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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恋后(短篇小说集)-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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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我知道阿姨的心愿很难达成。 

  她虽然长得不难看,年纪也不算大,但父亲心目中的女人不似她。 

  爸爸不止一次同我表示,她最欣赏母亲的幽默感。近年来,他又添增一项条件:女人要有知识。 

  阿姨两项都不及格。 

  虽然她口口声声说为我们牺牲掉,但是这种牺牲是不必要的,自发的,我们一家三口并无要求她这么做。 

  渐渐阿姨变成一个笑话,谁也不对她认真,她爱来坐著,大家随她去,她不来也无人问津,于是她更加鼓噪,我们更加冷淡,整件事是恶性循环。 

  她才三十四岁!可是语气跟老婆婆一样固执横蛮。 

  有时我也同父亲讨论她,我的意思是:“其实外头的世界很大很美丽,我实在看不出为什么阿姨定要黏在我们家,对她自己不公平。” 

  父亲说:“她与你母亲有很深的感情。” 

  “母亲已经过世很久,她也该为自己打算一下。” 

  “你劝劝她,这屋子里三个人,数你最与她谈得来。” 

  “现在也不了。”我笑,“不过比起妹妹,总好一点。” 

  父亲微笑。 

  阿姨越来越苦涩的原因是父亲越来越轻松。 

  我知道父亲有女朋友。 

  那位小姐姓辜,今年三十岁,他比她大十年,但是外型很相衬。 

  那位小姐很能干,廿四岁毕业回来,短短几年间,已为自己在一间美资银行打下基础。父亲与她很谈得来,常常约会,并且拍过照片,取回给我看。 

  “喜不喜欢?” 

  我与妹妹争着看。 

  妹妹立刻大声说:“喜欢──你们几时结婚?” 

  我与父亲会心微笑。妹妹想爸爸快快结婚,赶走阿姨。 

  辜小姐笑容很美,一看就知道是个开朗活泼的时代女性。 

  我拿看她的照片问:“什么时候给我们正式介绍一下?” 

  “时机尚未成熟。”父亲说。 

  “啊,是吗?”妹妹失望,“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你也十八岁吧。”父亲微笑。 

  “要等我出国读书,好成全你们二人世界?”妹妹问。 

  父亲默认。 

  “也对,”我赞成,“为我们寂寞了那么多年,现在是得为自己打算一下。” 

  “亦有一个人寂寞了许久,听到这个消息会大叫大哭。”妹妹拍手。 

  “妹妹。”我阻止她再说下去。 

  “怎么?说错了?”她不服气。 

  “你别向她透露这个消息,我相信爸爸会在时机成熟的时候正式向她宣布。” 

  妹妹向我眄眼,“当然。” 

  父亲说:“你们两姐妹要尊重阿姨,你们实在蒙她照顾过,在你们母亲去世的头三个月,每天晚上都由她哄你们入睡,妹妹那一夜不哭哝妈妈……” 

  我不出声,妹妹也略觉内疚。 

  父亲叹口气,“好了,我要出去。”他站起来走开。 

  我推妹妹,“是不是?” 

  “开头我确是很感激她,后来她过火,那一点点恩典被她的诸多需索磨灭,我不隐瞒我讨厌她。” 

  “她总归是阿姨。” 

  “谁像你那么圆滑懂事?”她睹气,挽起沙滩袋与同学们玩风帆去了。 

  阿姨来的时候,就我一个人在家。 

  “怎么,”她又表不满,“一个个似游牧民族,这么大的家要来做什么?一天到晚没有人!” 

  两个女佣人斟茶之后全部躲进房内看电视去。 

  “你父亲呢?”阿姨问。 

  “我不知道,约了朋友吧。” 

  “你也不问他。” 

  我笑,“父亲的行踪再也没向女儿报导的理由。” 

  阿姨颓然坐下。 

  我客观的打量她。 

  她很瘦很小,本来秀美的轮廓现在很乾涩,薄嘴唇紧紧振著,像是永远跟人过不去似。 

  多可惜,我知道有许多三十岁的女人还很出锋头很时髦,完全不是阿姨这个样子。 

  我坐在她身边,同情地问:“阿姨,你为什么不穿得鲜一点?” 

  她没好气,“我哪儿来的时间去挑时装?” 

  “我觉得你有全世界的时间。”我讶异的说。 

  “什么?我一离开店就来这里,离开你们又回家休息,你还说我有时间?”她的声音提高。 

  我坦白的说:“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要花那么多时间在我们家中。” 

  “什么?我要照顾你们呀。”她站起来同我理论。 

  “阿姨,你应该看得出来,我们三个人都不需要你照顾,爸爸一直有应酬,近年晚饭也很少回来吃。而妹妹,她是一匹野马,谁也管不了她。至于我,我已十八岁了,明年要到波士顿去读建筑,名都报下了。” 

  我没想到这番话会引起这么大的波浪,这实在是任何人都看得出的事实,我们并不需要她。 

  但是阿姨一听到这个话整个人却簌簌的抖起来,她捏紧拳头,脸色发青。 

  她自齿缝间并出来,“你好没良心,是谁叫你这么说的?”她似要扑过来。 

  我退后一步,“没有呀,我心中这么想,嘴巴使这么说,我已十八岁,说几句话还得要人教不行?” 

  她含著眼泪,“现在你们两个长大了就不要我用开我?当初我可最为你们牺牲来著……” 

  她不但歇斯底里,而且又扯上十年前那一笔,简直不可言喻,就暗暗替父亲担心。 

  我举起双手投降,躲到房间去。 

  以往十年中,父亲好几次劝她不必太为我们若想,都被她驳回,硬说“你们需要我”。其实呢,是她需要我们才真。 

  我知道,父亲是为了去世的母亲,始终给阿姨留著三分面子。没料到这样一来,害了阿姨,也害了自己。 

  我躲在房内听音乐,直至外头传来争吵声。 

  我彷佛听见是妹妹的声音。 

  不得了,这俩位碰在一起,大事不妙。 

  我连忙自床上跳起来赶出去。 

  只见妹妹已经涨红面孔站在大门,阿姨则挡在她面前不准她出们。 

  “你怎么回来了?”我问。 

  “同学失约!”妹妹说。 

  乖乖,两个人都心情不好。 

  “现在又干么?” 

  妹妹说:“换了衣裳去看电影,这个阿姨无端端不给我出门。” 

  “你看看她那件低胸衣裳,像个吧女。” 

  我想主持公道,客观地一看,领子是低一点,但也不似阿姨所说那样。 

  我正要开口作鲁仲连,只听得妹妹说:“你这个老姑婆,我穿什么关你屁事。”她推开阿姨,去开门。 

  阿姨还想去阻挡妹妹,她得理不饶人,指著阿姨说:“趁好收吧,我爸爸快要结婚了,我就不信他新太太会随得你在这里疯疯颠颠,神经兮兮!” 

  妹妹说完拉开门走得影子都没有。 

  不得了不得了,打击上加打击,我很想避开阿姨,但她顶住大门,我出不去。 

  只见她大惊失色,两行眼泪簌簌流下来。 

  我实在不忍,“阿姨,来坐下,快别这么著。” 

  “你同我说老实话,”她紧紧抓看我的手,“你父亲外头有人?” 

  我劝说:“阿姨,他现在是单身汉,有结交异性朋友的权利,什么外头里头的。” 

  “你们好,串通来欺侮我。” 

  我不耐烦起来,她用字全部属三十年前流行术语,她那么大一个人,竟然控诉亲戚欺侮她。 

  “他真要结婚了?” 

  “我不知道,”我说:“你何不问他?” 

  “你妹妹都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她说什么都不肯放过我。 

  “阿姨,我父亲的事,你为什么不直接问他!”我的嗓子也拔高。 

  “他不要同我说话,他冷淡我……”阿姨掩面哭泣。 

  “那是因为你要求得太多了。”我说:“他只是你的姐夫。” 

  阿姨忽然抹乾眼泪,“你懂什么,我自己同他说。” 

  阿姨抓起手袋要走。 

  我问:“你往哪儿去?” 

  “到他公司去找他。” 

  “即使他在公司,你也不能在他工作的地方打扰他。” 

  “怕什么,他是老板。” 

  阿姨这个人,她失败就在这种地方,完全不懂事,像个小孩子似的,也不会得看人面色做人,有什么事叭叭的叫出来,也不看看对象是谁,人家面色转了没有,终究吃亏的,还不是她自己。 

  “阿姨,不要去。” 

  “你们都蛇鼠一窝,我非去评理不可。” 

  “阿姨,”我拚命把她按住!“不要这样做,想想后果,别太冲动,你凭什么跑上他公司去吵?即使是妈妈在生,也不能这样!家事在家里谈,天经地义。” 

  经我死劝,仿佛有些生效,她怔怔中下来,还在滴眼泪。 

  我觉得阿姨根本不是生活在现实的世界里,这十年来她替自己创造一个神话世界,住进去,把父亲拉著做她的男主角。 

  这个梦该醒了。我不认为父亲会陪她玩这个幼稚的游戏。 

  父亲从头到尾,都没有答应过她任何东西,但是她不要相信事实,她有她一手。 

  照说像她这么聪明的人,不会看不到其中诀巧。 

  “阿姨,你回去休息一下吧。” 

  “我在这里等他。” 

  我再也没有办法,只得出门到图书馆去中。 

  我在傍晚才回家,只听得书房内有人哭。 

  从下午哭到晚上,阿姨敢情是有毛病。 

  没到一会儿父亲推开门出来,见到我他叹口气说:“劝劝阿姨。” 

  “劝得唇焦舌枯。”我耸耸肩。 

  “叫司机送她回家。” 

  阿姨仍然鸣鸣的流泪,我把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 

  她益发哭得伤心,在后辈面前大失面子。 

  “阿姨阿姨。”我说。 

  她不出声。 

  “你还那么年轻,不要独门心思。” 

  “他真的要结婚了。”阿姨溃不成军。 

  她整个人伏在书桌上,浑身瘫痪如一堆泥。 

  “是的。”我喃喃说。 

  忽然之间,阿姨站起来,回家去了。 

  一整夜我为她担心,辗转反侧。 

  妹妹则拍手称好,“活该”,她说:“把我比作吧女,现在她可不敢上门来了吧。” 

  妹妹把阿姨的毅力估价太低。 

  第二天一早,她就逼著佣人做早餐,谁该吃什么,她全部有数。 

  但我最不爱吃火腿蛋,妹妹最恨白粥,爸爸胃不好,不适合吃烤面包,她全没注意到。 

  从没有见过这么失败的人。 

  我很为她悲凉。 

  在早餐桌子上,爸爸向我们宣布:“今天晚上有客人来吃饭。” 

  我立刻觉察到是谁。 

  妹妹问:“是辜小姐吧?” 

  爸爸说:“是。” 

  妹妹欢呼,眼睛却看著阿姨。 

  “就是我们一家子,”爸爸犹疑,“三个人。” 

  阿姨立刻抢说:“我也是一家人。” 

  父亲很坚决,“不,我是指,姓丁的一家人。” 

  阿姨嘴唇都白了。 

  我轻说:“阿姨,改天再请你。” 

  “我不走。”阿姨撒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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