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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小说_下楼谈恋爱-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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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让我觉得在内地拍戏,是有亲人的。   
  她的皮夹里放着一张我的照片,这是她忠心耿耿的具体表现。不过拍《人间四月天》时,我意外地发现她的皮夹里多了一张黄磊的照片。我怎能忍受?!于是那一天晚上睡前,当她又在嘟嘟嚷嚷地说着黄磊今天教她念“耳朵”不是“阿朵”(她发不出ㄦ的音)时,多有耐心、多好,我突然对她说:“小梅!你不觉得有一个人什么都那么好,很奇怪吗?难道他就没有缺点吗?这样真实吗?他一定有什么缺点是你还没发现的!”我其实是耍性子,放纵我的心眼,她却一下沉默了。第二天到了现场,她一直盯着黄磊看,黄磊跟她说话,她也心不在焉地观察他。黄磊问我她怎么了?我笑着说:“她在找你的缺点!”   
  我和她交往的过程就是由诸如此类的大小插曲所组成的。就这样,她成为我身边最亲密的伙伴、姐妹。我的衣服跟她合穿。每结束一部戏后,我就把一些衣物用品留给她。别人也说她越来越像我,甚至常常一部戏快拍完了,别人才会发现她是本地人,不是跟我从台湾来的助理。我什么事都依赖她,甚至我的身体。我很懒,能坐,决不站;能躺,绝不坐!常常一上车,小梅便会调整好一种姿势,然后拍拍她的身子对我说:“来吧!刘小姐!靠在我身上休息一会儿!”有一天我跟她还有黄磊三人一起去吃早饭,吃完出来,天气冷极了,我一件件地把衣服往身上加,最后整个人都几乎不能行动了。这时,黄磊突然说:“我抽根烟再走吧!”于是我便把自己整个人往小梅身上靠,几乎整个身体的重量都靠在她身上。突然,黄磊不知为何叫了她,她一动,我整个人便直直跌入雪地里。有时候我对她的依赖已经到了需要发出警报的时候。   
  1999年底,也就是我认识她的整三年后,我再度来上海拍一部电影。为了安排她坐飞机来上海,我大概打了五通电话给她,教她怎么check in,怎么去登机门。可是面临人生二十七年来第一次坐飞机,而且还是单枪匹马一个人进入偌大一个机场,她还是紧张得像是第一次生孩子一样,又兴奋又害怕。 她第一次送我回台湾去机场时,她哭了。其实当时我只是回家几天而已,但因为那是她第一回去飞机场,第一次送机,所以她感觉我像是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一个她完全不了解的地方,也许可能就回不来了!   
  可这一次在上海拍戏期间,她有点不像我以前认识的小梅了,白天在现场老是心不在焉的。我有点怀疑她变世故了,常常骂她不像以前那样心无旁骛。但是后来我才观察得知,上海的一切对她而言都太震撼了。这里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目不暇接。连街上随便一个女子走过,光那一身衣服都可以让她琢磨半天,更何况是整个上海,中国最先进的城市。   
  小梅有些近视,但是她不爱戴眼镜。原因很简单,眼镜很贵,所以她需要时才会拿出来戴上。我记得我曾在台湾帮她买过一个镜框,要她自己在大陆配镜片。光是镜片,她琢磨加比价、杀价就花了她好几个礼拜。可是到了上海就不一样了,往常一收工上了车,依照惯性,我跟她就会闭上眼睛一路睡回饭店,可是在上海,尤其到了晚上,她就会把眼镜戴起来,望着窗外林林总总的夜景惊声连连,仿佛觉得上海的一切都是可供玩味的电影画面。   
  有一天不拍戏,她一人去了当时最时尚的华亭路。一去去了一天,这是很少见的。以前不拍戏时我放她假,她总是出去几个钟头就回来。她总是说:“也没什么地方好去,也怕你一人寂寞。”可是这次一去去了一天,我担心了。回来时,我的天啊!她拎着大包小包直奔到我房里,一件件拿出来,兴奋地问我这一件好不好看?那一件多少钱。最惊心动魄的是,她还买了许多跟我很像的衣服及鞋子,但是价钱都比我在别的国家买时至少少一个零!!也许我的怀疑没错,人是会变的。   
  我不到大陆拍戏时,她都在干些什么呢?她总是去打一些临时工,譬如餐厅啦、洗头店啦。好像她平常的生活就是等待,等我下一次对她的召唤。我问她,她到底对什么事情有兴趣?她说化妆。于是我就介绍她去学。但这一类工作在大陆,或者起码在她老家的人们观念里,实在称不上高尚的职业。   
  有一个我拍戏时很照顾我跟小梅的摄影师,开了一家广告公司。这位摄影师平常就夸赞小梅工作态度认真,于是我就顺势帮小梅介绍去上班。2000年,我几乎都在忙着出唱片,来内地也大都只是待个几天,但她还是请假来帮我。我问起她新工作的情形时,她说她刚开始进去时,很多人都因为她来自乡下而瞧不起她,认为她没学历,什么都不会。但是她每天都比别人早去公司半个小时,替每一个人倒垃圾、收拾整理。下班也最晚走,一方面是因为可以在公司洗了澡再回去,另一方面是可以把白天别人教她的计算机等东西再复习一遍。而她跟同事们最多的话题,就是她那些同事们眼中的我们这些明星们的一些点滴生活。我很高兴也很骄傲她的努力。   
  去年我接拍由漫画《涩女郎》改编的电视剧。签约时,拍摄地原本定在台湾,但没想到快开拍时却又决定把主要拍摄地移师到上海。当时我并不恐惧,甚至还有些高兴即将又有小梅的陪伴。当晚我便打了电话给小梅,可是没找到她,我送她的呼叫机已经停止使用了。我打了很多的电话询问她的下落,可惜都找不到她,最后我还甚至动用了我妈写一封信到她山西的老家去问。   
  过农历年时,她一如以往地打来电话拜年,我兴奋地跟她相约到上海拍戏,但她拒绝了。   
  这是她跟我相处以来第一次拒绝我的要求!过去五年来,任何从小到大的事她都是听我的。我快疯了,立刻打电话给我的经纪人说我不能去大陆拍戏了,因为小梅不干!   
  经纪人问我有那么严重吗?我毫不考虑地说:“是的!没有小梅,我无法在外地拍半年的戏!”过年后,我又请我妈妈跟她说,请我的经纪人跟她说,请她最崇拜的黄磊跟她说,但她都坚持不能来……当时她说的理由是:“现在公司真的需要我,会计刚刚辞职。我在公司很重要,我一下走了,对不起老板,很多事情无法交代。”   
  三月份我去北京做宣传,一进饭店就看到她穿了一身算得上流行的衣服,剪了个利落的短发坐在大堂等我,身旁还是不忘替我拎了两瓶矿泉水。我跟她去吃了饭,在我还没开始发功劝说时,手机铃声响了,我以为是我的,却原来是她的手机。挂上电话,她很不好意思地说她有了新的手机,所以把呼叫器停用了。她还说她交了一个男朋友,想结婚了。我差点没噎着。是啊!我为何从没想过小梅是该交个男朋友了?我为何没想过她早已远远超过她村里人认为的论及婚嫁的年龄?我为何从没想过她也会有任何一个正常女人的正常需求……应该这么说,我一直以为她是我!   
  她承认她跟男友分不开,我可以理解;她说如果辞掉现在这份工作,很难再找到一份像它一样稳定的工作,我可以理解;她说她熬了很久,也吃了很多的苦才慢慢在这家出名的广告公司里上了轨道,而且她还学会了很多东西,甚至可以在拍广告片的片厂里喊“5、4、3、2、Action”,她不想放弃这个可以继续学习的好机会,我可以理解。但是我不能没有她啊!她能理解吗?!   
  那一顿饭我只记得是在一家素菜馆子,菜色如何?我全部不记得!   
  仿佛活虾等着要进滚水似的,2001年夏天,我只身来到了上海拍戏,没有助理。因为我觉得我无法再找一个能像小梅一样的助理。   
  小梅在我的邀请之下,以一个纯友人的身份来探班。不!我的感觉是比亲人更亲的人,因为在这么大的内地,她是跟我最亲密的人。当她穿着一件彩色条纹上衣、配着一件军绿色长裙出现在拍片现场时,很多人都说:“喔!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小梅啊!”她很乐。她只能来一个周末,于是我带她去上海出了名的最时尚的“新天地”喝红酒。她跟我对坐着,透过水晶的高脚红酒杯,我仿佛看到自己的一个孩子整个成熟起来,感觉很微妙。一方面替她高兴,一方面也替自己感到惋惜!那家餐厅每张桌子上都放了一只熊,印有餐厅的Logo,我很喜欢,问了价钱,服务员说:“30块。”我正想掏钱时,服务员加上了一句:“是美金喔!”小梅不许我买,说太贵,这回我听她的,把钱收进了口袋。轮到我去认同她的价值观了。   
  回家时已经很晚了,我先去洗澡。走出房门时,我看见她一个人坐在公寓的落地窗前往外看,眼神里看不到两年前她看上海的悸动,而是流露出一种落寞。我问她在想什么,她说没什么,只是看。她说她以前总是不明白为什么我常常会对着窗外发呆,一待就是一晚上,现在她也常这样。男朋友不在时,她也是一坐就坐一个晚上,对生活也充满了很多的无奈。我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就像当时她不知怎么安慰我一样,我只是笑着说:“喔!喔!”   
  走的那一天,她是晚班车,而我拍戏开早班,于是便跟她说不必陪我去,她可以到襄阳市场逛逛,也跟她解释那就是以前她最爱的“华亭路”,她果然很兴奋。晚上八点多,我接到她打来的电话,她说已经上了火车,一切就绪,又一一交代我要自己小心。我与她的角色显然倒转了过来!当天晚上收工时,我收拾现场的私人物品,才发现小梅帮我在每一集的剧本上方都写上了“刘若英”三个字。刹那间我恍了神:那才是我的剧本该有的模样啊!   
  两个礼拜以后,我收到了一个很大的包裹,拆开一看,里头有两件东西,一个是跟她长得很像的娃娃,另一个是一只我似曾相识的熊。   
  我终于必须面对了,今后拍片的现场无论我有何需求时,我都没有办法再喊“小梅!小梅”。但是曾经拥有过这样一个工作伙伴,是多么不可思议的缘分啊。我对她充满感激,因为她让我体会到,完全的信任和完全的依赖是一种极致的幸福;我对她充满感激,因为相反的,当这种依赖不能持续时,我和她仍然能够相知相惜。她的成长也就是我的成长,或者说,是因为她一贯的笃定和成长,才给了我成长的灵感。同时,我也知道我从不曾失去她,因为不管有没有那只熊,这种幸福感都会紧紧贴在我身上,陪伴着我到每一个工作现场。   
  火车   
  很喜欢听火车的声音,虽然我只坐过三次火车,并且第一次坐时,已经二十多岁了。   
  第一次坐火车,是因为做新宝岛康乐队的第一张唱片。当时我是一个小小而快乐的制作助理。那张唱片的整个制作过程用到了很多火车的元素,可是我竟然连火车都没有坐过,觉得很丢脸。于是母带一完成交出去,我就跑去买了火车票,一个人坐到花莲。   
  第二次是新乐园的员工旅游。当时我已经是一个不太快乐,凡事都看不顺眼的助理。听到公司的员工旅游,是要去大陆,其实心里是挺不情愿的。那一次行程是从哈尔滨坐火车到中国最北的地方——北极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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