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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奈何(网络版) 作者:天籁纸鸢(晋江vip2012-08-26完结,女强,灵异神怪)-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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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过必安的段子,总觉得有块大石头堵在胸口。回去以后,见他还是坐在厅堂里,持笔在账簿上写写划划,与往日无甚不同。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点在必安身上是无法得以体现。他非但神采奕奕,见我回来,还抬起眼皮子,刻薄了我几句。何况他那点旧事,还真是和我没半分关系,我若莫名去慰藉慰藉,反倒有些不成体统。
  也只好吩咐丫鬟们备水沐浴,然后出来休息一下。
  下了花帘,夜雨乍歇。
  我在浴室的木桶里舒服地泡着,又听见外面敲门声。以为是丫鬟提热水来了,便应允让她进来。没想到丫鬟热水是水来了,她身后却跟了个花子箫。
  这下可实在,我一整天的小情绪顿时烟消云散,整个儿夹紧屁股,缩在木桶里一动不动:“子箫,你进来做什么?”
  花子箫指了指丫鬟的水桶,很不以为然地招呼她为我加水,自己点了香烛,在彩屏上挂了一条白狐鹤氅,和一件孔雀金线如意绦。而后他淡淡说道:“春寒料峭,沐浴后穿太少会冻着。”
  丫鬟站在一旁,双眼露出羡慕之色:“花公子和小姐真是夫妻情深。”
  我窘到差点一头钻水里淹死。
  不过多时,丫鬟走了,我完全僵成了块石头,花子箫依然无所察觉,在我身边伺候得周到,跟我说洗好告诉他。我拖了近半个时辰,水都快凉了,才忍不住悄声道:“我要出去了。”
  原是暗示他赶紧离开,他却大大展开浴巾,示意我起身。
  “这,这不好罢。”我往水里缩得更深了。
  花子箫浅浅笑道:“娘子,你什么样我都见过,此时还生疏客套起来。”
  可是……
  我知熬得越久,就越难过。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闭了眼,用两只胳膊在身上遮遮掩掩,哆哆嗦嗦地站起来。他倒毫无迟疑,用浴巾将我包住,把整个人抱出来,坐在一旁的杌子上。他为我套了如意绦,用浴巾顺着小腿,擦拭到足尖。
  夜阑焚香,梦绕红窗,他的浓睫裹上淡金烛光,在光影中,脸部的轮廓幽深而分明。忍不住头盔他,目光就不由自主移到他的唇上。他至始至终都认真地为我穿戴,没有乱碰乱摸,那么正直的样子,反倒让我心里有了一丝使坏的念头。
  我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他眨了一下眼,回头看着我。我总算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他的嘴唇。这鹅毛轻落的一吻,也令不知何来的勇气,随着浑身力气被抽走了。他反应却极快,立即绵缠地回吻过来。
  套上身的鹤氅滑了下来,身子也似随了心,火烧般炽热起来。
  花子箫的手捧在我湿润的发上,水珠沾浸他的衣裳。他气息不稳,但说话的调调,仍是温文儒雅:“我知道夫妻之间理应举案齐眉,时刻念着此事,是万般失礼,娘子也不是很适应与我天天都这般……”
  “行失礼之事……”前半句话刚说出来,我明显察觉,血都从脖子冲到了脸上,脸颊滚烫滚烫,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道,“若是与你,没什么不妥。”
  花子箫愣住,我们之间再没人说话。
  好在夜已深,门外深院寂寂,雨声浪浪,似也拦了闲人再出来转悠。
  俄顷,他双眼又转柔和。
  “媚媚,我向来懂得怜香惜玉。”他在我耳边悄声说着,原本在系如意绦上系带的手,顺势把那系带又拉了下来。
  开始我还在想,花子箫果真是仙人托生,便很是懂得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我和他分明成了亲,提及此事,他还如此彬彬有礼,仿佛唐突了我。
  但小半个夜过去,他将我从浴室抱回卧房,我才意识到,他分明是口谈道德,志在穿窬!说那么多动听的废话,就是为了使我心甘情愿被他禽兽不如地……
  而且,在做过那样,那样,还有那样的事之后,他还颇有教养地说道:“对不起,我太粗鲁了。”
  瞧瞧,肚子里有墨水的人是活得自在,粗俗、下流、污秽、不成体统、不知廉耻之事,他一个“粗鲁”便轻描淡写带过了。
  接着,他又与我题词**,赏花赏月——谁有这个心思看大圆饼似的月亮?先救救我的筋骨……
  然则我发现对他依然了解尚浅。之后看他搁了笔,却不是躺在旁边睡觉,而是半覆在我身侧,手指缠着我的发,吻着我的锁骨。
  我顿悟,他在那文绉绉地捣腾那么半天,不过是想我小憩片刻。
  纵然我是神仙,也经不住如此折腾。
  半梦半醒之间,我像是看见了花子箫,又像是看见了杨云,到最后他们谁是谁,我也再分不清。只依稀记得,自己看见了云雾仙山,风烟霭霭,一群白发仙人打从玉宇楼台上下来,最不食人间烟火的一个,却留了一头青丝。
  碧玉花开满灵山,淡薄如雾,衬映了他额心的紫色菱形仙印。他隔着凤楼龙阙遥望我,张了张嘴,声音却是在耳边响起:
  “十年期一满,你安心去投胎。我可以等你,即便天不随人愿,你再忘记我也无妨。我不知我可以等到何时,但我会一直等。”他长长叹了一口气,“世事安能得两全?只叹痴人想不了……”
  可惜我睡得太沉,怎么都起不来。到最后,也不知道这到底是真还是幻。
  新婚夜大醉,作画时动情,情事也只是个陪衬,还有些拘谨。这晚过后,我与子箫在榻上待了两天两夜,从头至尾都是云缕凌乱,衣衫不整,算是彻底放开了。
  床头挂着水墨字画白绫帐子,翩翩君子躺在床榻上,做的却全是不那么高贵的事。有词云“酒香唇,妆印臂,亿共人人睡”,短短十二字,道尽男女情思。然而,所谓极尽缠绵,原来并不只是巫山**之时。
  花子箫提着酒壶,小酌一口,凑过来往我口中送酒;他挽起我的青丝,从身后在我肩上啃下一道道红痕;不曾如此离不开哪个人,哪怕是睡着,也要把腿搭在他身上;夜里天转凉了些,打了个哆嗦,自然而然地就靠在他身上;两人长发如丝,衣物半褪,尽数缠在一处;肌肤只稍碰着,他便会直接伸手,把我捞到怀里,搂着继续入睡……
  所谓白沙在涅,与之俱黑,多半指的是我这种衰人。经过这两个晚上,我非但不觉得羞,还有些离不开子箫。好在子箫性子较淡,大白天的从不逾越,只晚上与我同房。
  情爱误事,这也绝不是假话。兴许这些时日一颗心都为子箫倾倒,在我看来,所有人与事都与以往无甚差别,便不曾留意其它事。
  时光如梭,七月半将至。阴阳两间一片混乱,阳间的杀人夺魂,阴间的投河过桥,七魂六魄满天飞。这类事见多了,也渐渐习惯起来。可是,当听见野鬼长嚎着,无常爷跳了奈河,我还是久久没回过神来。
  先是以为此无常爷是范无救,因为他这人向来神神叨叨,突然跳河寻乐子也是情理之中。然而,我跟着大片鬼群冲出幽都,听见旁人七嘴八舌说着七爷七爷,一颗心忽然沉了下去。
  待我赶到奈何桥旁时,那里徒有黑无常跪在地上痛哭。一群官府鬼卒乘舟下河,探钩子去捞河面的布料。
  河面没半个必安的影子,倒是漂着他的帽子。哭丧棒不见了,白无常的一身雪衣却与碧烟罗缠在一处,随着红浪起起伏伏。
  必安逝川后三天,阴间毫无动静,阳间却下起了鹅毛大雪。京城老百姓们讨论着有冤情,因而又一次闹腾得上下不得安宁。阴鬼们却都知道,无常爷这一去,并非冤案。当时桥上新的旧的鬼成百上千,无一不说他是自己跳进去的,无人逼害。
  范无救泪出痛肠,无心当差,阎罗王派遣勾魂暂代黑白无常,同时通报丰都大帝,为必安建碑垂勋,此事暂且无话。
  在家里,大家也没时间感伤,只在处理必安的后事。我在他房里收拾遗物时,看见压在砚下的一张纸,必安素日行草书,笔法有几分颠张醉素的味道。这题字应是近日写的,更是张狂有力,笔劲奔放:
  上有颜如玉,高情世无俦。
  轻裾含碧烟,窈窕似云浮。
  几日来,我和子箫都不大说话。某次半夜起来,莫名痛哭一场,也不知是为何。子箫大概知我心里难过,只是默默地抱着我,直到天亮。
  又过了一段时间,爹霸占的状元妹妹胎也临近出生,他琢磨着打算去投胎了。
  我和子箫送爹到桥上,子箫在后面候着。爹端着碗,挥挥手打断了催他喝汤的孟婆。
  “为父除了好赌这个大毛病,还有两个小毛病,一是迂腐,一是疑心病重。”爹瞅了一眼我身后的花子箫,眯了眯老眼,“不管这花子箫如何会为人,为父怎么看这他都不带劲儿。你说好好一大男人,画了张皮比姑娘还漂亮,这本身就不大对啊。”
  我摇了摇爹的胳膊,试图为子箫开脱:“爹,您总把他想得这么阴暗。您又不是不知道,子箫他本来就长得这个样子,现在的皮相也不过是还原他在仙界时的模样。重点是他对我好,这就够了。您这就安安心心找娘去,不然错过又赶不上了。”
  “瞧瞧你,一张嘴倒了核桃车子。有了丈夫就不要爹了?”
  “我哪敢。”我吐了吐舌头。
  “也好,也好。看你现在这么开心,为父也可以放心走喽。”爹拍拍我的肩,却轻轻叹了一声。
  其实,爹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这次一别,在往后的轮回中,我们便将形同陌路。我们之间的父女之情,也就在这里断了。
  不过老爹向来不是伤春悲秋的人,拍拍我的肩,喝了汤转身过了桥。不但没道别,连头也没有回。
  花子箫轻轻握住我的手,有几分安慰我的意思。
  我心里有些煎熬,但还是抬头朝他笑道:“虽然这样说着有些不宽厚,但这一刻,我倒有几分希望他再投错胎,转眼又被做成汤回来。”
  “人间聚散似浮云,若是有缘,总会相见。”花子箫将我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声音也愈发温柔,“媚媚,不必勉强自己。”
  我点点头,却发现他这样一搂,桥上桥下的鬼都瞪大了眼,在看着我们。老脸一下没处搁,刚想推开他,便听见一个妖娆百转的声音飘来:“看看我们好一对有情人,是绝不虚度光阴,空添岁月,哪怕出个门也要亲热亲热。”
  我与花子箫一起回头。果不其然,来者是颜姬,身后还跟了个少卿。颜姬难得没藏他的尾巴,九根尾巴就跟白犀麈似的微微摇摆。这下看我们的人自然更多了。
  花子箫倒是大方,只朝他们微微一笑:“颜公子,汤王爷,你们怎么来了?”
  “来送岳父啊,结果没赶上。唉,看来只有回去喽,我可不想看你们腻出油来。”颜姬挥手指了指少卿,“不过,小王爷有话要跟你们说。”
  我道:“少卿,怎么了?”
  少卿看了我一眼,看了花子箫一眼,最后又把视线转回我身上:“夫人,我也要去投胎了。”
  “什么?”我还道自己听错了。
  “我可以私下和你谈谈么。”少卿这么说着,眼睛却看着花子箫。
  “颜公子,现在鬼门关里边有卖松穰鹅油卷,那是娘子喜欢吃的。我们去给她称两斤。”花子箫很自觉,把颜姬带走了。
  忘川上行舟如叶,水中桥影朦胧。
  少卿看他们走远,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望了过来:“其实,你和花子箫成亲第一个晚上,就行夫妻之实了,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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