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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流光飞舞之思情-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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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珑走出栖月湖,于水面茫然飘行。好累,是直入骨髓的疲累。是有五
  百年了,心从未有过片刻的安宁。
  五百年来,他曾一次次试图闯入湖底的陵墓,却都为龙灵强大的法力所
  扰,一次都未能如愿。为何,为何今日,龙灵会主动带他进入陵墓,让他见到
  回雪。莫非,只为让他看清真相,只为让他终于肯选择放弃?还是因为,这一
  世,真是不同的一世?
  “妖孽!胆敢侵入我陆家庄园!”
  突然,周遭人声鼎沸,似有人在向自己怒声大喝。月珑安然抬首看去,自
  己竟然已行至了湖心孤岛,孤岛岸边,站满了剑拔弩张的碌碌凡人。为首的
  锦衣人怒目圆睁,手握长剑,正紧紧地盯着自己。月珑苦苦一笑,深怪自己太
  不小心,竟然在凡人身前露了形迹,正要御力而去,却突然停住。他的目光落
  在了锦衣人身边的灰衣人身上。他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突然开口直呼其
  名:“楚骁,你的手上沾满了鲜血,身上杀孽太重,若不及时回头,早日种下善
  缘,他日,当沦落畜鬼道中。”
  岸边为首的锦衣人正是陆天麒。听人来报,说湖面似有妖人行走,他于
  是带着楚骁匆匆赶来,果然看见白衣人飘行于湖面之上,看来绝非凡人。此
  时,听了白衣人的话,他颇为惊异地看向了身旁的楚骁。
  楚骁也是一脸的疑惑,向那白衣人沉声问道:“你如何识得我?”
  “我们有过一面之缘。只是,你不记得罢了。记住我的话,善恶到头终有
  报,及时抽身,早种善缘,不要辜负了此生的灵慧!”月珑说罢,拈起手指,口中
  念念有词。眨眼之间,清风过处,湖面之上,哪还有半点人影。湖岸诸人,不
  由得万分错愕,四处寻找,却是徒劳。
  “楚骁!”陆天麒手指湖面,声音微颤,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陆爷,此人形迹可疑,许是妖人,待我仔细寻访。”楚骁急忙说道。
  “你识得此人?”
  楚骁蹙眉摇头:“此等异人,若是有幸见过,又怎会忘?我从未见过此
  人!”
  陆天麒听过,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惴惴不安,急令陆家庄园上下严加防
  范,防止妖人潜入。
  且说月珑渡水回到岸边,见四下无人,收起灵力,显露形迹。
  “湖水冷吗?”
  有人殷殷探询,他看清了来人,是云歌。
  “银丝灵链感应到有人施法,我便跟了来,却看见你。哥,你终于肯出现
  了吗?”
  “云儿,你的灵力长进不少呢。”他答非所问。
  “哥,我可是天女初月转世?”她猛然相问。
  他有些错愕:“谁说的?”
  “那日跌入湖中之后,我便常常做梦,梦见一个叫做初月的姑娘,在层云
  之巅放牧群星,还有一个叫做回雪的男子。哥,你说过,梦境与前世无法忘却
  的爱恨情仇有关。你还说过,我是被神灵贬黜放逐的天女。你要我随你返回
  天界,做那在层云之巅放牧群星的天女,不是吗?还有……”
  “还有什么?”他看着她,目光冷凝似冰。
  她并不退缩,仍然在说:“还有千年树妖,她唤我为天女。她还说,五百
  年,每一生每一世里都能看到我,看到我和你!”
  “你不是初月。初月早在五百年前便已魂飞魄散。”
  他答得肯定,她却并不相信。
  “我是谁?若不是天女初月,那我究竟是谁!”
  “你是凡人云歌,仅此而已。”
  “可为何是我?为何五百年中,每一生每一世都是我?”
  “你如此肯定树妖所说都是真的。即便是她没有恶意,你能保证她没有
  看错?神界之事,区区树妖能知道什么?”
  “可是,千年了,她在栖月湖畔已修持了千年!千年以来,栖月湖畔发生
  过什么,她都知道!”
  月珑嗤之以鼻。
  她不禁情绪激动:“哥,千年啊!千年还不够吗?”
  “千年算什么?”他看着她,眼中痛色弥漫,“你竟是愿意相信一个树妖,
  也不肯信我么?”
  即使不是朝生夕死,可千年于寂寞的他而言,真的不算什么。天知道,天
  上的神灵知道,他的苦。
  她怔住了,她也知道,他的苦。
  树妖都说了,没有见过比他更寂寞的人。天上人间,他孑然一身茕茕独
  立,背负着永恒的诅咒,背负着生生世世的孤寂。
  “哥,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对你说话!”她的心凄苦而惶然。她执起他的
  手,泪水潸然而落。
  “云儿,你叫做云歌,你只是云歌。我选择你,也是不得已呢。”他的声音
  变得柔软起来,伸手轻抚过她笼在面纱下的脸颊,“你知道原因,那或许,便是
  所谓的缘分,所谓的宿命吧。”
  “哥,我相信你!”她泣不成声。
  “或许,我错了。应当还你凡人的身份,让你享有一个凡人应有的幸福人
  生。是我,让你的生命沉重而无法负轭。”他的眼中满是怜惜。
  “云歌愿意帮你,帮你找到你要寻之人,要找之物!”
  他听过,微微一笑,却满是悲悯。
  “哥,你为何不告诉我,五百年前,天界究竟发生了什么。在初月、回雪,
  还有你的身上,究竟发生了怎样可怕的事。为何你会堕入人世,你在找的究
  竟是什么。哥,五百年了,你不觉得孤单和寂寞吗?告诉云歌,即使只能倾
  听,也是好的呀!”
  “来日方长。回去吧,云儿,我也该走了。”他淡淡地说,从她手中抽出自
  己的手来,转身而去。
  云歌看着月珑越去越远的身影,满心失望。“为什么?为什么什么都不
  肯对我说?五百年,生生世世,我真的能随你去到天界,做云中的天女吗?如
  果我选择放弃呢?”她的手猛然抓住了脸上的面纱,却又骤然停了下来,兀自
  呆了许久,她终于垂下了手,泪水潸然而落。
  云歌,安心地留在尘世中吧。也许,你真能拥有一份属于自己的俗世之
  爱呢。远处的密林之中,月珑却在轻轻地叹。
  天亮以后,千羽在栖月湖边找到了神情恍惚的云歌。
  她独立于寒风之中,一湖寒碧映衬着她忧伤寂寥的心肠。她在吹笛,是
  一支翠绿的竹笛。
  灵山远,暮色催人回。年年碧海,岁岁青天,夜夜尘心醉。千年行役憔悴
  损,为谁红尘累?
  她的曲子犹如天籁,只应天上有;她的曲子蓄满了空灵却略显苍凉的情
  思,是有刻骨且深远的忧伤不得排解一般。这曲子听来,都是一颗老心,不应
  当是她那样的妙龄女子所能吹奏。
  他默默地守在她的身后,在冷风中等候了许久,直到一曲已毕,她收起竹
  笛;直到她的泪水一颗一颗,落进仓皇的风中。他心中不忍,走上前轻轻地将
  她呼唤,看她回头,看她的眼中蓄满晶亮的泪。她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不哭
  也不闹,只是默默地看着,默默地思量着。
  “云姑娘,你怎么了?”他切切地唤,心如此疼痛,“发生了什么?你为何
  会独自在这荒凉的栖月湖畔。天气这么冷,你会生病。”
  “千羽,你的身边可有这样一个人,他与你近在咫尺,却是隔着天涯;他与
  你相依为命,却又形同陌路。”她轻轻地问。
  他不明就里,惘然摇头:“云姑娘,你心中有苦,都说出来,让我为你分担,
  好吗?”
  他分担不了。他是凡人,如何能揣度天界神人之事?可自己也是凡人
  呢。月珑说了,自己也是凡胎肉身,自己只是云歌而已,不是天女初月。她对
  自己苦苦一笑。
  见她沉默不语,他又道:“云姑娘,千羽知道,你是个有故事的人,可对千
  羽说说自己的过去?”
  过去?她的心苦苦一笑,自己哪是个有故事的女人。自己的故事都是别
  人的呢,是关于天女初月,关于天神月珑、小白龙回雪的吧。那些记忆的碎
  片,那些悲沉的梦境,哪一个是属于自己的呢?
  “天清气朗。云姑娘,不如,让千羽陪你游湖散心。”他似读懂了她的忧
  伤和悲苦,体贴而温柔地跳转了话题。他默默地凝视她,眼中似有深切的情
  意。见她点头,他执起了她的手,说得深情款款,“我为你抚琴,你用笛子和
  我。云姑娘,我从此便唤你作云儿,可好?”
  她抬头看着他,斟酌许久,终于点头同意。
  他执着她冷滑无骨的手,直走向湖边画舫。她跟在他的身后。他瘦削却
  高挑的身形挡住了炫目的阳光,仿佛云朵在心中留下了一片浅淡的阴翳,再
  也挥之不去。冬日的暖阳中,画舫悄无声息地向湖心划去。
  他的琴声一如他的人,华丽而隽永,即使是在最寒冷的冬夜里,也暖如春
  日。
  倚在船舷,沐着冬日的暖阳,安心地聆听他抚琴。尘欢俗爱是什么?便
  是这样一种让人情愿溺闭其中而无法自救的温暖吗?月珑,你从未对云歌说
  过,人世,原来是这样一副模样,远不是过去那种孤单冷清。
  滚滚红尘,你已走过了几世几劫?尘欢俗爱,你究竟有了几分领悟?
  一个声音突然直入脑海,腕间的银丝灵链也轻轻地颤动起来。她兀自起
  身,放眼看去,湖面,薄雾氤氲,一点灵光在远处若有若无。她不假思索,便是
  要飞身追去,却被人一把抓住。
  “云儿,你怎么了?”他的琴声戛然而止,他的眼中都是疑惑,沉沉地将她
  看定。
  她茫然地看着他,腕间的灵链安静下来,湖中的龙灵已隐没于湖水之中。
  她惘然摇头,坐了下来,心神不宁。
  他将她冰冷的手握于自己宽厚温暖的手心:“你刚才,想做什么?跳湖?
  看我是不是能将你解救?或者,与我在一起,竟是如此寡淡无味的么?”他半
  是玩笑,半是认真。
  “好好的,怎会跳湖?与你无关,我只是突然有些不安,总觉得,觉
  得……”她说不下去,十八年来,月珑没教过她撒谎。
  他轻轻一笑,玩笑道:“是不是湖中有妖灵,在将你召唤?”
  她被他说得一怔,他说得不错,龙灵是真的在将自己召唤呢。他要对她
  说什么?他要她做什么?或者,龙灵竟是在将自己窥视?这样的想法,让她
  的心愈加不安起来。
  “昔日云中仙,今朝梦里人。”他却并未觉察她的心事,而是幽幽一叹,说
  得深情款款,“云儿,你是栖月湖中的水妖吗?”
  水妖?她不禁一阵愣怔,却又恍悟,他不过是在说笑。他无非凡人,何尝
  真的见识过水中之妖。她不禁要问:“我若是水中之妖又当如何?”
  “若是,我便投身入湖,与你一同做那水中之妖!”他意味深长。
  她听懂了他话中之意,脸颊微微一热,垂下头去:“尽瞎说,世上哪有那么
  多妖啊怪啊!”却是不由自主,微微地笑了。
  “云儿,你笑了。”他的眼神深了起来,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她。她仍旧白
  纱蒙面,让人无法看得清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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