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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告别阅读-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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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终未见花。木槿则已两度花发了。 
  木槿以前给我的印象是平庸。〃文革〃中许多花木惨遭摧残,它却得全性命,陪伴着显赫一时的文冠果,免得那钦定植物太孤单。据说原因是它的花可食用,大概总比草根树皮好些吧。学生浴室边的路上,两行树挺立着,花开有紫、红、白等色,我从未仔细看过。 
  近两年木槿在这小园中两度花发,不同凡响。   
  前年秋至,我家刚从死别的悲痛中缓过气来不久,又面临了少年人的生之困惑。我们不知道下一分钟会发生什么事,陷入极端惶恐中。我在坐立不安时,只好到草园踱步。那时园中荒草没膝,除我们的基本队伍亲爱的玉簪花外,只有两树忍冬,结了小红果子,玛瑙扣子似的,一簇簇挂着。我没有指望还能看见别的什么颜色。 
  忽然在绿草间,闪出一点紫色,亮亮的,轻轻的,在眼前转了几转。我忙拨开草丛走过去,见一朵紫色的花缀在不高的绿枝上。   
  这是木槿。木槿开花了,而且是紫色的。   
  木槿花的三种颜色,以紫色最好。那红色极不正,好像颜料没有调好;白色的花,有老伙伴玉簪已经够了。最愿见到的是紫色的,好和早春的二月兰、初夏的藤萝相呼应,让紫色的幻想充满在小园中,让风吹走悲伤,让梦留着。 
  惊喜之余,我小心地除去它周围的杂草,作出一个浅坑,浇上水。水很快渗下去了。一阵风过,草面漾出绿色的波浪,薄如蝉翼的娇嫩的紫花在一片绿波中歪着头,带点调皮,却丝毫不知道自己显得很奇特。 
  去年,月圆过四五次后,几经洗劫的小园又一次遭受磨难。园旁小兴土木,盖一座大有用途的小楼。泥土、砖块、钢筋、木条全堆在园里,像是凌乱地长出一座座小山,把植物全压在底下。我已习惯了这类景象,知道毁去了以后,总会有新的开始,尽管等的时间会很长。 
  没想到秋来时,一次走在这崎岖山路上,忽见土山一侧,透过砖块钢筋伸出几条绿枝,绿枝上,一朵紫色的花正在颤颤地开放!   
  我的心也震颤起来,一种悲壮的感觉攫住了我。土埋大半截了,还开花!   
  土埋大半截了,还开花!   
  我跨过障碍,走近去看这朵从重压下挣扎出来的花。仍是娇嫩的薄如蝉翼的花瓣,略有皱褶,似乎在花蒂处有一根带子束住,却又舒展自得,它不觉环境的艰难,更不觉自己的奇特。 
  忽然觉得这是一朵童话中的花,拿着它,任何愿望都会实现,因为持有的,是面对一切苦难的勇气。   
  紫色的流光抛洒开来,笼罩了凌乱的工地。那朵花冉冉升起,倚着明亮的紫霞,微笑地俯看着我。   
  今年果然又有一个开始。小园经过整治,不再以草为主,所以有了对美人蕉的新认识。那株木槿高了许多,枝繁叶茂,但是重阳已届,仍不见花。   
  我常在它身旁徘徊,期待着震撼了我的那朵花。   
  它不再来。   
  即使再有花开,也不是去年的那一朵了。也许需要纪念碑,纪念那逝去了的,昔日的悲壮?   
  1988年重阳   
  原载《 东方纪事 》1989年第2期         
第61节:恨书         
  恨 书   
  写下这个题目,自己觉得有几分吓人。书之可宝可爱,尽人皆知,何以会惹得我恨?有时甚至是恨恨不已,恨声不绝,恨不得把它们都扔出去,剩下一间空荡荡的屋子。   
  显而易见,最先的问题是地盘问题。老父今年九十岁了,少说也积了七十年书。虽然屡经各种洗礼,所藏还是可观。原先集中摆放,一排一排,很有个小图书馆的模样。后来人口扩张,下一代不愿住不见阳光的小黑屋,见〃图书馆〃阳光明媚,便对书有些怀恨。〃书都把人挤得没地方了。〃这意见母亲在世时便有。听说有位老学者一直让书住正房,我这一代人可没有那修养了,以为人为万物之灵,书也是人写的,人比书更应该得到阳光空气,推窗得见的好景致。 
  后来便把书化整为零,分在各个房间。于是我的斗室也摊上几架旧书,《 列子 》、《 抱朴子 》、《 亢仓子 》、《 淮南子 》、《 燕丹子 
》……,它们遥远又遥远,神秘又无用。还有《 皇清经解 
》,想起来便觉得腐气冲天。而我的文稿札记只好塞在这些书缝中,可怜地露出一点纸边,几乎要遗失在悠久的历史的茫然里。   
  其次惹得人恨的是书柜。它们的年龄都已有半个世纪,有的古色古香,上面的大篆字至今没有确解。这我倒并无恶感。糟糕的是许多书柜没有拉手,当初可能没有这种〃设备〃( 
照说也不至于 ),以至很难开关,关时要对准榫头,关上后便再也开不开,每次都得起用改锥 (那也得找半天 
)。可是有的柜门却太松,低头屈身,找下面柜中书时,上面的柜门会忽然掉下,啪的一声砸在头上,真把人打得发昏。岂非关系人命的大事!怎不令人怀恨!有时晚饭后全家围坐笑语融融之际,或夜深梦酣之时,忽然一声巨响,使人心惊胆战,以为是地震或某种爆炸,惊走或披衣起来查看,原来是柜门掉了下来! 
  其实这些都不是解决不了的问题,只因我理家包括理书无方,才因循至此。可是因为书,我常觉惶惶然。这种惶惶然的感觉细想时可分为二。一是常感负疚,一是常觉遗憾。确是无法解决的。 
  邓拓同志有句云:〃闭户遍读家藏书。〃谓是人生一乐。在家藏旧书中遇见一本想读的书,真令人又惊又喜。但看来我今生是不能有遍读之乐了。不要说读,连理也做不到。一因没有时间,忙里偷闲时也有比书更重要的人和事需要照管料理。二是没有精力,有时需要放下最重要的事坐着喘气儿。三是因有过敏疾病,不能接触久置积尘的书。于是大家推选外子为图书馆馆长。这些年我们在这座房子里搬来搬去,可怜他负书行的路约也在百里以上了。在每次搬动之余,也处理一些没有保存价值的东西。一次我从外面回来,见我们的图书馆长正在门前处理旧书。我稍一拨弄,竟发现两本〃丛书集成〃中的花卉书。要知道丛书集成约四千本一套的啊!于是我在怒火上升又下降之后,觉得他也太辛苦,哪能一本本都仔细看过。又怀疑是否扔去了珍贵的书,又责怪自己无能,没有担负起应尽的责任,如此怨天尤人,到后来觉得罪魁祸首都是书! 
  书还使我常觉遗憾。在我们磕头碰脑满眼旧书的居所中,常常发现有想读的或特别珍爱的书不见了。我曾遇一本英文的样子,翻了一两页,竟很有诗意。想看,搁在一边,也找不到了。又曾遇一本陆志韦关于唐诗的五篇英文演讲,想看,搁在一边,也找不到了。后来大图书馆中贴出这一书目,当然也不会特意去借。最令人痛惜的是〃四库全书〃中萧云从《 
离骚 
》全图的影印本,很大的本子,极讲究的锦面,醒目的大字,想细细把玩,可是,又找不到了!也许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据图书馆长说已遍寻无着总以为若是我自己找,可能会出现。但是总未能找,书也未出现。 
  好遗憾啊!于是我想,还不如根本没有这些书,也不用负疚,也没有遗憾。   
  那该多么轻松。对无能如我者来说,这可能是上策。但我毕竟神经正常,不能真把书全请出门,只好仍时时恨恨,凑合着过日子。   
  是曰恨书。   
  1985年10月19日   
  原载《 青海湖 》1986年第3期         
第62节:卖书(1)         
  卖 书   
  几年前写过一篇短文《 恨书 》,恨了若干年,结果是卖掉。   
  这话说说容易,真到做出也颇费周折。   
  卖书的主要目的是扩大空间。因为侍奉老父,多年随居燕园,房子总算不小,但大部为书所占。四壁图书固然可爱,到了四壁容不下,横七竖八向房中伸出,书墙层叠,挡住去路,则不免闷气。而且新书源源不绝,往往信手一塞,混入历史之中,再难寻觅。有一天忽然悟出,要有搁新书的地方,先得处理旧书。 
  其实处理零散的旧书,早在不断进行。现在的目标,是成套的大书。以为若卖了,既可腾出地盘,又可贴补家用,何乐而不为?依外子仲的意见,要请出的首先是〃丛书集成〃,而我认为这部书包罗万象,很有用;且因他曾险些错卖了几本,受我责备,不免有衔恨的嫌疑,不能卖。又讨论了百衲本的〃二十四史〃,因为放那书柜之处正好放饭桌。但这书恰是父亲心爱之物,虽然他现在视力极弱,不能再读,却愿留着。我们笑说这书有大后台,更不能卖。仲屡次败北后,目光转向《 
全唐文 》。《 全唐文 
》有一千卷,占据了全家最大书柜的最上一层。若要取阅,须得搬椅子,上椅子,开柜门,翻动叠压着的卷册,好不费事。作为惟一读者的仲屡次呼吁卖掉它,说是北大图书馆对许多书实行开架,查阅方便多了。又不知交何运道,经过〃文革〃洗礼,这书无损污,无缺册,心中暗自盘算一定卖得好价钱,够贴补几个月。经过讨论协商,顺利取得一致意见。书店很快来人估看,出价一千元。 
  这部书究竟价值几何,实在心中无数。可这也太少了!因向北京图书馆馆长请教。过几天馆长先生打电话来说,《 全唐文 
》已有新版,这种线装书查阅不便,经过调查,价钱也就是这样了。   
  书店来取书的这天,一千卷《 全唐文 
》堆放在客厅地下等待捆扎,这时我才拿起一本翻阅,只见纸色洁白,字大悦目。随手翻到一篇讲音乐的文章:〃烈与悲者角之声,欢与壮者鼓之声;烈与悲似火,欢与壮似勇。〃作者李?。心想这形容很好,只是久不见悲壮的艺术了。又想知道这书的由来,特地找出第一卷,读到嘉庆皇帝的序文:〃天地大文日月山川万古昭著者也。人受天地之中以生,经世载道,立言牖民。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文之时义大矣哉!〃又知嘉庆十二年,皇帝得内府旧藏唐文缮本一百六十册,认为体例未协,选择不精,命儒臣重加厘定,于十九年编成。古代开国皇帝大都从马上得天下,以后知道不能从马上治之,都要演习斯文,不敢轻渎知识的作用,似比某些现代人还多几分见识。我极厌烦近来流行的宫廷热,这时却对皇帝生出几分敬意,虽然他还说不出科学技术是生产力这样的话。 
第63节:卖书(2)         
  书店的人见我把玩不舍,安慰道,这价钱也就差不多。以前官宦人家讲究排场,都得有几部老书装门面,价钱自然上去。现在不讲这门面了,过几年说不定只能当废纸卖了。   
  为了避免一部大书变为废纸,遂请他们立刻拿走。还附带消灭了两套最惹人厌的《 皇清经解 》。《 皇清经解 
》中夹有父亲当年写的纸签,倒是珍贵之物,我小心地把纸签依次序取下,放在一个信封内。可是一转眼,信封又不知放到何处去了。   
  虽然得了一大块地盘,许多旧英文书得以舒展,心中仍觉不安,似乎卖书总不是读书人的本分事。及至读到《 书太多了 》(《 读书 》杂志1988年7月号 ) 
这篇文章,不觉精神大振。吕叔湘先生在文中介绍一篇英国散文《 毁书 
》,那作者因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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