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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悲惨世界-第52章

小说: 悲惨世界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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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旁边的法警听见他咬紧牙齿低声抱怨道:“好呀!有了一个了。”第二个说完时他又说,声音稍微大了一点,几乎带着得意的神气: 
  “好!”第三个说完时他喊了出来:“真出色!” 
  庭长问他: 
  “被告,您听见了。您还有什么可说的?” 
  他回答: 
  “我说‘真出色!’” 
  听众中起了一片嘈杂的声音,陪审团也几乎受到影响。这人明明是断送了。 
  “执达吏,”庭长说,“教大家静下来,我立刻要宣告辩论终结。” 
  这时,庭长的左右有人动起来。大家听到一个人的声音喊道: 
  “布莱卫,舍尼杰,戈什巴依!看这边。” 
  听见这声音的人,寒毛全竖起来了,这声音太凄惨骇人了。大家的眼睛全转向那一方。一个坐在法官背后,优待席里的旁听者刚立起来,推开了法官席和律师席中间的那扇矮栏门,立到大厅的中间来了。庭长、检察官、巴马达波先生,其他二十个人,都认识他,齐声喊道: 
  “马德兰先生!” 
    
    
    
  
 
 
 
 
 
 
 
 
 十一 商马第更加莫名其妙了

    

  的确就是他。记录员的灯光正照着他的脸。他手里拿着帽子,他的服装没有一点不整齐的地方,他的礼服是扣得规规矩矩的。他的脸,异常惨白,身体微微发抖。他的头发在刚到阿拉斯时还是斑白的,现在全白了。他在这儿过了一个钟头,头发全变白了。 
  大家的头全竖起来。那种紧张心情是无可形容的,听众一时全愣住了。这个人的声音那样凄戾,而他自己却又那样镇静,以致起初,大家都不知道是怎样一回事。大家心里都在问是谁喊了这么一声。大家都不能想象发出这种骇人的叫声的便是这个神色泰然自若的人。 
  这种惊疑只延续了几秒钟。庭长和检察官还不曾来得及说一句话,法警和执达吏也还不曾来得及做一个动作,这个人,大家在这时还称为马德兰先生的这个人,已走到证人布莱卫、戈什巴依和舍尼杰的面前了。 
  “你们不认识我吗?”他说。 
  他们三个人都不知所措,摇着头,表示一点也不认识他。 
  马德兰先生转身向着那些陪审员和法庭人员,委婉地说:“诸位陪审员先生,请释放被告。庭长先生,请拘禁我。你们要逮捕的人不是他,是我。我是冉阿让。” 
  大家都屏息无声。最初的惊动过后,继以坟墓般的寂静。当时在场的人都被一种带宗教意味的敬畏心情所慑服了,这种心情,每逢非常人作出非常举动时是会发生的。 
  这时,庭长的脸上显出了同情和愁苦的神气。他和检察官丢了个眼色,又和那些陪审顾问低声说了几句话。他向着听众,用一种大家都了解的口吻问道: 
  “这里有医生吗?” 
  检察官发言: 
  “诸位陪审员先生,这种意外、突兀、惊扰大众的事,使我产生一种不必说明的感想,诸位想必也有同感。诸位全都认识这位可敬的滨海蒙特勒伊市长,马德兰先生,至少也听说过他的大名。假使听众中有位医生,我们同意庭长先生的建议,请他出来照顾马德兰先生,并且伴送他回去。” 
  马德兰先生丝毫不让检察官说完。他用一种十分温良而又十分刚强的口吻打断了他的话。下面便是他的发言,这是当日在场的一个旁听者在退堂后立刻记下来的,一字一句都不曾改动;听到这些话的人,至今快四十年了,现在还觉得余音在耳呢。 
  “我谢谢您,检察官先生,我神经并没有错乱。您会知道的。您几乎要犯极大的错误。快快释放这个人吧,我尽我的本分,我是这个不幸的罪人。我在这里是唯一了解真实情况的人,我说的也是真话。我现在做的事,这上面的上帝看得很清楚,这样也就够了。您可以逮捕我,我既然已经到了这里。我曾经努力为善,我隐藏在一个名字的后面,我发了财,我做到了市长;我原想回到善良的人的队伍里。看来是行不通了。总而言之,有许多事我现在还不能说,我并不想把我一生的事全告诉你们,有一天大家总会知道的。我偷过那位主教先生的东西,这是真的;我抢过小瑞尔威,这也是真的。别人告诉您说冉阿让是个非常凶的坏人,这话说得有理。过错也许不完全是他一个人的。请听我说,各位审判官先生,象我这样一个贱人,原不应当对上帝有所指责,也不应当对社会作何忠告。但是,请你们注意,我从前想洗雪的那种羞辱,确是一种有害的东西。牢狱制造囚犯。假使你们愿意,请你们在这上面多多思考。在入狱以前,我是乡下一个很不聪明的穷人,一个很笨的人,牢狱改变了我。我从前笨,后来凶;我从前是块木头,后来成了引火的干柴。再到后来,宽容和仁爱救了我,正如从前严酷断送了我一样。但是请原谅,你们是听不懂我说的这些话的。在我家里壁炉的灰里,你们可以找到一个值四十个苏的银币,那是七年前我抢了小瑞尔威的。我再没有什么旁的话要说。押起我来吧。我的上帝!检察官先生,您摇着头说:‘马德兰先生疯了。’您不相信我!这真苦了我。无论如何,您总不至于判这个人的罪吧!什么!这些人全不认我!沙威可惜不在这里,他会认出我来的,他。” 
  没有什么话可以把他那种悲切仁厚的酸楚口吻表达出来。 
  他转过去对着那三个囚犯: 
  “好吧,我认识你们,我!布莱卫!您记得吗?……” 
  他停下来,迟疑了一会,又说道: 
  “你还记得你从前在狱里用的那条编织的方格子花背带吗?” 
  布莱卫骇然大吃一惊,把他从头一直打量到脚。他继续说:“舍尼杰,你替你自己起了个诨名叫日尼杰。你的右肩上全是很深的火伤疤,因为有一天你把你的肩膀靠在一大盆红炭上,想消灭TFP三个字母,但是没有烧去。回答,是不是有过这回事?” 
  “有过。”舍尼杰说。 
  他又向戈什巴依说: 
  “戈什巴依,在你左肘弯的旁边有个日期,字是蓝的,是用烧粉刺成的。这日期便是皇上从戛纳登陆的日子,一八一五年三月一日。把你的袖子卷上去。” 
  戈什巴依卷起他的衣袖,他前后左右的人都伸长了颈子盯在他的光胳膊上。有一个法警拿了一盏灯来,那上面确有这个日期。 
  这不幸的人转过来朝着听众,又转过去朝着审判官,他那笑容叫当日在场目击的人至今回想起来还会觉得难受。那是胜利时刻的笑容,也是绝望时刻的笑容。 
  “你们现在明白了,”他说,“我就是冉阿让。” 
  在这圆厅里,已经无所谓审判官,无所谓原告,无所谓法警,只有发呆的眼睛和悲痛的心。大家都想不起自己要做的事,检察官已忘了他原在那里检举控诉,庭长也忘了自己原在那里主持审判,被告辩护人也忘了自己原在那里辩护。感人最深的是没有任何人提出任何问题,也没有任何人执行任务。最卓绝的景象能摄取所有的人的心灵,使全体证人变为观众。这时,也许没有一个人能确切了解自己的感受,当然也没有一个人想到他当时看到的是一种强烈的光辉的照耀,可是大家都感到自己的心腑已被照亮了。 
  立在众人眼前的是冉阿让,这已很显明了。这简直是光的辐射。这个人的出现已足使方才还那样迷离的案情大白。以后也用不着任何说明,这群人全都好象受到闪电般迅速的启示,并且立即懂得,也一眼看清楚了这个舍身昭雪冤情的人的简单壮丽的历史。他曾经历过的种种小事、种种迟疑、可能有过的小小抗拒心情,全在这种光明磊落的浩气中消逝了。 
  这种印象固然一下就过去了,但是在那一刹那间是锐不可当的。 
  “我不愿意再扰乱公堂,”冉阿让接着说,“你们既然不逮捕我,我就走了。我还有好几件事要办。检察官先生知道我是谁,他知道我要去什么地方,他随时都可以派人逮捕我。” 
  他向着出口走去。谁也没有开口,谁也没有伸出胳膊来阻拦他。大家都向两旁分立。他在当时有一种说不出的神威,使群众往后退,并且排着队让他过去,他缓缓地一步一步穿过人群。永远没有人知道谁推开了门,但是他走到门前,门确是开了。他到了门边,回转身来说: 
  “检察官先生,我静候您的处理。” 
  随后他又向听众说: 
  “你们在这里的每个人,你们觉得我可怜,不是吗?我的上帝!当我想到我刚才正是在做这件事时,我觉得自己是值得羡慕的。但是我更希望最好是这些事都不曾发生过。” 
  他出去了,门又自动关上,如同刚才它自动开开一样,作风正大的人总可以在群众中找到为他服务的人。 
  不到一个钟头,陪审团的决议撤消了对商马第的全部控告,立即被释放的商马第惊奇到莫名其妙地走了,以为在场的人全是疯子,他一点也不了解他所见到的是怎么一回事。 
    
    
    
  
 
 
 
 
 
 
 
 二 芳汀幸福了

    

  她既没有惊讶的动作,也没有欢乐的动作,她便是欢乐的本身。她提出“珂赛特呢?”这个简单问题时,她的信心是那样真诚、那样坚定、那样绝无一丝疑虑,致使他不知道怎样回答才好。 
  她继续说: 
  “我知道您到那里去过了。我睡着了,但是我看见了您。我早已看见了您。我的眼睛跟着您走了一整夜。一道神光围绕着您,在您的前后左右有各式各样的天仙。” 
  他抬起眼睛望着那个耶稣受难像。 
  “不过,”她又说,“请您告诉我珂赛特在哪里?为什么我醒来时,没有把她放在我的床上呢?” 
  他机械地回答了几句,过后他从来没有回忆起他当时说的是什么。 
  幸而有人通知了医生,他赶来了。他来帮助马德兰先生。“我的孩子,”医生说,“好好安静下来,您的孩子在这里了。” 
  芳汀顿时两眼炯炯发光,喜溢眉宇。双手合十,这种神情具有祈祷所能包含的最强烈而同时又最柔和的一切情感。 
  “呵,”她喊道,“把她抱来给我吧!” 
  多么动人的慈母的幻想!珂赛特对她来说始终是个抱在怀里的孩子。 
  “还不行,”那医生接着说,“现在还不行。您的热还没有退净。您看见孩子,会兴奋,会影响您的身体。非先把您的病养好不成。” 
  她焦急地岔着说: 
  “可是我的病已经好了!他真是头驴子,这医生!呀!我要看我的孩子,我!” 
  “您瞧,”医生说,“您多么容易动气。如果您永远这样,我便永远不许您见您的孩子。单看见她并不解决问题,您还得为她活下去才是。等到您不胡闹了,我亲自把她带来给您。” 
  可怜的母亲低下了头。 
  “医生先生,我请您原谅,我诚心诚意请您特别原谅。从前我决说不出刚才的那种话。我受的痛苦太多了,以至于我有时会不知道自己说什么。我懂,您担心情绪激动,您愿意我等多久我就等多久,但是我向您发誓,看看我的女儿对我是不会有害处的。我随时都看见她,从昨天晚上起,我的眼睛便没有离开过她。你们知道吗?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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