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人守护灵-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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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惜朝闭眼仰起脸的一瞬间，长长微卷的发丝从两边滑落，露出了光洁的前额，还有，漂亮修长的脖颈。唇角抿了抿，然后定格在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大当家的，你怎么站得那么远呢？”
并没有睁眼，长长的睫毛造成一片轻轻颤动的阴影。口中所吐露的，也是‘顾惜朝’对着戚少商时从未有过的轻柔语气，好似正对着心中的至怜挚爱，温柔而缱绻。
戚少商却仿若未闻一样，面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波动，眼低垂，定定地看着手中所握的逆水寒。
没有听到动静，顾惜朝却更加清晰地勾起了唇角，伸手摸上颈项，从右至左慢慢地摩挲着。在摸到颈动脉时，停下。笑容，已显出无比的魅惑。
“……大当家的。”
他更加轻柔地叫唤，手指划过颈动脉的位置，莹润的指甲几乎在肌肤上留下浅浅的印痕，叫人生出鲜红美丽的液体会从中喷涌而出的错觉。
“你应该过来，然后，把你手里的那把逆水寒，架到惜朝的脖子上，毫不犹豫，像那时那样，轻轻地划下去，才对。”
话音里是千年沉淀的痛。睁眼，眼神犹如利剑般直射向戚少商，面上犹带着笑，却只见十足的恶意和嘲弄。
戚少商只是握紧了逆水寒，然后轻轻地叹息，终于抬眸，眼神里一片寂静，波澜不起。
“……从惜朝身上离开吧，你只是一个早该烟消云散的幻影。”
“……幻影？我？！”
顾惜朝似乎觉得很好笑，口里夸张地反问着。同时略偏着头，双眉微抬，一个叫人爱不得，气不得，独一无二的骄狂表情。
戚少商眼里也不由得激起一层回忆的波光，放柔了脸上的表情，口里却并不见放松。
“你，早在千年之前，就该消失了。”
强硬而绝然的语气打破了由指尖、由眼角眉梢所共同编织的迷梦。
“……”
顾惜朝停下动作，冷冷地看着他，眼中浮着一层薄冰，冰寒彻骨，却又不稳定地仿佛一触即化，破碎。
无比的恨，和无比的，痛。
戚少商记得这个表情。
或者该说，即使再过千年万年，当一切都能湮没无痕，这个表情都不会从他的记忆中淡去。
在尘埃落定，以为相互间终于放下了一切的时候，终于得到了梦寐所求的安宁的时候，等来的却是逆水寒势不可挡，没有一丝一毫犹豫的绝然一击。
只能毫无防备地倒下，那时的，顾惜朝的表情。
心中仍是不可避免的一痛，那时的坚持和决定并不是全然没有悔意。戚少商未持剑的手紧握成拳，然后一步步，稳定地走到顾惜朝身边。
顾惜朝静等他走到身边，对从那眉宇间和颊上的酒窝中渐渐流露的深切的柔情和深切的痛惜视而不见，只看着那把逆水寒剑，脸上漠然地没有任何表情。
戚少商浅浅地笑，灵力凝在指尖，逆水寒一寸一寸，不受连绵的刺痛的影响，慢慢地从胸口沉入身体之中，而后伸出手，轻轻为他拨开那些重又落下的额发。
顾惜朝却在一瞬间偏过了头，微卷的发丝于是从指尖缠绵的滑过。
戚少商心中微微一动，跟着却暗中叹了口气。
眼前的顾惜朝，明明凝结在眼角眉梢的讥诮和傲然都是那么的触手可及，动人心魄，却实实在在只是纠结于遥远过去的一个幻影。
更近于一个有意的陷阱。
多可惜。
不过，快了。
“惜朝，闭上眼睛，不要再耗费这个身体的精力了。”
戚少商俯身，低低地耳语，理所当然一样劝说着。
顾惜朝眉眼之间的清冷丝毫未变，转眼看着他，然后唇角慢慢地扬起。
“……你说得对，我做什么要想着怎么折腾我的惜朝，伤害这么宝贵的身体。……解决你，就足够了。”
狭长的眼里显出孩子样喜悦得意的亮采。顾惜朝全当床边并没有任何阻碍一样，掀开被，就要下床站起来，然后理所当然撞进了戚少商的怀里，一瞬间，唇角飞过狡黠的笑意。
“大当家的，你给的伤，惜朝永生难忘……”
喃喃低落的话音落，身子也跟着一沉。
戚少商驾轻就熟地将人稳稳搂住，然后抬回床上躺好。手却舍不得松开，于是在床边坐下，让人安稳地枕在自己的臂弯里。低头看着顾惜朝闭眼带笑，纯然无害的脸庞，忍不住伸手轻碰，用指尖描绘他的眉眼。声音低低地问着。
“……竟然这么高兴地说要解决我，惜朝，等你醒了，我是不是该趁着你找我算账之前，先好好地教训你一顿？”
说着闭眼，似乎想到了什么美妙不可言喻的事情，不自觉地自唇角泄露出一丝笑意。再睁眼，笑意慢慢地沉淀，转而漫上挥之不去的苦涩。
“可是，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你才能真正醒来，成为我的惜朝呢。我已经等得太久，太久了……”
一声叹息，指尖轻移到那诱人的双唇上摩挲着，一个眷念的吻轻轻地落在额头……
“…放开……”
一个极为隐忍的声音在耳边低低地响起，戚少商一愣，接着有几分小心翼翼地低头看去。
怀里的人正睁得大大的眼睛，黑水晶一样的瞳眸里盛着满满的火焰。
戚少商脸颊上立刻现出两个酒窝，但是迎着明显怒气升腾的瞪视，转而有些讪讪地笑了两声。
“惜朝，你醒了……”
眉一皱，顾惜朝好似就要爆发出来了，眼神一凝，咬着牙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
“我说，放·开·我。”
看出顾惜朝眉目之间的冷峻，戚少商心神莫名的有些不定，却还是依言放开环绕的手，松开怀抱，然后站到床边。
见戚少商听话地垂手站到一边，顾惜朝仍是冷哼一声，胸臆间的火更不是那么轻易能熄灭得了的，火烧火燎的闷，和疼，还有莫名的恼怒。
方才，在另一个‘顾惜朝’占据了身体的时候，他的意识并没有远离，而是像潜伏在某一个层面里，控制不了自己身体的哪怕一根手指，却又能将身上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在前所未有的焦急和力不从心中，只能任着‘自己’用那么怪异的语调对那个‘守护灵’说不明所以的话，又用那么对立又那么熨贴自然的动作和那个守护灵有来有往、互不相让。
再加上突然就恢复身体的感知力，却还不能动弹时，戚少商那么暧昧的举动和低语，短短不到半个小时，已足够让他确定一个可怕的猜想。
看着戚少商，顾惜朝心中恼火至极，脸色十分难看。
好一个生生世世。好一个做了错事！好一个相随护佑！
什么幻影，什么消失，说的什么屁话，根本就是欲盖弥彰。原来陪着晚晴看的那些个小说漫画居然都是白看了！朋友兄弟，甚至仇人，哪来的纠缠一起生生世世的道理？！
他的上一辈子，和戚少商之间，竟是生生死死、纠缠不清的一对……情人。
想起之前竟还由着这么个危险分子日日夜夜待在身边，还有那个已经不知道第几次的‘吸取阳气’，顾惜朝的脸色更是苍白了几分，当然怒气也是更甚。
家里的爸爸妈妈都是时不时会出国转一圈的人，顾惜朝可以说是在一个相当宽松开放的环境中成长，自然就形成了一种比较西化的观念：所谓的接吻，不过是嘴唇之间轻轻的一碰而已，和平常的打招呼并没有多大区别，并不值得一提。何况，又是在发生两个男人之间的。顾惜朝更是没有深想。为了求方便，有时甚至会主动提供‘阳气’。
现在回想起来，顾惜朝简直想给自己两耳刮。
这个其貌不扬、一无是处的戚少商，却居然不是什么兄弟，而是见鬼的情人。那么，他在那些嘴唇相触的瞬间里，还不知暗中藏了什么样龌龊的念头，自己却浑然不知，还自己送上门去！
他顾惜朝白白长这么大，举一反三、触类旁通，样样都比人强，居然载在一只鬼身上，被欺骗、被愚弄，被当成一个傻瓜一样耍！
一把火在顾惜朝心里烧起来，而且越烧越旺，烧得让人呼吸之间都感觉到艰难，脑子里更是乱得一团糟。
顾惜朝眼神一凝，心中一瞬间做下了决定。
戚少商，你要你的顾惜朝，我却不想再见到你，更不能让你这么顺心如意得偿所愿。
既然心里的这股邪火解决不了，那就干脆灭了他的源头！
戚少商当然能看出那扫向自己的眼神是多么的冰冷凛冽，微低首皱起了两道浓眉，唇边却不易察觉地浅浅一笑，心中一片柔软和宠溺：竟能让我感觉到如此清晰明白的杀意，我是该赞你的非同寻常，还是该骂你居然这么的沉不住气？
抬起头，也不掩饰唇边的浅笑，戚少商眼里盛着一片温柔对上顾惜朝愈加森冷的眼睛，轻柔道。
“惜朝，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不可能的。”
眸光一闪，顾惜朝下意识地咬住唇，然后哼了一声，冷声道。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不要叫我惜朝，我不是你的顾惜朝！……还有，离我远点，你在旁边我没办法休息。”
说完已经抗拒的闭上了眼，紧皱的眉宇、抿起的唇，无一不传达着刻骨的厌恶。
见他这样，戚少商也是心中一拗，神情间几分黯然，但随即释然一笑，转身到原来的地方站好，再定定地看着顾惜朝，接着柔软甜蜜地一笑，双眼闪出灼烈的光采。
……还是这么的好面子，惜朝啊惜朝，你说，这样不留余地的倔性子，除了我的惜朝，又怎可能是别人？
（二十）有花堪折直须折（中）
戚少商已经依言退开，顾惜朝握拳，克制自己不去看那个角落。而且，他的脑子里现在是一团乱。他闭上眼，开始回想近一个月来所发生的事情。
从来都有条不紊、明晰严谨的步调被打乱，一向平静的心绪更是被牵着走，不止尝到了烦躁，更有胸腔之间莫名的躁动……这一切的混乱，真正算起来，其实都是从文学院那棵梧桐树下开始的。
……好一个茅山道士！马立！
没有那壶水，就不会让他看到理当不存在的无形的东西，造成现在的乱象。
一个声音在叫嚣着，充斥整个心脏。
……乱者当斩。
即使闭上眼也抹不掉那张谗笑的包子脸，引得心烦意乱。那么，就让一切归零，然后重回能够掌握在手的平静有序。
顾惜朝睁开眼，眼里一派绝然无情的冰冷。心里未知的某个角落，却是一声深深的低低的叹息。
……出院回校的第一件事，到文学院，找马立。
一阵阵的疲倦开始涌上心头，顾惜朝斜倚进软软的靠枕里，自然地闭上眼睛休息。他还没有意识到，现在这样的天上地下，即使全无立足之地，却依旧有所依托，从而无所顾忌的一种安心感究竟是在意味着什么。
——人，总要到了失去的时候，才真正懂得，什么是对自己最重要、应该紧紧握住的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浅有礼的叩门声叫醒了顾惜朝。探起身，下意识的第一眼，投向了墙角的一直安静无声的守护灵。
戚少商一双炯黑的眼睛夜般暗沉，正看着门口方向，唇角挂着一个无意识的浅笑，微露出脸上两个酒窝，淡淡的，若有似无，无端地泛着一种可以凝结一切的冷意。顾惜朝心底一颤，戚少商这时有所感应一样回过头来，随即挂上一个与平时无异的柔软灿烂笑容，那丝冷意瞬间了无痕迹，张了张口，却没有开口说话，笑容也黯然下来，转而一闪身躲到了可以远离顾惜朝视线另一个角落。
不自觉地拧起眉头，看到那只鬼一副黯然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