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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黄国荣乡谣-第45章

小说: 黄国荣乡谣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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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做了啥对不住咱的事你要报复他?〃

 〃我不过这么一说。当哥的,总得有点当哥的心思。〃

 自从二祥有了那心思,他的言语和行止就充分显现着当哥的意味。他把事情的利害关系 翻过来覆过去想了个透。就算四贵晓得了那件事,他也并不会跟菜花离婚,叫她没 法在这个家里待下去,在村上露不得脸,无非是要让许茂法得到报应,让他出心里那一口 窝囊气。既然只是要出气,给许茂法以打击,那就没有必要让四贵来做这事,让四贵来做 就 容易把事情的底露出来。二祥 打定主意,决意要抢在四贵之前,既要报复,又不把事情闹出来。二祥担上了心事,一天 到晚挖空心思盘算他的计划。

 二祥第一次找许茂法是让他带肉,说多少日子没吃肉,

  肉的味道都忘了,帮买半斤肉。 话虽说得平常,口气却完全是居高临下。许茂法从来没有这么客气地跟二祥说话,答应 的同时居然把头点得跟鸡捣米似的。二祥要给钱,许茂法一口拒绝,说这就见外了,他先垫 了再说。二祥没有给许茂法钱。中昼回来,许茂法给二祥带回了半斤最好的后臀尖,斤两也 是只多不少还亲自送到二祥门上。肉确实是好肉,二祥掏钱,掏得 格外费劲,好像钱不晓得放在了哪一只口袋里。许茂法则没等二祥掏出钱来就十分客气地说 , 这么几角钱算了,以后要买肉,说就是了,方便得很。话说得特别的实在,比对自家兄弟还 实 在。算了?算了就算了。二祥于是就把掏钱的手从口袋里抽了出来。许茂法出门那没奈何的 脚步,让二祥心里产生一种快感,你小子也有让人拿捏的时候。二祥打了胜仗立即就品尝肉 的鲜美。

 二祥把胜利和鲜美品尝

  之后,心里忽然生出一种不踏实。吃这半斤肉或许根本就打击 不了许茂法,许茂法可能没有受一点损失,猪肉是食品公司的,只他一个人卖,他从秤上稍 做 手脚,半斤肉就省出来了,他根本用不着掏一分钱。他心里或许还在偷偷地笑他傻 ,吃了他的肉就等于还了欠的情,再要吃他的肉,反而要欠他的情。二祥心里的美味霎时化 为后悔,他埋怨自己想得不周全。现在再去给他钱,反露出马脚,让他见笑。

 二祥开始注意许茂法的行止。许茂法日日早晨出去,没事中昼一般不回来,下昼回家, 基本不跟村里的人打交道,找不到可乘之机。许茂法不养猪,也不养鸡,除了他自己,家里 再没有活的东西,没东西可损。许茂法的房屋东面是许茂荣家,西面是韩秋月家,再西面是 林春娣家,烧房子要殃及别人家。二祥在他房前屋后转了几回,没能找到主意。

 转着转着,二祥的肚子里蹿出一串臭屁,里面一声咕噜,就迫不及待地要上茅房。许茂 法的茅房在后门外,他在地里埋下一口大缸,大缸上面担两块旧棺材木板做踏脚,四周 用断砖破瓦垒起没膝高的矮墙。二祥两脚踩到两块旧木板上,蹲下来就往粪缸里扔炸弹射机 枪 。二祥完全沉醉在排泄的痛快之中,除了排泄本身的痛快,这里环境也不错,粪缸的旁边有 一棵 苦楝树,树冠像一把大伞遮住头顶的日头,小风飕飕,把臭气都吹给别人去忍受,蹲在上面 出恭,风凉又爽快。二祥痛快之余就想到了许茂法,想到许茂法蹲在这上面出恭准也是这般 痛快 ,为啥不能想法让他不痛快呢?二祥想着看着,他的注意力集中到了脚下这两块旧棺材木 板上。他想起,许茂法每天早晨起来做的头一件事,就是上茅房出恭,于是他有了一个 绝妙的主意。

 第二日,二祥比往常起得要早一些,起来之后,他兴致冲冲跑到后楼叫起了四贵。四贵 睡眼惺忪地下得楼来,问二祥起这么早做啥,搅了他的好梦。二祥说有比好梦还要好看的事 情。四贵就糊里糊涂跟着神秘兮兮的二祥来到一个地方。

 四贵问二祥在这里做啥。二祥让四贵不要出声。不一会儿,二祥看到许茂法的后门开了 ,许茂法走了出来。二祥一把抓住四贵的手,四贵被他抓得很痛。二祥抓四贵的同时, 用嘴指挥四贵看,四贵就看到了走出后门的许茂法。

 许茂法出门后,急步朝他的茅房走去,二祥的心跳加快。四贵仍不明白,不 知二祥 要他看啥。许茂法走进茅房,立即褪下裤子,刚踩到那棺材木板,随着那咔嚓的木板断裂声 ,许茂法那一声惊呼没喊完,就咕咚掉到粪缸里。四贵和二祥都听到了那咕咚声 ,像一块大石头丢进了水缸里。二祥快活得憋不 住笑,四贵还没能弄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边许茂法从粪缸里爬了出来。他满头满脸 浑身上下都是尿屎。许茂法从粪缸里爬出来,林春娣正好开后门出来。她一声惊呼捂住了 鼻子,林春娣的惊呼引来了许多人。二祥拽着四贵也装作闻声走来。许茂法说他 妈的粪缸 上的棺材木板断了,说着就朝旁边的池塘跑去,他顾不得池塘里的水干净不干净,一头 跳了进去。

 二祥拽拽四贵的手,两人一起离开。二祥跟四贵说,这口气出了吧?四贵问,是你干的 ?二祥点点头。许茂法没顾得看木板,他只以为木板朽了,其实他要是把木板拿起来看一下 就会明白,有人把木板锯了一半。

 二祥被胜利刺激得两只手的手指都扎煞开来,四贵会心地笑了笑。二祥这时才意识到, 这小子晓得这事了,是谁告诉他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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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国荣  
 

  江南的土地毕竟是江南的土地。数年天灾野蛮而又残暴的肆虐, 让她蒙受污辱,失却了往日的妩媚秀丽,无颜抬起本来骄傲的面孔 ,愧对江南父 老。尤让她痛心的是,她看着那些一边呼喊着想吃的东西,一边被饥饿 吞噬生命的老人、妇女 、儿童,她无力给他们一点帮助。她再度以自己的坚毅和顽强战胜灾难的无情和 残酷之后,春风又绿江南岸,她的美丽和富饶便越发不可扼制地展现出来。

  
 一块块肥沃的土地再次向生息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奉献洁白的大米和雪白的面粉,还有 蚕豆、黄豆、赤豆、山芋、洋芋以及各种鲜嫩葱绿的菜蔬和瓜果。

 被泯灭扭曲的人性随着生产和生活的恢复而回归。大吉又回到了菊芬的床上,二祥在夜 里又常常能听到他们的床板发出节奏分明的欢唱。四贵又成了原先的四贵,尽管二祥一直没 进一步跟他证实,他究竟是不是晓得菜花跟许茂法在那人性丧失的年代里做过那种完全没有 情感的男女之事,四贵已经清除了盘绕在他心头的那块阴云,菜花光彩照人的脸色、灿烂无 比的笑容和那个气球一般鼓凸的肚皮是最有力的证明。

 二祥的肚子阻碍着他早日进入幸福的行列。吃粮标准已经定到有人 出售余粮,可二祥仍然处在寅吃卯粮的境地。但这种境地与先前的饥饿有着本质的区 别。二祥的米缸里一年之中虽然常常要出现几次断粮的现象,但他一点不会挨饿。他主要是 基础没有打好,亏空便年复一年地轮回遗传下来。无论是救济,还是借人家的粮 吃,二祥的肚子再不会受委屈。他的身体比任何时候都健壮,健壮得他无时不在渴望女人。 尤其是他在夜里再次听到大吉和菊芬的床板歌唱之后。侄女雯雯带着女婿回娘家来住到他隔 壁的那些日子,他没办法让自己入睡,熬到后来他只能做那种聊以自慰的勾当。

 二祥被燃烧的情欲煎熬的日子,活像一头发情的骚公牛,他那死呆呆的眼睛再度盯住了 韩秋月。韩秋月被二祥火烧的眼睛灼得有些心虚,她尽力躲避着二祥。

 二祥弄不明白韩秋月的心思。过去她一直说要给女儿招一个上门女婿,女婿是找着了, 是本村朱家的一个后生,小伙子长得也不错,还有一手好木匠活,可人家没有上门。女儿嫁 出去后,韩秋月独自一人守着那幢房子,按说这个年纪又不大,二祥不信她会不想男人。

 二祥无法控制自己不去韩秋月家。韩秋月也无法拒绝他上门。韩秋月问他有啥事,二祥 不出声,呆头呆脑地坐在她家的椅子上只是傻笑。韩秋月就不管他,只顾洗自己的衣服。韩 秋月洗好衣 服到河埠去漂洗,二祥见她的水缸不满,挑起水桶跟韩秋月到河埠帮她挑水。韩秋月也不管 ,爱挑你就挑。村上人都看到二祥在追韩秋月。

 许茂法扼制了二祥如火的情欲。那一天,二祥又去给韩秋月挑水。二祥挑着水桶出门的 时候,见许茂法坐在自家门口吸着烟。

 地球绕着日头不停地转,政策也随着岁月不断地变。上面说话了,一九五八年以后从农 村进城镇做 事由农民变成居民的那些人,统统仍旧下放回老家农村种地。许茂法在食品公司杀猪,户口 本来就没有转成居民,自然就老老实实回到汪家桥种田。许茂荣倒是转到了公社的副业大队 去了,那边有鱼场,有桑园,有芦苇。许茂荣去抓蚕业。

 二祥从河埠挑着第二担水轻轻松松朝韩秋月家走来,二祥本来就擅长挑担,这水里又掺 进了那么多的情感,挑起来就更加轻松。二祥恣悠恣悠来到韩秋月家门,正迈步跨门槛, 没小心脚下突然伸过来一根竹竿绊了他的脚,脚下失去平衡,肩上的水担就晃起来,二祥失 去重心,连人带水桶一起摔倒在韩秋月门口。韩秋月闻声出来,见二祥狼狈地倒在门口, 忍不住笑起来。二祥有些无地自容。他看那竹竿原来竖在许茂法的门口,是许茂法故意 出他洋相确定无疑。二祥遭受的耻辱有了出处,他自然不会罢休,尤其那人是曾经辱没他们 汪家门风,让他的弟弟四贵做乌龟的许茂法,气就不打一处来。

 〃你妈勒个牝!我碍你啥啦?你拿竹竿绊我。〃

 〃你妈勒个牝!你眼睛瞎怨我啊?〃

 二祥没想到许茂法会跟他来硬的。二祥不晓得许茂法那次掉到粪缸里之后,事后还是 觉 得蹊跷,好好的木板怎么会断呢?他还是把断木板从粪缸里捞了起来,发现木板原来 已经被人用锯锯断了一半,是有人故意要害他。他头一个就想到了汪四贵,肯定是这小子晓 得了那事故意报复。许茂法没有急,他暗暗留心察访。他晓得了汪家兄弟谁都没有锯。他就 跟有锯的人家打听,终于弄明白,二祥在他掉粪缸里的前一天借过那家的锯。许茂法一直想 出这口气,可没机会。从食品公司回来,心里本来就有气,再看到二祥明目张胆想占韩秋月 ,韩秋月就在他隔壁,虽然他并不打韩秋月的主意,他明白韩秋月不会喜欢他这种人,她的 眼眶子高,只有他哥许茂荣、大吉他们才会让她看在眼里留在心里,他的目标是林春娣,而 且进行得还顺利。他是看不惯二祥,我都不配韩秋月,你他妈算老几,你在我面前明目张 胆勾搭韩秋月,实际是嘲笑我无能。几个因素凑到一处,许茂法就给他来了这一手。二祥 见许茂法一点不把他放在眼里,又当着韩秋月的面出他洋相,心里的火苗就蹿了起来。

  〃你他妈讲不讲理,你是故意绊我?〃

 〃我就是故意绊你怎么啦?〃

 〃你,你不是人,你是猪!〃

 〃我是猪你是啥?你他妈是一条癞皮狗!〃

 两个人对骂的粗话随风在村里飘荡,乡邻们看戏一样闻声赶来,把二祥和许茂法团 团围住。

 〃你他妈才是癞皮狗,你是一头骚猪郎。〃

 〃对,我就是骚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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