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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4萧瑟洋场-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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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办洋务,当今中国第一。”胡雪岩恭维着说:“赫德一向是服大人的。”
    “洋人总还好办,他们很厉害,不过讲道理。最怕自己人闹意气,我今天请你来就是为此。”
    显然的这所谓自己人闹意气,是指左宗棠而言,胡雪岩只好含含糊糊地答应一声,不表示任何意见。
    “我想请你转达左爵帅,他主张税厘合征,每箱一百五十两。
    赫德答复我说:如果中国一定要照这个数目征,他也可以承认,不过他不能担保不走私。雪岩,就算每年十万箱,其中私货两万五千箱,你倒算算这笔帐看。“
    胡雪岩心算极快。十万箱乘一百一十两,应征一千一百万两银子,照一百五十两征税,七万五千箱应征一千一百二十五万两,仍旧多出二十五万两银子。
    “二十五万两银子是小事,防止走私,关系甚大,有赫德保证,我们的主权才算完整。不然以后走私愈来愈多,你跟他交涉,他说早已言明在先,歉难照办。你又其奈他何。所以请你劝劝左爵帅,不必再争。”李鸿章又说:“目前局势不好,强敌压境,我们但求交涉办得顺利,好把精力工夫,用到该用的地方。雪岩,你觉得我的话怎么样?”
    “大人为国家打算,真是至矣尽矣,左大人那里我一定切切实实去劝,
    他也一定体谅大人的苦心的。“
    “这就仰仗大力了。”
    “言重,言重!”胡雪岩掌握机会,转到自己身上的事:“不过,说到对外交涉上头,尤其是现在我们要拉拢英国对付法国,有件事要请大人作主。”
    “喔!”李鸿章问:“什么事?”
    “汇丰的借款,转眼就到期,听说各省应解的协饷,差不多都汇到了,即使相差也有限。我想求大人交付小村,把这笔款子早点拨出来,如果稍为差一点,亦请小村那里补足。现在上海市而上现银短缺,只有请海关拿库存现银放出来调剂调剂。小村能帮这个忙,左大人一定也领情的。”“我来问问小村。”李鸿章的话说得很漂亮,“都是公事,都是为国家,理当无分彼此。”
    话漂亮,而且言行相符,当天下午,胡雪岩就接到邵友濂的信,说各省应解款项只收到四十七万,不足之数奉谕暂垫,请他派人去办理提款手续。
    “还款是在月底。”宓本常很高兴地说,“这笔头寸有几天可以用,这几天的‘银拆’很高,小小赚一笔。”
    “不必贪小。”胡雪岩另有打算,“你明天去办个转帐的手续,请他们打汇丰的票子,原票转帐,掉回印票,做得漂亮点。”
    宓本常是俗语说的“铜钱眼里翻跟斗”的人物,觉得胡雪岩白白牺牲了利息,未免太傻。不过东家交代,惟有遵命。第二天一早就把转帐的手续办妥当,领回了盖有陕甘总督衙门关防的印票。胡雪岩便将印票注销,交代转运局的文案朱师爷,写信给左宗棠,报告还款经过以外,将李鸿章所托之事,切切实实叙明,最后特别提到,李鸿章很够意思,请左宗棠务必也买他一个面子。
    这封信很要紧,胡雪岩亲自看着,到下午四点多钟写完,正要到古家去看七姑奶奶,哪知古应春却先来了。
    “小爷叔,”他手里持着一份请柬,“汇丰的‘康白度’曾友生,亲自送贴子来,托我转交,今天晚上请小爷叔吃饭,特别关照,请小爷叔务必赏光。”
    “喔!”胡雪岩智珠在握,首先问说:“他还请了哪个?”
    “除了邀我作陪,没有别人。”
    “坟方呢?”
    “在虹口泰利。”
    “那不是只有外国人去的馆子?”
    “不错。”古应春说:“我想他为的是说话方便,特为挑这家中国人不去的法国菜馆。”
    “喔!”胡雪岩沉吟了一会,捻一捻八字胡子微笑道:“看样子不必我开口了。”“小爷叔,”古应春说,“你本来想跟他开口谈啥?”“你想呢?”
    古应春仔细想了想说:“我懂了。”
    六改弦易辙汇丰银行的买办曾友生,为人很势利,喜欢借洋人的势力以自重。他对胡雪岩很巴结,主要的原因是,胡雪岩跟汇丰银行的“大班”,不论以前是否认识,都可以排闼直入去打交道,所以他不敢不尊敬。但胡雪岩却不大喜欢这个人,就因为他势利之故。
    但这回他是奉了他们“大班”之命,来跟胡雪岩商量,刚收到五十万现银,需要“消化”,问胡雪岩可有意借用。
    “现在市面上头寸很紧,你们这笔款子可以借给别人,何必来问我这个做钱庄的?”
    “市面上头寸确是很紧,不过局势不大好,客户要挑一挑。论到信用,你胡大先生是天字第一号的金字招牌。”曾友生赔着笑说:“胡大先生,难得有这么一个机会,请你挑挑我。”
    “友生兄,你言重了。汇丰的买办,只有挑人家的,哪个够资格来挑你?”
    “你胡大先生就够。”曾友生说:“真人面前不说假话,除了你,汇丰的款子不敢放给别人,所以只有你能挑我。”
    “既然你这么说,做朋友能够帮忙的,只要我办得到,无不如命。不过,我不晓得怎么挑法?”
    “无非在利息上头,让我稍稍戴顶帽子。”曾友生开门见山地说,“胡大先生,这五十万你都用了好不好?”
    “你们怕风险,我也怕风险。”胡雪岩故意问古应春:“王中堂有二十万银子,一定要摆在我们这里,能不能回掉他?”
    古应春根本不知道他说的“王中堂”是谁?不过他懂胡雪岩的意思,是要表示阜康的头寸很宽裕,便也故意装困惑地问:“呀,小爷叔,昨天北京来的电报,你没看到?”
    “没有啊!电报上怎么说?”
    “王中堂的二十万银子,一半在北京,一半在天津,都存进来了。”古应春又加一句:“莫非老宓没有告诉你?”
    “老宓今天忙得不得了,大概忘掉了。”胡雪岩看着曾友生说:“收丝的辰光差不多也过了,实在有点为难。”
    “胡大先生,以你的实力,手里多个几十万头寸,也不算回事,上海谣言多,内地市面不坏。马上五荒六月,青黄不接的时候,阜康有款子,不怕放不出去,你们再多想一想看。吃进这笔头寸,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胡雪岩点点头停了一下问道:“利息多少?”
    “一个整数。”曾友生说:“不过我报只报八五。胡大先生,这算蛮公道吧?”
    “年息还是月息?”
    “自然是月息。”
    “那么,年息就是一分二。这个数目,一点都不公道。”
    “现在的银根,胡大先生,你不能拿从前来比,而且公家借有扣头,不比这笔款子你是实收。”
    胡雪岩当然不会轻信他的活,但平心而论,这笔借款实在不能说不划算,所以彼此磋磨,最后说定年息一分,半年一付,期限两年,到期得展延一年。
    至于对汇丰银行,曾友生要戴多少帽子,胡雪岩不问,只照曾友生所开的数
    目承认就是。
    胡雪岩原来就已想到要借汇丰这笔款子,而汇丰亦有意贷放给胡雪岩。
    彼此心思相同,加以有胡雪岩不贪小利、提前归还这很漂亮的一着,汇丰的大板,愈发觉得胡雪岩确是第一等的客户,所以曾友生毫不困难地将这笔贷款拉成功了,利息先扣半年,曾友生的好处,等款子划拨到阜康,胡雪岩自己打一张票子,由古应春转交曾友生,连宓本常都不知道这笔借款另有暗盘。
    司行中的消息很灵通,第二天上午城隍庙豫园的“大同行”茶会上,宓本常那张桌子上,热闹非凡,都是想来拆借现银的。但窟本常的手很紧,因为胡雪岩交代,这笔款子除了弥补古应春的宕帐以外,余款他另有用途。
    “做生意看机会。”他说:“市面不好,也是个机会,当然,这要看眼光,看准了赚大钱,看走眼了血本无归。现在银根紧,都在脱货求现,你们看这笔款子应该怎么用?”
    古应春主张囤茶叶,宓本常提议买地皮,但胡雪岩都不赞成,唯一的原因是,茶叶也好,地皮也好,投资下去要看局势的演变,不能马上发生作用。
    “大先生,”宓本常说:“局势不好,什么作用都不会发生,我看还是放拆息最好。”
    “放拆息不必谈,我们开钱庄,本意就不是想赚同行的钱。至于要发生作用,局势固然有关系,主要的是看力量。力量够,稍为再加一点,就有作用发生。”胡雪岩随手取过三只茶杯,斟满其中的一杯说:“这两只杯子里的茶只有一半,那就好比茶叶同地皮,离满的程度还远得很,这满的一杯,只要倒茶下去,马上就会流到外面,这就是你力量够了,马上能够发生作用。”
    古应春颇有领会了,“这是四两拨千斤的道理。”他说:“小爷叔,你的满杯茶,不止一杯,你要哪一杯发生作用?”
    “你倒想呢?”
    “ 丝?”
    “不错”
    古应春大不以为然。因为胡雪岩囤积的丝很多,而这年的“洋庄”并不景气,洋人收丝,出价不高,胡雪岩不愿脱手,积压的现银已多,没有再投入资金之理。
    “不!应春。”胡雪岩说:“出价不高,是洋人打错了算盘,以为我想脱货求现,打算买便宜货,而且,市面上也还有货,所以他们还不急。我呢!
    你们说我急不急?“
    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古应春与宓本常都不知如何回答了。
    “你们倒说说看,怎么不开口。”
    “我不晓得大先生怎么样?”宓本常说:“不过我是很急。”
    “你急我也急。我何尝不急,不过愈急愈坏事,人家晓得你急,就等着要你的好看了。譬如汇丰的那笔款子,我要说王中堂有大批饯存进来,头寸宽裕得很,曾友生就愈要借给你,利息也讨俏了,只要你一露口风,很想借这笔钱,那时候你们看着,他又是一副脸嘴了。”
    “这似乎不可以一概而论。”古应春总觉得他的盘算不对,但却不知从何驳起。
    “你说不可一概而论,我说道理是一样的。现在我趁市价落的时候,把市面上的丝收光,洋人买不到丝,自然会回头来寻我。”
    “万一倒是大家都僵在那里,一个价钱不好,不卖,一个价钱太贵,不
    买。小爷叔,那时候,你要想想,吃亏的是你,不是他。“
    “怎么吃亏的是我?”
    “丝不要发黄吗?”
    “不错,丝要发黄。不过也仅止于发黄而已,漂白费点事,总不至于一无用处,要掼到汪洋大海。”胡雪岩又说:“大家拼下去,我道里是地主,总有办法好想,来收货的洋人,一双空手回去,没有原料,他厂要关门。我不相信他拼得过我。万一他们真是齐了心杀我的价,我还有最后一记死中求活的仙着。”
    大家都想听他说明那死中求活的一着是什么,但胡雪岩装作只是信口掩饰短处的一句“游词”,笑笑不再说下去了。
    可是当他只与古应春两个人在一起时,态度便不同了,“应春,你讲的道理我不是没有想过。”他显得有些激动,“人家外国人,特别是英国,做生意是第一等人。我们这里呢,士农工商,做生意的,叫啥‘四民之末’,现在更加好了,叫做‘无商不好’。我如果不是懂做官的诀窍,不会有今天。
    你说,我是不是老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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