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容不迫(父子)=-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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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尘往事又被勾起。他想起当年有个叫天龙的女人在他家逗留一阵子，娘说她被坏人看中，来他家避难的。可不久后，他家就也遭难了，那个「坏人」为了她给他爹扣上莫须有的罪名，先皇一怒之下，抄了他全家，那坏人为了报复而灭了他全家。
很恶俗的故事。这么多年，他早忘了他的祖宗，他的根。也忘了那女人，忘了父母的死，家的灭亡。可被萧复这么一提，全都想起来了。
但他没忘对琅琊子发的誓——不可报仇，也无处去报。
他不知道天龙在哪里。萧皇他也懒的去刺杀，太麻烦了，而且萧复也想除掉他，大可借他手。
除此之外，他还能找谁报仇去？
琅琊子逼他不能报仇，无非是因为天龙是他慕容家的人，是他师妹。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既如此，他也乖乖听一次话。
若不是多年前，慕容长生邀他来天狼岛猎艳，他怕这辈子都想不起这个地来。
会跟着银狼来这里，一方面是对他美色感兴趣，一方面就是找天龙。找她做什么，他也不知道，就是想见一次面，问她一下，关于他父母的那些记忆——他既完全不记得了。
萧复确定天龙在天狼岛上，他就义无反顾地来了。从此掉进漩涡，爬不出去。
小狼和他的关系是意外，意外之外也有收获。
天狼岛表面看起来宽松，似乎一群傻子。但暗处，隐藏的高手不是一两个慕容长生和萧英就能解决的。这些才是天狼宫真正的实力，在萧容的管制下，愈发强大。
有了小狼这层关系，他走哪都不用顾忌。除了要看人脸色，接受指指点点外。
很顺利，他摸到后山，很顺利，找到天龙。
可这些似乎都不能构成他要杀龙远尘的理由呀……
既然要报仇，冲天龙来就是，何必拿他儿子出气。
可就是气啊，天龙对他有用，龙远尘无可无不可，以他对自己的痴心，大可放心利用。看到龙远尘这深山里的孩子，单纯得他想抹杀。
好比当年看到韩城第一瞬间，他也愣住了。不为他与天龙酷似的容颜，而是因为他身上那份纯净。
当年那份纯净早在时间的磨砺中消逝。韩城再也不是当年十五岁的少年郎，他也不是当年逍遥江湖的萧英。转眼，二十年都快过去。
两个人都不一样了。
韩城对自己的母亲一片空白，所以萧英没动。
龙远尘……动杀机也只是一瞬间，仿佛内心有一股魔障逼他必须杀掉此人，亦或说，任何跟天龙亲密的人。
他不想报仇，只是这仇恨像跟刺梗在他喉咙里，终日难安。
只有将这根刺拔掉，他才能继续逍遥。过程很惨痛，后果也很惨烈。但总算不难受了，只是无穷的内疚。
对龙远尘，也仅限于此。
他是无辜的，最无辜的是他不该跟他离开这片森林，否则他可以一世无忧。
「后悔了吗？」
一个老者问，声音沙哑。
「不悔。」
「你还是执迷不悟。」
有些人从不在意什么执着什么，可一旦在意起来，比任何人都要更甚，比如天龙对她夫君的顺从。一旦执着起来，也比任何人都要疯狂，比如萧英对天龙的「仇」。
「我跟她没仇。」
更可怕的是，这人还死不肯面对自己的心。
那人突然说：「早知今日会牺牲远尘这孩子，我当年就该把你扔酒窖里闷死。」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萧英要找的师父，隐居在此的——琅琊子。
第五十一章
「师父，你好无情。」
萧英哀怨道，眼里却是笑意盈盈。
琅琊子拿起酒葫芦狂敲他的头：「你这个小兔崽子！我真想宰了你！」
「师父，你动手吧。」
「你！滚！」
萧英往后踱了几步，又走回来，笑道：「师父，我已经过了向你撒娇的年龄了，别再发脾气了，好不？」
「是啊，转眼你也老了……」
「谁老了？男人四十一枝花！」萧英强烈抗议有人说他老！
「儿子都生儿子呢，还不承认老？」
「他生出个蛋！后宫有一堆倒是真的。」
琅琊子揪着他，道：「不管，你到师妹面前磕头认错去。」
「我认什么错？她害死我全家，我害他一个儿子，还不够扯平？」
「她怎么害死你全家？萧二早对皇位虎视眈眈，就算没有她，以你爹的淡薄早晚也得死。她的出现不过给了他一个充足的理由。」
对，很充足的理由，天龙是慕容皇室的人，萧国太子私藏敌国皇室在家，一个通敌卖国，犯上作乱足够置他于死地了。
「那师父你要我怎么办，去杀了萧皇吗？」
「我不是要你忘记前尘吗？」
「可想起来了有什么办法……」
「唉……但你拿一个孩子报仇的做法……我还是想敲死你！」琅琊子又拿起酒葫芦狂敲一顿。
这酒葫芦萧英认的，是他的贴身爱葫。
年少气盛，他做错一些事，按教规逐出师门。
临走时，他说：「师父，这世上，你和师兄师妹是我最重要的人呢。」
琅琊子老泪纵横：「徒儿……你，还是回来吧！为师反悔了！」
他摇头：「不，男儿做事敢做敢当，我萧英今后发誓，绝不踏进琅琊教一步。」
琅琊子收起泪：「其实你想丢开琅琊教这包袱逍遥快活是吧。我也不拦你，只希望你哪天想回来了就回来，琅琊教永远留你一个落脚的地方。」
萧英一笑，年少貌美，令人惊叹上天的造化：「但我说的是真心的。」
为了表示他的真心，他将他贴身的酒葫芦给他。之后，他就很少畅饮过。
能在这里碰见琅琊子，萧英半天嘴巴合不拢。
「看你笑得，一把年纪了掂量点。」琅琊子似乎看见当年一个小屁孩向他冲过来，亲一口小嘴，就跑掉。尽管第二天他嘴巴肿得跟腊肠似的，他还是很高兴。
此时，萧英的笑容竟可以用纯真来形容。
天龙见了也为之恍惚——她想起他死去的儿子了。因为练功的缘故，她近乎无情，只对龙天一人有情。可在得知龙远尘死去时，还是感到心痛，只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这份痛。
想过为他报仇，可在知道凶手是萧英后，她就打消这个念头。
「你长得像你娘。」她说，「对不起。」
萧英一愣。
「当年的事，对不起。如果我早点杀了萧二就好了。」
萧二是当今萧皇，她当年暗杀过他，失败，甚至沦为对方的性奴。往事不堪回首，她也不愿多想那份屈辱史，屈辱的感觉忘了，也回不来，只是知道为什么屈辱。
为此，韩城这个与萧皇所生的儿子，她也不愿多见，甚至连见都没见过一面。当他从未出生过。二女儿遗霜是个无法挽回的痛。至于退隐后所生的龙远尘，她感情总是淡，大概是龙远尘傻得可怜，资质也相对平庸。
可她连最小的儿子都失去了。幸好，还有个孙子……
人老了总归想有个子孙寄托，她也免不了俗。尤其是龙天，知道遗霜死讯时三年走不出打击，这次龙远尘，甚至来不及悲伤就带孙子去了。天龙是故意不管孙子的，就是想给龙天找点事做，分散注意力。
「如果你杀了萧二，就不会有韩城和萧复。呵，还是不杀的好。」萧英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好歹，他对韩城的感情深过其他人，甚至对萧复都比萧容有感情。奇怪呢，自家儿子怎么就这么不值钱？难怪萧容不待见他这个老爹。
天龙道：「远尘的事，我也不跟你计较了。」
萧英沉默：「当初你就不该轻易让他跟我出去的。」
「因为有个神棍说远尘二十岁那年会遭遇一场劫数，那年这里会闯进来一个人，那个人会是帮助远尘结束这场劫数的人。」
显然，那个人就是萧英。不是他不是帮助龙远尘结束劫数，而是结束龙远尘的命。
「后来我们发现是那个神棍算错了，那个人不是远尘的救星，而是灾星。所以你不用自责，我现在全力揪出那个神棍。」
想不到传说中的天龙会听一个神棍的话，那个「神棍」定非凡人。
没错，这名「神棍」名曰：麒麟子。
他也躲在这深山老林，也是看着龙远尘长大的一群老人。为此，他自责得自动选择人间蒸发。
似乎冰肆前嫌了。萧英晒着暖暖的阳光，看着天龙抱着孙子下水，自己都替他冷。
「师父，这几年你过得好么。」
「很好。」
「你都不问下我好不好。」
「你好不好？」
「不好。」
「英儿，你和你儿子那点破事我是知道的了，事先声明，我不管也管不了。」
「叫我萧英，老头。」
「萧英。」
「唉，师父。」
两人进行着这么无聊的对话半个时辰，直到连天龙都忍不住喝道：「闭嘴，吵死了。」
这时，贤夫龙天做好饭，笑着走出来：「今日有稀客来，我特意做了顿丰富的，留下吃晚餐吧。」
萧英看他笑得很牵强。的确，带着杀子仇人，正常父亲能笑出来才怪。
「不用笑了，看得我怪难受。」他说，龙天这张脸让他想起龙远尘，真难受。
人只有四个，龙天却摆了五对碗筷。
萧英打趣道：「怎么，这娃子也一对吗？」
龙天惊醒道：「我忘了远尘不在了……」
明摆着来破坏气氛的。饭菜很香，可萧英食不知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