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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蛇之形by渥特丝-第9章

小说: 蛇之形by渥特丝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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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停顿了很久,让我有时间回想起莉比对他的描述,“矮小的胖子,手掌都是汗”。如此之长的沉默,我开始怀疑话筒是否从他手中滑落了,他却突然咆哮道,“你说你姓拉内莱?跟那个宣称安妮是遭杀害的女人有关吗?”
  “就是我,”我说,“我不知道你会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哦,老天,当然有!你有阵子相当出名。”
  “出了整整15分钟的名,”我冷冷地说,“那不是我这辈子最愉快的15分钟。”【西方有谚语说“每个人都可以出名15分钟”。——中译注】
  “的确,我想不是。”停顿了一下。“之后你有段时间相当不好过。”
  “是的。”
  他显然不喜欢如此简短的回答,转而改变话题。“有人告诉我说你和你先生出国了。一切都还好吧?”
  我猜他这是在旁敲侧击打听我的婚姻状态,因此我向他确保如此,并简单地描述一下我们在国外的20年,提及我的两个儿子,然后问我是否可以去拜访他。“谈一下安妮的邻居。”我解释,为即将再次见到他真希望自己的语气能更热忱一点。我指望他会因职责所在而同意会面,但我不认为他对于会面这事会比我热衷多少。
  他的声音明显带有戒心。“这样做明智吗?”他问。“20年是一段长时间,你们似乎过得很好……守在一起……生儿育女……把那些不愉快的事抛在脑后了。”
  “这么说你记得我们那番短谈了?”我喃喃说道。“我没想到你会记得。”
  “我记得很清楚。”他说。
  “那你就会理解我为什么想了解安妮的邻居。”
  我听见那头的叹气声。“去挖死灰有什么好处?”
  “那要看找什么东西。”我说。“有一次我父亲把一截木柴放到火里烧,结果滚出一个旧制的一英镑金币来。显然是有人把它藏在树里,两个世纪后好处让我父亲捡到了。”
  又一阵停顿。“我认为你这么做是错的,拉内莱太太,但我星期五下午有空。两点以后你随时可以来。”
  “谢谢。”轮到我停顿了一下。“为什么说我这么做是错的?”
  “报复是个不值得追求的目标。”
  我盯着眼前墙上挂着的那面框边镀金的镜子。镜子老旧有裂痕,从我站的位置看去,镜中的图像被拉长,让我的脸显得单薄而残忍。“我要的不是报复,”我以刻意的淡淡口吻说,“而是正义。”
  牧师出人意外地笑了一声。“我想不是这样,拉内莱太太。”我完全不打算带萨姆去埃克塞特,所以我告诉他说我们两个一起去没有意义,何况草皮需要修剪,花床也需要整理。他似乎没什么异议,不过早餐时我发现他用相当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怎么了?”我问。
  “我只是纳闷,怎么好像每个人都搬到西部来了。”他说。
  彼得?史丹霍普的教区是在埃克塞特的圣大卫教堂区。我到得太早,在路边停车坐了一个小时,看着车窗外的人来人往。那里邻近大学校园,行人看来大多是学生——一群群拿着书本的男孩女孩或者年轻情侣,勾肩挽腰像连体婴儿一样。我发现自己很羡慕他们,尤其是那些穿着轻薄短小的紧身裙和无袖上衣的女孩,她们在阳光下摇摆,散发出我以前从不曾有过的自信。
  原先的牧师公馆是一栋堂皇的维多利亚式宅邸,隐藏在高高的树篱后面,外面树着一房地产中介的牌子,说有一栋“值得拥有的顶楼豪华公寓”出售。新的牧师公馆是一栋廉价的方块型建筑,既无魅力也无特色。我2点整把车停在屋外,开始后悔没有把前一个小时花在酒馆里。酒后的勇气也比完全没有勇气要好。有一部分的我想夹着尾巴开车逃走,但我注意到楼下一扇窗户的网眼帘动了动,知道已经有人发现了我。自尊心的驱动力向来都比勇气强。
  开门的是一个看起来像具死尸的高个子女人,鹰钩鼻,灰发及肩,说话速度快如机关枪。“你一定是拉内莱太太。”她说着,拉住我的手把我引进屋。“我是温蒂·史丹霍普。彼得有点迟了。今天早上是他到收容中心去的时间。那些受虐妻子,可怜。到厨房里来吧。他告诉我说你要从多尔切斯特开车过来。你饿不饿?要不要喝一杯?夏多内好吗?”
  我跟着她走过狭小的门厅。“谢谢。”我环视白色塑料的厨房,单调得令人大脑麻痹,小得几无回旋空间。“这里很不错。”
  她枯瘦的长手指拿着个酒杯塞进我手里。“你这么认为吗?”她惊讶地问。“我压根受不了。我们在里士满的厨房要好得多。你知道,教会不给人太多的选择余地。不管他们给你什么又窄又小的厨房,你都得凑合着用。”她吸了口气。“不过话说回来,”她神情愉快地说下去,“我只能怪自己。没人强迫我非嫁个牧师不可。”
  “这些年下来的生活可好?”
  她给自己斟上酒,与我碰杯。“哦,是的,我没有太多遗憾。有时候我会想,不知道艳舞女郎的生活是个什么样子,不过我尽量不去想它。”她的眼睛闪动着淘气。“你呢,亲爱的?”
  “我想我没有那种身材。”我说。
  她开心地大笑。“我是说,你生活过得可好?你看起来容光焕发,我想一定不错。”
  “是的。”我说。
  她等着我继续说下去,但我没有,于是她轻快地说,“彼得告诉我说你们一直住在国外。那生活刺激吗?你们还有两个儿子是不是?”
  她那太瘦的脸上充满了贪婪的好奇,让我怜悯之心油然而起——她丈夫迟到不是她的错——于是我热心地谈起我们住在国外的那些年以及我们的孩子。我说话时她越过杯缘仔细看着我,眼中有种精明的光芒我不太喜欢。我不习惯让人一眼看穿,尤其是经过这么多年,长出一身无法穿透的皮肤之后。
  “我们一直很幸运。”我笨拙地总结。
  她一副兴味盎然的神情。“你的说谎技术不下于我。”她开诚布公地说。“大部分时间我都能控制住我的挫折感,但还是得不时开车到空旷没人的地方去,通常是悬崖顶上,然后没命地尖叫。当然,彼得一点也不知情,否则他会以为我疯了,我最受不了他对我紧张兮兮、大惊小怪。”她摇摇那头李尔王般的头发,像是对艳舞女郎丑怪的戏仿。“这实在很荒谬。我们结婚40年了,有3个孩子和7个孙子,但他一点都不知道我对我彻底空虚的人生有多怨恨。我会是个很棒的牧师,但我惟一的选择是当一个男人的副手。”
  “这是你尖叫的原因?”
  她替我重新斟上酒。“那比宿醉好玩多了。”她说。

  关于拉内莱太太精神状态之报告

  时间为1979年
  香港维多利亚女皇医院
  精神医学部应拉内莱太太(住址为香港薄扶林葛林胡道12号)主治大夫谭医生之要求,进行咨询以探究病人在其子路克出生后(出生日期:1979年10月20日)出现的产后忧郁症。据她先生所述,她的抑郁已有些时日。她拒绝服用任何药物。拉内莱太太于1979年12月19日与约瑟夫?伊莱亚斯医生进行两小时的诊治。
  (以下节录自伊莱亚斯医生的报告,该报告于1999年2月应拉内莱太太之要求而公开)
  ……拉内莱太太是个难以相处的病人。她从一开始就坚持,她之所以前来的惟一原因,是要证明她没有忧郁症。她不肯合作且充满愤怒。她对“位高权重的男人”及“滥用权势的人”表现出相当程度的敌意,并数次提及“强迫”、“威逼”以及“恫吓”。我向她表示,这种言论不但不能说服我为她开出她健康良好的证明,反而让我怀疑有偏执狂的可能,于是她同意合作。
  ……她承认,在去年底、今年初于伦敦发生的若干事件,让她情绪混乱。她拒绝详加讨论这些事件,怕证实了我对她有偏执狂的怀疑;不过,她还是约略提到了三件事——其中两件属于极私人性质的——以解释她的“愤怒”。她取出多份剪报证明第一桩事件确有发生——一名黑人女性之死——但无法证明另两件事情。由于缺乏其他证据,我无法判断随后的事件是确实发生过还是纯系编造,以便强化她对该黑人女性之死所感到的不公正。
  ……她怨恨的主要对象是她丈夫(与她一同住在香港)以及母亲(现居英国),由于若干原因,她认为这两人背叛了她。这也是她对他们“冷淡”的原因,这一点她“需要时间来克服”。她将她的怀孕形容为“计划不周”——指出在国外开始新生活时还怀着孩子有多困难。她谈及孩子时语带爱意,称之为“我的宝宝”,同时却责怪丈夫“害她意外怀孕”。她与她父亲(现居英国)有亲密的感情关系,常以电话联系,只肯信任他。此外,她列出数个相关的困扰:讨厌被碰到;在家独处时缺乏安全感;强迫性洁癖;讨厌某些声音——例如门铃、伦敦口音、老鼠搔抓声(?)。
  ……我建议她不要与某些人形成结盟关系——尤其是与她那“正在替她做些研究”的父亲——否则一旦让她丈夫发现了,几乎必然会将之视为背叛。我也指出,若她在儿子成长过程中将儿子纳为盟友,也有潜在的危险。这两点她都同意,但仍坚称如果勉强与丈夫再次摊牌,那么她的婚姻马上就会完蛋,她不想要这样。我建议她与拉内莱先生磋商,但遭她拒绝,她认为一旦他们开诚布公,必然会导致如前所述的立即离异的结果。她对丈夫的感情是矛盾的。尽管她心怀怨恨,但似乎仍与他维持亲近的关系,并认为她今年稍早决定维持婚姻是正确的选择。然而她坚决要惩罚他“遗漏与犯下”的罪。
  ……拉内莱太太表现出聪明、自知的态度,正在尝试面对她人生中一些极为不愉快并且仍未解决的问题。在她认为她已说服我她不是“忧郁症患者”之后——我鼓励她这么想——她侃侃而谈关于寻求“了结”的想法,尽管她并不清楚她想要的是何种了结。简单说来对于“了结”,她偏好为她那位黑人朋友寻求“正义”的这种止痛式的说法,而不是因为自己急欲“报复”。但后者显然更为准确。
  ……我警告她,长期内化的愤怒,不管是不是事出有因,都可能会导致她坚决否认与她有任何关系的偏执狂——被迫害妄想、错觉、恐惧症——她说伤害已经造成了。“我这是进退两难,伊莱亚斯医生。如果我屈服,就是懦弱,而如果我反击,又成了神经兮兮的疯女人。”
  ……总结来说,我在这名病人身上找不到忧郁的迹象。她有执迷的妄想,并且极具控制欲,但同时也非常能自制。我认为她相当令人畏惧……


《蛇之形》第六章
最后我只跟彼得·史丹霍普说了不到20个字。他迟到了半个小时,满口道歉地匆匆进门,然后立刻就被一通电话给打断。他只说了句是要紧事,然后就消失在他的书房里,让他太太对着话筒应付,直到他接起分机。不过没什么关系。温蒂是供应消息的宝库,而我相当确定那些事情不可能从她丈夫那里得到,因为其中有些是闲话,而且有些还相当下流卑劣。
  在等待彼得回家时,我们转移地盘到了起居室,温蒂试着解下我的单肩小背包,没注意到背包是用一条横过胸口的系带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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