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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短篇小说(第二十五辑)-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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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上,你不像是个办庶务的。”
    “是啊?”老胡忽然觉得颇为安慰。手又拿起急响的电话来了。


    “宋大嫂。”随着喊,老胡推开了篱笆门。
    “胡先生。”窗内探出一个布满铅发卡子的脑袋。“宋太太全家到乡下去了。”
    “噢。您来这儿替她守门啊?”老胡一步迈上了玄关。
    “是啊。让我来应付扑空的牌友和朋友么。”
    坐下来,阳光正斜射在潘小姐的背上。老胡叉起手,不晓得如何看她才好。今天这
样安排太勉强,也太笨。潘小姐像有求必应的佛像一般,庄重中流露着自然的笑意。他
却不像一个香客了,坐在佛像之前,老是觉得含羞甚于虔诚。
    “潘小姐的工作忙不忙?”
    “说不上忙,整天弄一些卡片。”
    “工作性质单纯了最好。像我,跑腿动手,鸡毛蒜皮一齐来:上至楼顶的旗杆,下
到水沟草皮,打杂,永远打杂。”
    “听宋太太夸奖您,不住口地说您最能干。”
    “正因为最能干,才把《玫瑰三愿》说成《玫瑰四愿》了。”
    潘小姐笑道:“宋太太和您熟极了,她说您是这儿最受欢迎的牌友。”
    “我常来这里,倒不纯粹为了打牌。我很喜欢宋家这一家人。一来,我和宋太太是
先后同学,又加上和宋先生是老同事。二来,这儿聊天的环境也适合我。比如说,我饿
了,自己就下厨房弄点菜吃吃。无拘无束,像自己的家一样。”
    “胡先生您会烧菜?”潘小姐瞪大了眼睛。
    “宋太太没告诉您?”老胡意味到这一点引起了兴趣,说下去绝不致于念错台词,
放胆地比划起来,“这与我家的门风有关。老一辈的人讲究享受,把吃看成人生第一意
义。小的时候,就学习削荸荠,剥虾仁,剔猪毛,拌芥末。我父亲,他老人家常常说,
交往朋友固然不在乎酒食,可是亲手炒点炖点,那,朋友吃了就特别记住这股亲热了。
我长到了十四岁,红案白案都会两手!您信不信?”
    “什么叫红案?”潘小姐的眼睛又张大一点。
    “这可是内行术语了。红案是菜板上的工作:鸡鸭鱼肉,烹炸煎炒。白案呢,就是
面板上的事:饺子单饼,花卷锅贴——”说着,老胡收住嘴问道:“您是不是笑我说的
口气,像一个跑堂的?若不,还是疑惑我开过小吃馆子?”
    “都不是。”潘小姐的脸低下去了。
    “有时节,宋先生请客,那就轮到我露一手了。”
    “我最笨了。妈常常为了炒菜骂我!”
    “潘小姐有兴趣的话,看我表演几手给您瞧瞧。您现在是搭公家的伙食?”
    “不,零买着吃。离开家真不方便。”
    “这年头,全家团圆够幸福的了。”
    “有幸福就有担负。”潘小姐轻喟一声。
    “您喜欢吃什么?”老胡摸不清这句话的含意,又扯回吃上来了。
    “女人不是最馋么,吃一切好吃的。”潘小姐又笑了。
    “口味与个性可多少有点影响,偏食的人最特殊。我那位顶头上司顶爱吃酸,所以
也最能受气。”
    “为什么呢?”潘小姐又笑了。
    “理由很平凡,酸能帮助消化,消食化气么。”
    “说起来,爱吃甜食的呢?”
    “那就有一点出入了。譬如,病人嘴里含一块糖,甜的作用倒是在心里面。”
    “我身体不大好,口袋里就少不了糖。”
    趁这句话,老胡放胆地看清楚了对方。瘦弱的身体,显得活力都集聚在一双眼睛上,
尤其是小巧的薄嘴唇,更点缀了这张脸的诱惑力。
    “您很健康呢,大概来这儿食宿不便,还没有习惯。”
    “也许是的。本来家里的人都不赞成我来这儿工作,可是,我觉得换换环境和人事,
心情就会慢慢好了。”
    “那是会好起来的。我呆一个地方久了,心里就发腻。”老胡忽然灵机一动,说道:
“潘小姐,我到菜场转一转。借花献佛,请您尝尝我烧的菜,好不好?”
    “改天扰您好不好?我等到头发干了,要上街买一张床去——”
    “哪一天?您说个准日子。”
    “下个礼拜天吧。”潘小姐忸怩地一笑。
    “也好。您干吗要买床呢。”
    “我住在徐太太家,借她的竹床用。眼看她的少爷要放寒假了,所以,打算自己买
一张——”
    “我陪您去好不好?买这个是我本行呐!”
    潘小姐没做声,像是默许了。
    到了第三家家具店,老板笑迷迷地拉住老胡的手。
    “何必买单人床呢?来日,岂不成了一笔浪费?”
    “小声一点,这小姐只是朋友嘛。”
    “朋友?我可要打听打听了。”老板的眼笑成一条缝。
    潘小姐只顾问价钱,老胡在旁推荐一张最华丽的,床头附有柜屉,床脚另有放置鞋
物的架间。
    “太贵了!”潘小姐摇摇头。
    “胡先生介绍的生意,可以打个折扣,”老板伸伸指头,笑着说,“这价钱,比竹
床贵不了多少。”
    “真的?”潘小姐看着老胡。
    老胡点点头:“谢谢老板,真够面子。您把床送到沙江路一六七弄……”
    “门牌五十九号。”潘小姐笑笑,“胡先生的记忆力真强!”
    买妥了之后,潘小姐走出家具店就笑了。
    “胡先生,这张床太便宜了,该我请客谢谢您的面子。”
    “哪儿的话!还不是老板的生意经。”
    “你一定要让我请——”说着,潘小姐的手搭到老胡的臂上一下。
    老胡的半边身体,蓦的像失却平衡。几时,那只手已松离开了,他压根儿不知道,
只是跟着潘小姐走进一家饭馆。
    “又是您在行的地方了,请您点菜吧!”潘小姐仿佛下命令似的。
    随吃,老胡吞吞吐吐地说道:
    “以后买什么东西,尽管告诉我——我常常和他们打交道,太熟了。并不是贪图什
么便宜,商人也喜欢我这样,可惜,我很少有这种服务的机会……”
    “胡先生没有女朋友?”话说得轻飘飘的。
    “没有,没有,”老胡的脸红了。
    “听歌唱的那天晚上,第一眼看到您,很像我的一个同学。”
    “这话,可是该由我说——”老胡凝望着她。
    “为什么呢,我为什么不能说呢?”
    “惯例,小说上,仿佛都是男的说:您像我的什么什么……”
    “噢。”潘小姐抿抿嘴,“我回去写信告诉二弟,说我认识了一位胡先生,把您所
说的话,一字不遗写给他……”
    “让他做个证人,证明我真像您的一位同学?”
    “只是其一。其次,我介绍你俩一下……”
    “我真像您的同学?”老胡的思潮又泛滥起来了。
    “您别多心,只是脸型上相似,我的那位女同学也是方脸……”
    “……”老胡笑了,方脸已经有些苍白了,“令弟做什么?”
    “明年便升大学了。”
    “这就是您所说的幸福的担负么?”
    “担负的一小部分,另外还多着哪!很多人对于我的家,提起来就羡慕,老幼欢聚
一堂,多么幸福?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如今,我正在昼夜不停地念这一本经!”
    “您念念我听听!”老胡故意说俏皮一点。
    “这不是念的地方,也不是念的时候。”
    吃完了。老胡朝着柜台挤挤眼,潘小姐会账的钞票,又原封不动躺进她的手提袋里
了。
    “胡先生,片面的情意最难堪,你懂不懂?”
    “懂。不过,眼巴巴地看着您付账,我也够害臊的。”
    “说实在的,宋太太所安排的步骤,我都明白。”
    “明白了最好,节省很多废话和时间。我常常想,男女之间睁着大眼捉迷藏,乏味
极了。”
    “我来这儿,可不是为了捉迷藏的。”
    “让我猜猜看吧:为了改变工作环境,使身体心情逐渐好转。为了增加收入,减轻
担负。为了一本难念的经永远念不完——除去这些,还为了自己另外一件事。”
    “猜错了,我从来不会为自己着想的。”潘小姐咳嗽了两三声,“乱世,最幸运的
人是傻子,其次是小孩子。最不幸的是——”
    老胡急忙接上了:“最不幸的还是男人。”
    潘小姐未置可否,脚步停在招呼站上。老胡谨记住初恋约会的守则上,似乎有这么
几句:“适可而止,余味无穷。”把最愉快的约会留到下一次。不要弄成最后一次。
    “您上车罢。我回办公室看看,明儿,又要开什么业务检讨会哩。”老胡的嗓音低
下去,说道:“希望您今晚不要再念经了。一张新床会做新梦的哪……”
    潘小姐大概又没听到。不曾摆手示别,汽车就驶远了。


    隔了两个多月,老胡兴致勃勃地帮宋太太做年菜,熏、卤、腊、腌,忙得格外起劲
儿。当然,其中有送给潘小姐捎回家去的,更使老胡回复到少年时代的欢忭,仿佛,这
个年才有了年味。洗涤肠肚,剔烙猪毛,慎配作料,留心火候。周围站着几位太太,一
旁观摩。
    “胡先生的手艺真不错,凭这一手,小姐们也无条件。”
    “不成啊。有的小姐喜欢吃西餐,我岂不瘪啦?”
    在太太们众口夸赞声中,老胡溜进屋里休息,盘算着这些年味如何包装,送给潘小
姐时该说些什么话,进而假想潘家一家老幼吃到这些时,会有什么反应。
    “怎么样?”宋太太递给他一枝烟。
    “肉么,还差个时辰才能熏好。小姐么,离熟还远着呢。”
    “约会有十几次了,还没有谱啊?”
    “很难说。人挺世故,几乎我一张嘴,人家就晓得我讲什么话。总而言之,尽兜着
圈子转,不即不离。你正思念她,她就打电话来了。见了面,你想多和她蘑菇一会吧,
她又总有一个充足的理由离开你——但是她却万分坦白,自称最不齿的,就是玩弄爱情
的假惺惺。”
    “这才够神魂颠倒啊。”宋太太笑得前仰后合的,“绍庭,你送了她一些什么?”
    “包罗万象——而且送的时候,简直比行贿还伤脑筋!”
    “别这么譬喻!小姐们,最是不好意思随便接受人家的馈赠。”
    “实情么。比如,她有一次透露,她的家可以开一个药房——老太爷关节炎,风湿
性的,老太太呢,有荨麻疹的皮肤病,大小姐贫血……”
    “倾诉家世,免不掉说详细一点,这是拿你不见外啊!”
    “可是,她说这就是幸福的担负。我要表示同情,于是买了一些特效药。结果,她
严词拒绝。”
    “当然。拿药物当礼物送,说不大过去。”宋太太不以为然地说。
    “然而,换个送的方式,她又接受了。”老胡笑一笑道,“我领她认识一家西药房
的老板,说好分期付款买药,她肯了。
    当时是我替她垫付的,事后,当然我也严拒还钱。这不是兜圈子吗?”
    “现代的小姐花样多着呢。你说,有没有希望?”
    “天晓得!”老胡叹一口气,“好像我专责替她调剂生活的苦闷,尤其是精神生活
方面:谈谈家乡,说说趣话,聊聊电影。这一点,我有自信,准能逗得她笑着喘不出气
来。问题倒是——现实生活上的难题最多!”
    “别疑神疑鬼的啦!您俩正在精神重于物质的阶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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