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长笔记-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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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潜仁当时也在融资，也在做着这种高风险的赌注。但是，他没有输。他应该是一个地道的赢家，一个大赢家。他之所以在众多的失败者中独领风骚，有人说，那是他的方法高人一筹。
潜仁那时候已是潜镇的一把手了，不仅是镇党委书记，还是潜镇企业集团总公司董事长，更有一种撒满Q省的舆论，说他是时任省委书记树的典型人物，培养的对象。这个不是帽子的帽子的确厉害，无疑使他的实力有了信誉，他是挟持着这种信誉，率领着他的精兵强将，开始了他们独辟蹊径的融资工作。那时候，每天凌晨五时，他的凌志轿车（当时的专车）就已整装待发，随行的几辆奥迪也做好了随时出发的准备。他要带领自己的人到省会Q市的省委家属院，去那里融资。实际上，当时他一点也不缺钱，由于各种原因，不少银行及外商送上门来请他贷款，他哪里需要去省委家属那里找钱。的确，他不是去那里融资，他是去为那里的特殊居民谋福利。用他的话说，只有我心里想着人家，人家心里才会想着我。当然，这个人家并非一般百姓，一般百姓对他潜仁不仅帮不上忙，反而会坏事。这就是他比那类倒霉的融资公司高明之处。当然，所谓高明者永远只是少数，是凤毛麟角。倘若大家当时都知道的事，大家都去干了，还算高明吗？
Q省省委的家属院不是一般人能进得去的，特别是省委G院（省委家属院并非一处）。G院里住的是省一级的人物（其中前几任离退休的老干部也还在这里生活），门卫把得很严。但是对潜仁他们，或者说对潜镇的车辆，则是大开绿灯。潜镇在这地方，似乎有一种特殊待遇，潜仁在这地方的居民心中，犹如一种福星式的人物，能与他和他的镇民接触、共事，实是一种幸运。
当潜仁率的人马名正言顺地进了省委家属院时，就开始布置他们临时的办公场地。潜镇人将办公桌椅及供客户休闲坐候的物件布置得当，时钟一到八点，省委机关开始工作了，这里的融资就同步进入运行。潜镇人知道，这种事不能叫当官的去办，况且，一般说来，在家掌财权的多是女人，是家属，男人们哪里顾得这些杂碎内务，多是在外开拓场面与打拼疆域的。这时候，潜仁早已溜进了省委的办公大楼，说不准在哪位领导要员那里说事呢。有人说，潜仁找省里领导，就像趟平路一样，找谁谁都得及时接见，福市的市长要找重要领导人物，还得求潜仁引路。这会儿，他不会在现场指挥融资的。这类事，他只是幕后策划一下、运筹一下就中啦。
潜镇在这个家属院搞融资，条件当然优越，凡存款者，就能得到高于银行三到五倍的回报率，为怕投资者担心，还规定利息与本金随取随付，当然是存的时间越长，回报率越高了。还有更诱人的许诺，因为融集资金是用来投入一个高科技的重大项目，这项目的经济效益高得吓人（据说多少年过去，也没人见到这个高科技项目），一旦投产后有了效益，融资者可将存款转为股份，直接参与分红，那利益就不只是高利息了。这样一弄，家属院的人像疯了一样地往潜镇存款，有那将手头的钱存光了，又去银行取出多年的积蓄，一股脑儿地都甩到了潜镇；有那将自己的钱存光了，又去亲朋好友处借钱存；还有那与这里的人物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人们，也想沾沾潜镇的光，就千方百计钻进来，打着这里居民的旗号，把钱投来。
潜仁的高明之处，在于他吸收融资不对社会，只对两家家属院。一家是Q省省委家属院，一家是Q市市委家属院。当然，这省委家属院与市委家属院同时也包含省政府与市政府的家属院。就这样，潜镇的融资流动办公室从既定的一个家属院流动到另一个家属院，从省流动到市。由于存款者踊跃，加之他们强烈的要求，使流动的融资现场办公扩大到了同一级的人大、政协的家属院。就这种弄法，整整使潜仁与潜镇忙活了一个半月，融资的高峰方才过去。
当然，潜镇的服务是很到家的，只要是省委市委们的家属，政策上是随到随存，只是高峰融资过去以后，先前那样天天在家属院现场办公改为了定时办公和预约办公了。
有懂经济和财政的人物给潜镇算了一笔账，结论是潜镇如此高额回报融资人，就是天王老子、三头六臂的神仙也要亏损的，企业挣的钱还不够回报他们哩。因为这种高额回报不公平，太离谱，只有傻子才干这赔本赚吆喝的傻事。
有懂社会与国情的人给潜镇算了一笔账，结论是潜镇这办法才叫高，高在他把那么多有权有势的家庭绑在了潜镇的战车上。潜镇富了、强了，他们这些家庭的日子就好过；万一潜镇穷了、败了，他们这些家庭的日子就难过。看一看，想一想，这些家庭都是啥样的家庭，家庭的当家人都是啥人物，哪一个手中掂量掂量，都不轻哩。其中不乏一跺脚能使方圆四面掉土，甚而有能使一方地震的人物呢。他们能看着潜镇走向破败吗？当然不能。
有人对潜镇的这种弄法总结了一套理论，叫地道的“政治经济学”，诠释为经济参与了政治，政治渗入了经济。经济为政治效力，政治为经济服务。有人说，那不叫服务，规范的说法应该是政治为经济保驾护航。潜仁听到这评点，只是笑，不说话。
这步棋走得高、走得妙，大多数人一时是看不懂的。当一个又一个先前光环灼灼、光芒四射的经济明星、企业大家相继倒台时，人家潜仁与潜镇却风光依旧，独占鳌头，且走出一条被上下左右认可又称赞的崛起之路。那些倒霉的融资人中，给人印象最深的是那位曾红极一时的什么全国十大杰出新闻人物。他的融资政绩在当时可谓有口皆碑。一位德高望重的专家式政界大人物曾与他合影留念，并当众举起这位所谓企业家的手说：“这是一位心里装着人民，真正为老百姓谋幸福的企业家。”正是他的这种肯定，使许多人敢往这家公司投资了，有人说这叫名人效应。然而，不久以后，这个人物连同他的公司一块完蛋了，终因将众多集资人的数亿元人民币“赌光”而被判了无期徒刑。面对这类倒台人物，潜仁的评语是：“不是个玩家。”潜仁的话外音是，压根就不该是这种玩法。是的，在潜仁心中，一切事情都是在玩，就看你玩得好玩不好，玩得转玩不转。就在潜镇的融资行动引发争议时，特别是那些好心人为潜镇担忧，怕潜镇因离谱的高息亏损，或是根本就没有为融资人兑现高息回报的能力。潜仁却用铁的事实证明了他是赢家。那是一次异常漂亮的大胜仗，就那一次运筹，使潜镇挣得了六千七百四十万元人民币的利润，加上资产应该是挣了一个亿。
在潜镇融资过后不久，潜仁突然决策，要买下Q市东郊的一千亩土地，而且以倒计时的紧迫状态，定要在二十三天内办完征地的全部手续，其中包括贷款运筹资金。因为潜镇账面上的资金一直十分拮据，尽管企业不少，大多效益不佳。那些时，潜仁亲自出马，跑土地局、规划局、计委、经委、科委、环保等一系列单位，终于在二十三天的最后一天跑完了征地该跑的所有部门，盖完了该盖的所有红印，拿到了该拿的证件。就在那一千亩土地已经属于潜镇企业集团总公司之际，上边突然出了一纸红头文件，宣告Q市东郊划出数十平方公里土地，为“东方汽车大世界”、“Q地建材大市场”及“名优品牌万花筒购物庄园”三大超级市场占地。瞬间，这里的土地身价倍增，每亩起价为十七万八千元人民币。而潜镇征用的一千亩土地正好在三大市场之中，且是上好的位置，只是他们征的土地每亩仅付七万五千元人民币。红头文件出台之日，已卖过地的乡村直喊上当了，一下子就损失了一个亿啊！那些乡巴佬，做梦也想不到这地盘要成大市场，因为那信息太绝密啊！只有高层的人物才会事先知晓。发现上了当的乡干部质问潜仁，是否事先就知道这地方要划为大市场，土地要涨价。要么，为啥这么巧，土地买卖刚罢，地价就大涨了……
潜仁拍拍胸脯说，俺和你一样，你是乡干部，俺也是乡干部，和你尿得一般高，俺的头上也没长角，你不知道的事，俺哪里知道！别说咱这一级的土老帽，就是市长一级的，知道吗？也不知道呀，这叫啥？这就叫运气。
随潜仁跑事的镇长郝忠就帮腔道，要说运气，是运气，也不全是运气，这是啥？是水平，是眼光，是潜书记有那本事。前两年他就看准你们那一千亩地了，上什么项目都设计好了。只是忙得顾不着操作，他哪里知道这地方的地要涨价，这事我能证明，他只是说过，这地方早晚闲不住的，早晚要开发的，风水好啊，嘿嘿……
到底是潜仁高明的预见，还是他得到0了可靠的机密情报，这一切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潜镇着实占了天大的便宜，就那么几天时间，一千亩土地增值了一个亿啊！土地到了潜镇人手中，只是停留了三个月时间，就倒手出去了八百亩，还清了先前为买地贷的款，竟然还余那么多钱，六七千万元啊，还白白落了二百亩土地。真是神了，潜仁的威望一下子在潜镇人心中蹿得老高。
有人真心想学学潜镇发展经济的经验，就千方百计地找潜仁讨教。潜仁是很讲原则的，一般情况下他从不多说话，除非有时遇上那态度确实端正，心地非常虔诚的人，他才会把真经传出去，真经就八个字：我为人人，人人为我。他的解释是：我要心中先有别人，别人心中自然就有我，我为大家办事，大家自然为我办事。
这些真经，即使传出去，别人也学不了，学不来，学不活，因为它太原则，太笼统，只有对悟性极好的人，方能学出效果。
自然，这种“我为人人，人人为我”的法则，在潜仁身上就生出超越寻常的效果。潜仁身边的人说，潜仁除了不会生孩子，什么事他都能做成。之所以对他有这么高的赞誉，并非同仁们的谄媚拍马，胡吹乱诌。其中，潜镇无中生有一个火车站的故事就是印证。
本来，潜镇是不临铁路的，因为潜镇在福水南岸，那条横贯神州东西的陇海铁路是从福水北岸奔腾而过的。如今办企业，若没有一个以铁路站名为发货和接货的火车站，的确很不方便。更重要的是影响信誉度。铁路毕竟是运输业老大，特别是发货运货，它的吞吐量，汽车和飞机是无法与其抗衡的。不仅如此，如果一个地方说起来，连铁路都不沾边，确实是个遗憾的事。
潜镇人就是有把遗憾的事变成不遗憾的本事。当然是潜仁的主意，经过勘探，他发现距潜镇最近的那个铁路经过的地方叫小冉村，那地方有建火车站的先天条件。小冉村是福水北岸大鸟县大庙乡的一个行政村，即使在那地盘弄成个火车站，也应该叫大庙乡站啊，那分明是人家的疆土嘛，能叫潜镇火车站吗？这样一个十分简单明了的结论，是不会有什么争论的。不，那是对一般人的一般思维说的，对潜仁，就另当别论。潜仁的思维充满幻想，不无浪漫，重要的是他还要把幻想变为真实，使浪漫走进现实。潜仁有句名言：“树不倒，刨坑小。”那意思自然是没有刨不倒的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