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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短篇小说(第二十四辑)-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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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难怪社会上说秘书是首长肚子里的蛔虫。”

    何秘书说;“都是你们文人瞎编的,别乱说。”

G日19时01分

    各摊子我都打了招呼,这些颇难伺候的男女机关兵到了节骨眼上,还是很合作
的。说好了,慰问信一经副司令审定,打字室马上推出修改稿,传真这边接着流水
作业。人员可以玩,不准擅离岗位。真正上心的是何秘书,他督促我嚼他的苦茶叶,
盖住啤酒味。

    欧阳峰原先不是这个集团军的。那年参战,他是坦克连连长,打完仗提了营长。
后来进院校学习,毕业时作为战斗骨干输送到这里。干了三年坦克团的参谋长,跟
班子有些合不来,反映不太好,据说把团长政委给架空了。欧阳峰干得既自在又不
顺心,一纸报告捅到军里,想调回老部队。肖军长爱才有个怪招数,对反映严重骄
傲的干部极易发现优点。传说有一次考核干部,考来考去没挖出一个骄傲分子,他
暗中生了气,说不地蹶子怎么挑牲口。这段佳话无从考证,他的履历却言之凿凿。
他本人骄傲了半辈子,当团长被说成尾巴翘上天,把天杵了个窟窿,拐下来又把地
砸了个洞。当师长不砸洞了,但天上的小神仙照样怕他,军区和军里的参谋干事下
来若敢耀武扬威,他能让你当众下不来台。当到军长他就不属于我们这个职务层面
随便说东道西的了。高级将领责任重,要求严,靠压力也能把城府逼上档次,自然
不能用老眼光去套。因此,肖军长听说一个团参谋长能把团长政委架空,眼仁一亮
当时就说,一对废物,这个人给我留着,在我考核之前,不能放他走。考核后,军
长说,这小子管着扎手,用着顺手,压根不是当小媳妇的料,他当好一个团长比架
空两个主官要容易得多。就这样外来户欧阳峰升任坦克三团团长。我搞创作了解装
甲兵生活去过他的团,没专门采访他,场面上一般性地聊了聊,但很投机。不能不
承认缘分,因为我两次赴前线。我们都意识到与对方感情上一下子有了沟通。

    有这层关系,等新闻联话时,我给欧阳团长挂了个电话,想提个醒儿。

    “我惹祸了是不是?”他劈头就问。

    不想我却得到意外收获。

G日19时08分

    古副司令脚泡在脸盆里看电视,裤腿高高挽起,右手立一个炸弹似的胖热水瓶。
警卫员小陈在削红蓝铅笔。不逢十逢五,建军节活动一般,这类新闻基本上是例行
公事。我从帘缝侦察过,按何秘书说的,时机还行。

    “能进吗?”我中等音量。我不习惯喊报告,帐篷的软帘也不是敲的。

    “文痞吧?”里面发问。

    我窝脖子进去,说;“帐篷门真该改进改进,什么年代了。”

    古副司令眼光不离开电视,说;“坐。”

    我把与他平行的折叠椅挪了角度,既面向他也能照顾到电视。他不看我。我强
调地把手里的慰问信弄出纸响。

    他命令:“洗脚。”

    这叫什么军规?我说:“又不马上睡觉。”

    他威厉地:“洗。”

    我是汗脚。我说;“稿子你过过目。”

    他半恼怒。“洗!”

    小陈端来热水,总后配发的黄色搪瓷公用盆,每个炊事班和招待所都有这么一
摞。我只好动作,把袜子塞鞋里,示意小陈迅速拎出去。自己很不好意思,味道与
工作性质实在不相称。

    我递稿子:“传真等着呢。”

    这话不得体,有催首长的意思;何况催的理由非常脆弱;而且首长未必能通过,
还不到谈最后一道工序的时候。我想诱他恼怒。

    他没表示也没接,说:“念。”

    我先解释有两个版本。然后响亮地念。属于套话快速通过,遇到我比较得意的
地方,节奏适当放慢,同时与电视播音员的声音交错开。洗脚和念自己的得意之作
都易使人陶醉,我发困,一个哈欠打到一半,用手掌捂了回去。眼角余光侧看,副
司令没介意。我往下接着念对炮兵群的要求,火力突击突然猛烈,战术运用灵活多
变,急步兵装甲兵之所急,打步兵装甲兵之所指,首发命中,首群覆盖,弹无虚发,
大显神威。

    他突然说:“狗屁弹道。”

    我说:“不是弹道,是弹无虚发。”

    他又一捶膝盖:“我就不信。”

    我说:“这是鼓励性的号召,调子高些无所谓,不像战斗命令那样钉是钉铆是
铆。”

    他好像听也好像没听,只管出神。一会儿脸转向我,迷茫的眼神从极远处急速
收回,恢复了凛然,问我:“你说什么?”

    他根本没听。

    我强硬地说:“念慰问信呢。要不要我重念?”

    他说:“我听清楚了,太长,婆婆妈妈,不行。”

    我说;“字数按你的要求,一个也不多。”

    他虎着脸:“中间有一段疙里疙瘩。”

    他这是唱歌的嘴大,官大的表准。我脑子一转,说:“啊,是得改改。写的时
候中间停了一下,出去转了转。副司令你猜我遇到了什么事?”

    “哼!”他没好气,自顾自往脸盆里续热水,两脚搅动。他的脚有些肿。

    我说:“来了个卖狐狸皮的,价钱还可以。蒙古族的,一米八多,要不是罗圈
腿,得有一米九多,人非常厚道。”

    古副司令没闲心听,要过稿子去看。小陈给他眼镜,把我的干净鞋袜放脚边,
顺手递一条毛巾,以周到礼貌的服务暗示我识趣。

    我自有分寸:“我问他,狐狸是套的还是打的。说是打的。我翻看了他带的皮
子,没一个枪眼,也没修补的痕迹。我说,肯定不是打的,除非子弹这只眼睛进那
只眼睛出。但这么多张皮子都这样,也太神了。话说回来,这么大的狐狸,快成精
了,它是不上套的。”

    小说管这叫悬念,说书管这叫卖关子。我说到这顿了顿,看着古副司令,端着
“咱们下次再说”的架子,但话不出口。

    他去了眼镜,训斥:“妈了个匹,你哑巴了!”

    我笑了:“是呀,他硬说是打的。我也只能相信是打的。可妈了个匹,枪眼哪
去了。我说,你告我怎么打的,我才能服气。要不,我不怀疑别人也实怀疑,你是
从哪个人工饲养场弄来的。”

    我低头看脸盆,小陈忙兑热水。副司令半个身子已经转过来。他没有我们所谓
大人的拿拿捏捏。想听就是想听。

    我说:“蒙古族汉子不经激,看家本领就掏出来了。一听很简单,原来如此呀。
可要让人自己想,没个十年八年琢磨不出来。还真是绝招,子弹拐着弯跑,打死狐
狸不留洞。其实也有洞,但剥了皮就没洞了,要不叫绝招呢。”我绕来绕去,在副
司令痒处的周围打游击,把高潮前的铺垫做厚做足。

    电话。副司令夫人从军区一号台要过来的。

    “叫她等着。”古老头瞪住我,“说。”

    我不再吊他胃口:“枪法好的一听就会。狐狸逃跑尾巴对着人,就瞄尾巴尖开
枪,打跳弹。地不平,弹头跳飞,要舍得子弹,耐心多打几发,反正皮子更值钱。
一般三五发总能打到,子弹从地面跳进肚子,在肠子五脏六腑里搅和个够,保证钻
不出来。剥皮从肚子剖开,枪眼就没了。”

    老头擦了脚蹬拖鞋,嘟哝:“绕了半天这么简单。”起身走向电话。

    我说:“真理总结出来都简单。人家还说打兔子更简单,看10年看不会,听一
句吃到嘴。专打耳朵根,简单?对不知道的简单就是复杂。”

    “打兔子?”老头返身,“怎么打?”

    我擦脚:“没意思,小把戏。”

    “我叫你擦。”老头过来一把夺了毛巾。

    小陈捂着话筒:“阿姨急了。”

    “我还急呢!”古副司令光火,把我的脚按回水里,“兔子怎么打?”

    我说:“层次太低。”

    他说:“有屁放出来。”

    我说:“知道了就真没意思了。人家说,练枪打兔子,挣钱打狐狸。还说兔子
是狐狸的饭碗,狐狸是猎人的饭碗。你干嘛跟兔子过不去。”

    他说:“不说你滚。”

    “真的更简单。”我一脸不屑地适时出让欧阳团长的绝招,“是这样的,一般
情况下,人到了三、四十米兔子蹿出来。都以为刚出膛的子弹初速大弹道直瞄哪就
能打哪。其实错了。这个距离子弹飞得低,瞄肚子准从肚子下面漏过去,枪法越准
越没戏。猎人朝天开一枪,兔子一激灵,停下来立着耳朵四下张望。这时动作要快,
瞄准兔子耳朵尖打,弹着点准落在耳朵根。赶上兔子特别多时,打完这只,那只又
立耳朵看,那就连续打,越打越顺。所以又说兔子打耳朵尖,狐狸打尾巴尖。”

    接完电话,古副司令突然问:“你来之前听到什么没有?”

    我反问:“怎么了?你走一天,这边安安静静,没出事呀。”

    他于是很高兴,搓搓脸,说;“很好,很好。”

    我间:“慰问信怎么改?”

    他空架两条胳臂做据枪快速瞄准的姿势,在有限范围内转着步伐边打边说;
“叭叭,今天你有脚福。有钱吃药,没钱洗脚。叭,战争年代,指导员哪有那么多
功夫用你罗嗦。到了宿营地,检查各班有没有病号,叭叭,有没有洗脚水,给你挑
水泡,叭,那就是思想工作了。叭叭。”

    我再问:“慰问信怎么办?”

    老头的“枪”在空气中划了个大圈:“就这样。”

F日6时40分

    棉被大衣上加盖了雨衣,否则睡起来棉被至少要增加一公斤的分量。棉帐篷也
好不了多少,夜露凝重的清冷空气使人从下午起不敢多进水。脖子肩膀一带极其敏
感,人越睡越短,后半夜难免蜷缩成一个球。潮被子潮褥子入睡难,好处是鼻子不
干嗓子不疼,且氧气充足,睡一分钟是一分钟。建军节早晨特意不放广播,炊事班
推迟开饭,导演部的黎明静悄悄。

    有人恶作剧,从下面轻轻揭被子,用草杆搔我脚心。我不怕痒,但冷是不能容
忍的。我猛地蹦了一下,落空,趁势缩回脚,继续我的美梦。草原之晨是天然清醒
剂,要反抗那就上当了,或骂,或恼,情绪一经发动,人醒透,温馨的黎明觉就离
你而去。

    草杆在我耳朵上佯作苍蝇爬行。

    我粘粘哼说:“侃兄,别闹,昨儿半夜古老头乍尸,困着呢。”

    作战部阚处长担任导演部调理组组长,跟我挺不错,没事就拉我海吹海侃,加
班的夜宵也统由他落实。狗日的知青出身,机关味不浓,不大讲究身份,四十大几
小孩脾气,中午从不睡觉,自己开车拉一帮战士摘黄花,采蘑菇。我在导演部上上
下下混熟了,与我开玩笑的人不少,称兄道弟动手动脚的仅此一人。对我还算斯文,
给女兵帐篷挂死獾死旱獭,给驾驶员脸盆里盘一条钳去毒牙的活蝮蛇,都收到显著
效果。

    我掸掸耳朵,固守睡眠状态。

    酸臭味!——我的袜子落在鼻尖。

    “日你家人。”我叫。

    这是学他的常用语。在我无疑是最粗俗最激烈的语言之一,而在他的进攻型词
库中是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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