啸而下的风,高过了从每一片草叶上翻腾而起的白雾,茫茫的原野在我脚下如同白色的大海,北荒的气息在我胸口翻腾。我回来了。我终于回来了。

  我看着白雪皑皑的丘陵在脚下飞速掠过,心中已然选定了方向。 

 
第三卷·北荒之乱
 
 九州·白雀神龟 第三卷·北荒之乱 一
 九州·白雀神龟 第三卷·北荒之乱 二
 九州·白雀神龟 第三卷·北荒之乱 三
 九州·白雀神龟 第三卷·北荒之乱 四
 九州·白雀神龟 第三卷·北荒之乱 五
 九州·白雀神龟 第三卷·北荒之乱 六
 九州·白雀神龟 第三卷·北荒之乱 七
 九州·白雀神龟 第三卷·北荒之乱 八
 


 
九州·白雀神龟 第四卷·瀛台铁勒 一
 
  朔风如铁,横掠过北冥冰川,在漭漭雪原上刮出千万道白印子,八百里黑草汹涌的荒原被白雪充塞满所有间隙,只有黑色的龙牙河水还怀着映照星辰的回忆在冰下粘滞地流动。

  北荒看起来冷漠而充满死亡气息,让居住在此的百姓一无所有。没有在这里熬过寒冬的 

  人,都无法想象得出在这片死亡和荒凉的冰冷躯壳下,隐藏着多么浓烈多么茁壮的勃勃生机。在开春的时候,这些生命就会像爆炸一样从厚冰下涌出来。为了争夺这片希望之地,有什么是这些一无所有的百姓们不能抛弃的呢?“这可不是决战的好日子。”铁勒延陀大声喊叫的时候,白茫茫的风就灌进他的嘴里。

  风雪迎面扑来,他坐下那匹毛色金红的巨狼已经被雪花盖满全身,看上去臃肿了一倍不止。他身后墙一样排列着二千匹巨狼骑士,委委蛇蛇地排列在一线低矮山丘的顶端,都被迎面而来的风吹得抬不起头。只有那些在冰雪中长大的巨狼对这些风毫不在意。它们抬着鼻子,嗅着顺风而来的敌人的气息,蹦跳着,低嗥着,空咬着它们的利齿,迫不及待地要一尝那些新鲜的血液。

  “对敌人来说也是如此。”古弥远微笑着说,他坐下的白马拳卷的毛在寒风中抖动,它哆嗦着,痛苦地倒着蹄子,眼角上半结着冰壳。

  我四叔父铁勒延陀用手搭着凉棚,在风中翘首而望。不用说,他是在等待。

  那时候展现在他的眼前的是一片低低起伏的雪野,一条条浅谷和一道道锯齿状的土崖都被厚雪覆盖,天地混同一色,人们会忽略掉自己身处的高寒冰原地势的破碎。

  铁狼王静静地等待着。

  三里地之外那座丘陵的顶端,一条隐约的黑线正在逼近,当黑线越过丘陵顶端的时候,就扩充成了一片闪烁金属光泽的黑色水面。人数比狼骑兵要多出足足五倍。

  昆天王亲率大军追逐着这支狼骑已经有几天几夜了,他们衔尾紧追,一刻也不放松。

  敌人顺风而来,脊梁被风推着前进,越过山丘后,又往前扩展了有一里多地。占据了小山的背风面后,大军一停下,前排士卒当即翻身下马,列阵而待。最前排的士兵相距狼骑只有一里多地,从这儿看去,隐约能看到阵列中一点点凝冻的白色的脸,隐没在风刮起的白雾中。

  铁勒延陀眯缝起眼睛,叹着气说:“古先生你说得没错,寒回还是搞老一套,他将自己的重甲骑兵都当宝贝放在后面了——等会我们冲锋,那些七曲弓箭手可是些大麻烦呢。”

  “这不是正合你的意吗?”古弥远歪着头说。

  “是啊,是啊,”铁勒延陀的脸上挂上一副残忍的笑,“他们这辈子也会忘不了,一条被追入绝地的狼会怎么样地反噬。”

  他侧后一名同样骑在狼上的大汉阴着嗓子补充着说:“我们已经一连退了二百里,再也没地方可退了——再退就要退出阴羽原了。”这条大汉裹着副镔铁两挡铠,肩头上咬住铁披膊的,是一张呲牙咬啮的铜狼脸,而他的脸上则是一道狰狞的疤横跨鼻梁和右脸。这家伙不是别人,正是铁勒延陀手下的猛将左骖。

  “好,那我就先回了,”古弥远拨转马头,“呀,这天可真冻得受不住了,你们忙吧,晚上我在营中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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